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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殷九野坐在漁樵館里擺著棋子玩,一粒白一粒黑,擺了個“阮”字。
忽聽得外間有人喚他:“陰公子。”
他拂了棋盤上的“阮”字,起身迎道:“大公子。”
“我瞧著這館中如此安靜,還以為你不在。”溫北川笑著坐下。
“在的,不知大公子有何事?”殷九野給他斟了杯茶。
溫北川看了他一會兒,說:“今日回春閣的事,我聽說了。”
“嗯,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溫姑娘很是機智。”殷九野順著他的話說。
“陰公子,你來我溫家門下,有三年了吧?”溫北川突然說道。
“差不多,大公子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只是覺得奇怪,投身我門下者,多為官職,想在朝中有個好前程,唯陰公子你,不為官不為名,實在令人費解。”溫北川笑道。
“不過是找棵大樹好吃閑飯罷了,我早與大公子你說過的。”殷九野靠進椅子里,笑容不改。
“是,你的確早與我說過,你說你心無大志,但求安穩(wěn)。”溫北川笑看著他,“但陰公子你才華過人,若只是屈居一個仕院夫子,不是可惜了么?”
“大公子今日話里有話,不妨直言吧。”
溫北川看了他一會兒,低頭添了些茶水,這才說道:“溫家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安穩(wěn)無憂,陰公子這般智慧之人,想來看得出。”
“還行,大公子你想說什么?”
“人各有志,我并不想逼你如何,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若是有朝一日,溫府出事,我希望陰公子你能保得我小妹安然無恙。”
“大公子何出此言?”
“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答應(yīng)的承諾,也許到時候,你需要違抗的是圣旨,要犯的是忤逆之罪,但我小妹信你,我便也信你。”
殷九野靜默了片刻,稍稍坐正了些身子,問溫北川:“大公子你心中有大憂之事。”
“回春閣之事,并非盛月姬的主意,而是太霄子,太霄子此人素來少理俗事,突然有此一舉,必是有所原由,我不能將這原由告訴你,我只能說,太霄子會是一個勁敵。我小妹雖機智聰慧,但在此事上,我不放心。”
殷九野卻道:“那大公子何不提醒溫姑娘?”
“她這般年紀(jì),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偶爾嬌縱也是可愛的小性子,我不想將她卷入黑暗中,很多事我都覺得無能為力,告訴她之后,也不過讓她平添煩惱。”
“那大公子為何認(rèn)為,我能保得溫姑娘無恙?”
“你有一身好武功,與太霄子打過一架后,還能接他一掌,這便夠了。”
殷九野聽著笑了下,他撿了棋子落在棋盤上:“大公子今日若是得閑,不如來下一局棋吧,也許能幫你靜靜心。”
“說到這個,我小妹棋藝如何?”
“她有多會罵人,她的棋藝就有多爛。”
“看來學(xué)得不怎么樣啊,不會下棋挺好的,擅棋者,多是深謀遠(yuǎn)慮之人。”
溫北川落了一粒棋子,深看了殷九野一眼。
殷九野神色不動,只當(dāng)聽不懂他的話,陪他對弈。
宮中,皇后瞧著新購的胭脂,這胭脂出自京中最紅火的回春閣。
她挑一個顏色不錯的唇脂瞧了瞧,問:“盛月姬去回春閣鬧事?”
“不錯,鬧得挺大的,當(dāng)時于姑娘也在場。”
“她是多吃了幾顆豬腦,補了腦子嗎?”皇后試著唇脂顏色笑道。
女官:“鬧吧,但別讓回春閣關(guān)了門,本宮瞧著這胭脂顏色挺好看的。”
女官:“……是,娘娘。”
“改日把那個女掌柜,叫什么來著?”
“落落,秦落落,如今她深得京中貴婦們的喜愛,都夸她手藝精湛,又憐她身世凄苦,多有幫襯。”
“嗯,把她叫進宮來,這宮里的丫頭給本宮描的妝本宮都看膩了,讓她來給本宮試試新花樣。”
“是。你說,這個好看還是那個好看?”
“都好看,娘娘國色天香,用什么都是美的。”
“這么會拍馬屁,本宮把你送去馬廄喂馬吧?”
溫阮跟殷九野坐在河邊釣魚。
二狗子在旁邊的草叢里打滾,滾得一身的草籽。
“我大哥跟你說那些話,應(yīng)該就是不想我知道他的擔(dān)憂,你干嘛還要告訴我?”溫阮奇怪地看著殷九野。
“誰讓我對姑娘忠心呢。”殷九野將魚桿支在地上,自己靠著樹閉眼納涼。
“你對我大哥不忠心?”
“沒對姑娘忠心。”
“因為我大哥給你的工錢少些?”
殷九野睜眼看了看溫阮,想打她。
溫阮抿了下笑,“其實在這里猜,能猜出什么來呢,不如去刺探軍情。”
殷九野:“你想逛花樓?愛好挺獨特啊。”
溫阮:其實我是想說,我可以把二狗子放進去。
但殷九野對這個提議似乎很感興趣,他盯著溫阮看:“你想去聽白樓嗎?”
溫阮:不是特別想,但我該怎么陰晦地說出,我的貓它其實聽得懂人話呢?
殷九野:“走啊,咱逛去。”
溫阮:你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她瞇了瞇眼睛:“阿九,你是不是早就想去聽白樓了?”
“絕大多數(shù)男人都想去。”
“所以你也是了?”
