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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殷顯的刀子深深刺入殷九野的手臂。
不論是不會武功的溫阮,還是會武功的紀知遙,他們都很確定,只要殷九野愿意,他絕對可以避開。
但不知為何,殷九野不閃不避不讓不退,由著那把刀刺入他手臂上。
殷顯握住刀,也有些愣住。
殷九野看著那把刀,似是感受不到疼痛,然后慢慢抬眼,看著殷顯。
磅礴浩蕩的凜凜威勢鋪天蓋地,強橫霸道的殺機如凝實質,滔天巨浪般地涌向殷顯!
殷顯竟被駭得連連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殷九野。
這下不用殷九野抬腳壓他,他自己的膝蓋就已經開始發(fā)軟,癱坐在地。
站在一側的紀知遙有些怔然,他詫異地看著殷九野,他不明白,一個門客身上,怎會有那種自萬萬人中殺出來的浩大威壓,和鐵血狠辣。
殷九野抱著溫阮,手臂微震,刀子掉出來,落在地上,叮當一聲響,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沉默地走了。
溫阮在他臂灣中,看著他緊繃著的下頜線,往他懷中靠了靠。
越過殷九野,她往后面的別院多看了一眼,這里種著很多海棠樹,花開如云,淺粉色的落英漫天飛舞。
別院外面來了幾匹馬,和一輛馬車,來的人是于悅和溫家的人,他們剛剛趕到。
溫北川看到是殷九野抱著溫阮出來,長出了一口氣,但又看到殷九野難看到極點的臉色,以及他手臂上的血漬,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好在溫阮沖他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溫北川這顆心才算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了地。
殷九野抱著溫阮上了馬車,又讓府上趕車的家丁下去,他自己駕了馬車。
溫北川剛要跟上去,騎在馬背上的靖遠侯眼色微異,抬了下手:“讓他們說會兒話吧,去把里面的殘局收拾了。”
溫北川點頭,抬步走進別院內,正好遇上紀知遙,紀知遙好生說了一番剛才殷九野的暴力操作,并感慨,溫少卿,你確定你家這個門客,他以前不是個將軍么?
靖遠侯在旁邊翻了個白眼,你是將軍,就見誰都是將軍?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然后對于悅和顏悅色地說道:“于姑娘,多謝你告知我們,好在阮阮沒事。”
于悅連忙說:“不用謝,是我沒有顧好溫阮,對不起啊侯爺,讓你們擔心了,也讓溫阮嚇著了。”
“叫什么侯爺,叫伯父。”靖遠侯笑得那叫一個親切,對未來兒媳和對未來女婿的態(tài)度,差別不要太大。
于悅倒也坦蕩,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伯父。”
靖遠候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很是關懷了一番于悅的傷口,叮囑她要注意休養(yǎng)。
這邊的溫阮坐在馬車里,抱著殷九野的外袍悶坐著發(fā)呆,忽然感覺馬車停了下來。
她抬頭,又看到殷九野進了馬車。
“阿九?”溫阮看他神色不對,輕喚了一聲。
殷九野看著溫阮頸間白皙肌膚上,被殷顯掐出來的淤痕,抬手抱住溫阮,埋首在她頸間。
他失了一直以來的沉穩(wěn),也沒有了剛才的威勢迫人,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發(fā)顫,帶著無比的后怕和悔意:“對不起,溫阮,對不起。”
溫阮拍拍他的后背,說,“你有什么對不起的,當時你不在嘛。”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殷九野卻一遍遍地說著抱歉。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利用那舞姬置殷顯于絕境,殷顯不會瘋到破罐子破摔,要對溫阮下手。
是他的不是,是他間接害得溫阮被殷顯抓來報復,是他險些讓溫阮遇險。
他心里有一萬個愧疚跟后悔,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道歉。
“沒事了,阿九,他沒有對我怎么樣。”溫阮安慰著他,“相反我還把他氣得夠嗆,我告訴他,皇帝根本沒想過讓他當太子,他簡直要氣瘋了……”
“溫阮。”殷九野打斷她的話。
“嗯?我喜歡你,很喜歡。”
溫阮聽著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有些怔住,旋即笑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喜歡到我愿意拿一切來換你平安,如果我知道那樣做會危害到你,我寧可我從來沒有做過。
殷顯那一刀是我給我自己的懲罰,是我思慮不周,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溫阮,你不知道。
殷九野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地抱緊溫阮,力氣大到箍得溫阮有些發(fā)疼。
這天殷九野一直留在侯府,守在春庸闕,陪著溫阮,直到溫阮睡著了,他也沒有離開半步。
靖遠侯在外面暴躁地來回踱著步子,后來實在忍不了了,就低聲罵道:“你他娘的不準備出來了是吧?”
