江珃隔天一早就去了學校,連門衛大叔都瞇著眼,還沒睡醒,她頭一個扎進了教學樓,整個校園安靜的如同沒有她這個人。</br> 高三的試卷永遠都做不完,江珃提前做起了這個周末應該做的試卷,像往常一樣,草稿紙寫了整整三張,漸漸的,教室里有了人氣,有人驚嘆道:“課代表你也太拼命了吧?”</br> 江珃笑笑,低頭繼續做題。</br> 后來這套試卷改下來,大錯誤小錯誤一堆,是她以前都不會犯的錯誤。</br> 江珃一整夜沒睡,卻格外的精神抖擻,眼睛又紅又腫,每個點她名字回答問題的老師都忍不住多看兩眼,老師也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因為她總是上課出神,明顯的心不在焉。</br> 一上午下來,辦公室里的老師紛紛向班主任反應,這是他們要捧向重點大學到的好苗子,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上課走神,作業總出錯,心思哪里還在學習上。</br> 幾個老師悄悄討論著,互相問道:“這孩子不會是戀愛了吧?”</br> 班主任說:“不可能,小珃多好的孩子,怎么會早戀,我去找她聊聊。”</br> 下午眼保健操的時間班主任把她叫到了走廊盡頭,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把班主任嚇一跳。</br> “你昨晚沒睡?”</br> 江珃嗯了聲。</br> 班主任:“熬夜學習不是好主意啊,要學會勞逸結合,我聽幾個老師說你最近狀態有點不太對,是不是覺得壓力太大了?”</br> 班主任的語氣很溫和,江珃眼眶泛紅,她搖了搖頭說沒有。</br> “那是家里有事?小珃啊,老師現在說的話可能聽起來輕松,但是你必須得這么做,你得放空一切,把注意力都放在學習上,還剩兩個月,沒多少時間了,馬上就是二模考了,填志愿就看這兩次考試的分數,你們考的好做老師會自豪,你們考的不好老師會心痛,因為我們都是過來人,明白這個社會是什么樣的,人自強才是真的強,任何依附于其他人獲得的東西不會讓自己有滿足感和驕傲感,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才會認識別的更優秀的人,才會成為更好的自己,成功會帶來自尊,自尊會讓你快樂。”</br> 江珃瞳仁一動,輕聲道:“老師,我知道了。”</br> 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花點時間調整一下。”</br> 這節課下課后季蕓仙跑去買了杯優樂美給她,江珃聞到香味抬頭,看了幾眼奶茶微微皺眉,沒喝。</br> 季蕓仙輕輕戳她手臂,小聲道:“小珃,你是不是不開心?我聽她們說你中午都沒去吃飯,沉哥那邊怎么不去?餓不餓啊?眼睛也紅紅的,你…你怎么了啊?”</br> 江珃扯出一個笑容,“我就是沒睡好,沒什么胃口就不想吃了,沒胃口的也不會覺得餓。”</br> 季蕓仙沒再多問,她知道江珃還不想和她說,每次她有什么都會這樣,現是什么都憋心里,然后自己想通了后會以一種特別輕松釋懷的姿態講給她聽。</br> 這樣的人有時候會讓人覺得有距離感,有時又讓人心疼的不得了。</br> 季蕓仙裝作懂了的樣子,開朗一笑,說:“那你做作業吧,記得喝奶茶哦,我先回座位了。”</br> “好。”</br> 那杯奶茶江珃沒動過一口,這種香甜的氣味讓她覺得胃里不適,但因為是蕓仙給的,所以她不能扔。</br> 放學,江珃習慣性的想摸手機看時間,摸到空蕩蕩的書包隔層時才想到她昨晚把手機關機了。</br> 那個粉色的翻蓋手機被她裝進了手機盒里,電話卡江珃用紙巾包好塞進了小抽屜里。</br> 她不想看見他的短信和電話,不想和他說話,不想看見一切和他有關的東西。</br> 包括那只大章魚,她把它綁成一個球,扔在了柜子的最里面。</br> 她想過去質問他,可她用身份質問,萬一他輕描淡寫的說,對啊,就是因為像所以才逗你,那她可真連最后一點自尊都沒有了。</br> 江珃走出教學樓拍了拍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道:“專心學習吧。”</br> 楊繼沉早上特意起了個早,在路口等她,等到太陽出來,七點整,都沒等到她,反倒是等到了江眉騎電動車去上班。</br>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見江眉,江珃的眉眼確實和江眉挺像,母女倆都是美人胚子。</br> 楊繼沉上午去了奶茶店,給她發了五十多條短信都沒得到她的回應,哪像前兩天,一下課就會回他,但礙于她在上課,他不敢給她打電話。