“我不是,我不想去。”
“所以你不是男人?”
“……你二哥也不喜歡去。”
“我二哥有于悅了。”
“我有……我有病,行了吧?”
“什么病?賈臻那個病嗎?”
殷九野: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她的?
溫阮笑得聲音清脆,殷九野氣得拎起她就跑。
二狗子:?我的魚呢?
殷九野拎著溫阮翻了聽白樓的后墻,摸進了盛月姬的房間,此刻她房中無人,溫阮看了一圈這粉紗白幔的雅苑,問殷九野:“你怎么知道這個院子是她的?莫非你來過?”
殷九野抬頭望望天,嘆氣說:“這間院子最大最華麗。”
“原來如此。”溫阮點點頭。
“來人了。”殷九野耳朵一動。
“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盛月姬跟蕭長天并肩走進房間,她問蕭長天:“你好些日子沒來了,今日怎么想起過來?”
“我來取琴。”蕭長天說。
“你說什么?我說,我來取綺尾琴,琴太久不撫,會與我生份。”蕭長天說著走到琴架前,抱起了綺尾琴。
“長天!”盛月姬叫住他,“你對我,就失望至此嗎?”
蕭長天緊了緊懷中抱著的長琴,只說:“沒有。”
“你說過只為我一人撫綺尾的。”
“是,我說過。”蕭長天微微低著頭,“我沒有要為其他人撫琴,我只是想在無事時,自己撫曲來聽,你別多想。”
“你讓我怎么不多想?那日你站在春元樓門口,你以為我沒有看見嗎?”盛月姬跑到他身前,含淚問道,“你為要辭花撫曲嗎?他配得上你的琴音嗎?你不知道他是溫阮的人嗎?”
“我沒有。”蕭長天嘆氣,“我只是自己撫曲,并未想給他人伴奏,你不要想這么多。”
“長天,我以為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棄我而去,但你不會的。”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我來聽白樓時你也是知道的,我與你相識數(shù)年,你從未如此冷漠地對過我,到底是為什么!”
“我懷念那個,能聽懂我琴音的人。”蕭長天悲戚地看著她,“我懷念她在我撫琴時,能明白我在想什么,懷念她哪怕染盡鉛華也依舊懂得綺尾不容玷污,我懷念的是這些,月姬,你明白嗎?我什么都沒有,只有琴,而我只想要一個知音。我不曾摔斷綺尾,是因為我以為,你會回來。”
一滴淚自盛月姬眼角劃落,她怔怔地看著蕭長天:“你怨我變了。”
“不曾怨過,是我自己糊涂,月姬,你經(jīng)歷多少事并不重要,你身邊有多少人,我也可以理解,但我只希望,你不曾忘我們初識時,是我在月下?lián)崆伲銋s聽出我在等待黎明破曉的晨光。”
蕭長天抬步要走。
盛月姬從后緊緊地抱住他:“我會的,我會找回初心,長天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待你找回時,我自然也就回來了。”蕭長天掙開盛月姬的手,大步離去。
盛月姬跌坐在地,望著蕭長天背著琴離開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柜子里蹲著的兩人,相視一笑,又連忙捂住嘴,不能笑得太大聲。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蕭長天特別慘。”溫阮超小聲地說。
殷九野輕輕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他跟盛月姬認(rèn)識的時候,還沒其他人什么事兒呢,但后來……蕭長天頭頂綠得發(fā)光。”
殷九野往前挪了挪身子,湊到溫阮耳邊輕聲說:“正房總是被綠的那個。”
溫阮覺得這個比喻好搞笑,忍不住輕輕地捶了殷九野的肩一下。
殷九野比出手指按在溫阮唇上:“噓,太霄子來了,他聽力甚好,不要出聲。”
溫阮點頭,小手捂住了嘴。
太霄子一進來就看到盛月姬坐在地上,臉上還有淚痕。
他問:“蕭長天的離開對你來說,如此令你心碎?”
盛月姬撐著身子站起來,看著太霄子說道:“你離開時,我也會心碎。”
溫阮和殷九野又對了一眼,吐著舌頭作了個“嘔”的表情。
殷九野看得險些笑出聲,戳了溫阮的臉一下。
這柜子太小了,溫阮蹲得腿麻,十分小心地挪了一下屁屁,坐了下來聽墻角,殷九野收了收長得有點欺負(fù)人的大長腿,讓溫阮坐得舒服些。
外面太霄子說:“那你可以放心,貧道暫時不會離開。”
“你與我在一起,真的只是為了歷劫?”盛月姬淚眼婆娑,似嗔似怨地看著他,帶著幾分幽幽地閨怨問:“就沒有一點點真心?”
太霄子指背拭過她面上的淚痕,“不動真心,如何歷劫?”
盛月姬低頭笑了下,握住了太霄子的手,像條美女蛇一樣纏在他手臂上:“動了真心,可就離不開了。”
太霄子感受著盛月姬身體的柔軟,輕蹙了一下眉頭,抽身離開坐在旁邊的蒲團上打坐靜心,“蕭長天應(yīng)該是對你動過真心的,他走時,似乎并無留戀。”
“他是因為失去了知音,你呢,你怕失去的是什么?”盛月姬坐在他旁邊,雙臂纏在太霄子頸上,身子偎進他懷里,在他耳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柔媚誘惑地問:“道心么?”
溫阮當(dāng)下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唔……不是要逼我聽活春宮吧!
不是吧!
她果斷抬頭看了殷九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