</br> 中午江珃沒來吃飯的時候他差不多懂了,這丫頭故意在躲他。</br> 楊繼沉坐在奶茶店里抽煙,一根接一根,沒一會小半包就沒了。</br> 店員見楊繼沉眉頭皺成川字,神色冷淡,小心翼翼的勸道:“老板,少抽點吧,一下子抽這么多真的不好。”</br> 楊繼沉說:“你覺得她喜歡我嗎?”</br> “誰?”</br> “江珃。”</br> “喜歡啊,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店員摸不著頭腦,明明一天天跟蜜里調油似的。</br> 楊繼沉:“女人吃醋了怎么哄?”</br> “老板你問我?我都沒談過戀愛哪里會知道。”</br> 楊繼沉掐滅手里的煙,白他一眼,拿上夾克外套出門。</br> 店員在后頭大喊一聲:“實在不行就強吻嘛,電視劇就都這樣演的!”</br> 楊繼沉在校門口等江珃,斜靠在樹干上,模樣散漫,深色的瞳仁越過那些學生落在邊走路邊打自己巴掌的江珃身上。</br> 他勾了勾嘴角。</br> 江珃自然在老遠就看見他了,雙手僵住,低下頭似火箭一樣,裝作沒看見,混在人群里快步往校門口走。</br> 楊繼沉見她要逃,一把從后拎住她,剛想開口就看見小姑娘通紅的眼睛,像是哭過了一樣。</br> 他目光微動,一時遲疑了。</br> 江珃甩開他的手,看向別處,先發制人道:“我后天要考試,你別找我了。”</br> 楊繼沉眸色微深,“別找你?確定?”</br> “對。”</br> “還生氣呢?”</br> “我沒有。”</br> 楊繼沉:“我和梔夏沒什么,以前不也好好的,她昨天發高燒,剛從醫院里出來,懂嗎?”</br> “我知道你們沒什么。”江珃咬咬牙,想問的還是沒問出口,她看了他兩眼,扭頭就走。</br> 楊繼沉追了上去,“我送你回去。”</br> “不用。”</br> “你倔什么?”</br> “我沒有。”</br> 楊繼沉拿她沒辦法,跟著她上了公交車,從頭到尾她都沒和他說一句話,到了二斜口她自顧自的往家走,像極了一個賭氣的孩子。</br> 楊繼沉嘆口氣,撥了張嘉凱的電話約他和徐梔夏出來吃飯。</br> 兩瓶二鍋頭一瓶啤酒,一盤烤串,春天的夜市熱鬧而醉人。</br> 楊就沉覺得頭疼,他知道江珃性格有點固執倔強,但沒想到這么扭,明明都解釋了怎么還生氣。</br> 張嘉凱聽完哈哈大笑,“你追她就跟她告白唄。”</br> 楊繼沉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他和江珃還差點兒火候,一直都是他在主動,生怕嚇跑了她,總想著依著點她的性子,慢慢來,盡可能給她多一點的好的回憶和過程,同時他也得確定她的心意,她實在有點讓人摸不透,看起來軟軟的很好說話很單純,但其實是個很會藏心事的人,追這樣的人怎么可以急躁。</br> 也因為是她,所以一切才可以慢慢來,他也愿意這樣做。</br> 不過她一定會是他的人,也必須是他的。</br> 張嘉凱說:“女孩喜歡你才會吃醋,不然以前怎么不見她吃梔夏的醋,梔夏你說對不對?”</br> 徐梔夏喝了口啤酒,嗯了聲。</br> 見楊繼沉在思慮,徐梔夏說:“我覺得告白什么的再說吧,小珃快高考了,不要分她的心比較好。”</br> 張嘉凱說:“對,高考后再說,我聽蕓仙說,小珃最近成績退步了很多,確實分心。”</br> 過了幾天二模成績出來的時候,楊繼沉才覺得確實應該在高考后再說,這段時間江珃也確實太分心了。</br> 江珃倒退了十來名,整個年級組的老師都震驚了,把她的卷子反復看,還以為批錯了。</br> 楊繼沉也是聽季蕓仙說的,說那她那天在教室哭了一下午。</br> 晚上她放學他去找了一趟她,小姑娘依舊倔著,擰巴著臉,眼睛腫的像兩魚泡。</br> 楊繼沉掐滅手中的煙,摸了摸她的頭,說:“最近專心點讀書,覺得食堂里的不好吃了就和我說一聲,晚上有事敲我窗,嗯?”</br> 江珃有幾秒的恍惚,他的語氣實在太溫柔,他一旦溫柔起來真的讓人無法招架。</br> 可望見他的眼睛,江珃忽然驚醒,委屈就像一個巨浪把她吞噬,她躲開他的觸摸,一聲不吭的上了公交車。</br> 楊繼沉沒有跟上去,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江珃站在車子的窗邊,擦肩而過時兩人的視線也隨之擦過。</br> 江珃扶著公交車的欄桿,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掉。</br> 她讓自己變得好糟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