殷九野嘆聲氣,給溫阮掖了下薄被,輕手輕腳地走到外面,問:“侯爺有事?”
“我他媽!你在我閨女的房中待這么久,你說我有沒有事?”靖遠侯想打破殷九野腦闊。
殷九野笑了下,與靖遠侯走到外面小院里坐下。
靖遠侯摳著腳,漫不經心地說道:“就剛才啊,老大得了個信兒,皇帝今日在宮中小睡了一個時辰,沒讓人在一側侍候。”
殷九野抬頭看著靖遠侯,“侯爺?”
“那一個時辰呢,正好是我閨女兒出事的時候。”靖遠侯繼續(xù)摳腳,一邊摳一邊說,“你說,這不就巧了嗎?”
“侯爺是想說,今日那別院中,皇帝去過?”
“我可沒說啊,你說的。”
靖遠侯笑瞇瞇地瞧著殷九野,說道:“小子我告訴你啊,你今兒個打三皇子這事兒,從阮阮她爹的角度來說,我得夸你一句打得好,從靖遠侯的身份來說,你是不是想死?”
“他欠打!”
“咋滴,你還挺驕傲啊?”
“反正有侯爺您頂著。”
“那今兒你碰著的人,要真是陛下呢?”
“弒君是什么罪?”
靖遠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么感覺腦袋在這上面待得不太穩(wěn)當?
他笑嘆了一口氣,看著殷九野,笑說:“這事兒呢,已經平了,三皇子他要是敢跑去告御狀,害到阮阮的風評,老子就是拼著這條命不要了也要把他弄死,所以他不敢去,那么就算皇帝當時在別院中,他也只會睜只眼閉只眼,假裝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不然……”
殷九野接話道:“不然,就證明他當時也在別院里,可皇帝為何要去那別院?莫不是您猜錯了吧?”
靖遠侯一臉坦然:“錯了就錯了唄,人活一世,誰還能不犯幾個錯了?”
殷九野:好隨意的靖遠侯。
“我走了,你也趕緊滾啊,別杵在這兒當門神。”靖遠侯趿著鞋,背著手,撇著八字步走了。
靖遠侯走后,殷九野聽到溫阮說:“我覺得爹爹沒有猜錯。”
殷九野回頭看,看到溫阮正趴在窗子上,笑看著自己,他問:“你什么時候醒的?”
“醒了有一會兒了,看你們難得聊得這么開心,就沒有上前打擾。”溫阮說道。
她走到院中坐下,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小聲說:“阿九,我覺得今日陛下來過別院。”
“為什么這么說?”
“不知道,就是感覺。”
溫阮覺得,當時隔著紗簾給自己那等強大壓迫感的人,不會是殷顯,殷顯沒有那樣的氣場。
還有那別院里種著的大片海棠樹。
萬壽宴那日夜間父親的反常。
溫阮感覺自己抓住了什么線索,恰好二狗子跳到她身上問她脖子上還疼不疼。
溫阮揉了一把貓兒,看著殷九野:“阿九,陪我去個地方吧。”
殷九野點頭。
兩人來到晉親王府,對于多次叨擾晉親王這事兒,溫阮表示很抱歉,但溫阮其實是來找畫嵬的。
畫嵬看到溫阮脖子上的掐痕,嚇了一跳:“溫姑娘你怎么了,沒事吧?”
“沒事,你放心。”溫阮笑道,又拉著畫嵬坐下,問,“畫嵬,你是不是見過宮中的淑貴嬪娘娘?”
畫嵬乖巧地點頭:“嗯,之前三皇子過生辰的時候,宮里的畫師幫他們畫畫,我去幫邊看過。”
“能請你,畫一下淑貴嬪娘娘的模樣嗎?”溫阮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緊張,手悄悄握緊。
“可以啊,溫姑娘你等一會兒,很快的。”畫嵬倒是應得快,沒有半分推辭,走到書桌邊,提筆蘸墨。
溫阮與殷九野站在書桌邊,看畫嵬畫畫,他不愧是難得的丹青天才,寥寥幾筆間,已經可見淑貴嬪的氣韻,那是一個很淑婉寧靜的女人。
但畫嵬畫著畫著,就覺得有哪里不太勁了,時不時地抬頭看溫阮一眼。
溫阮也越看越心驚,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心尖在顫栗,一個骯臟的秘密正在她眼前浮現。
等到淑貴嬪的臉完全被畫出來的時候,二狗子尖叫:“我草,阮阮,淑貴嬪跟你好像!我上次就覺得她像什么人,但我沒往你身上想!”
溫阮拿過桌上的畫仔細看,輕咬了一下唇,問畫嵬:“畫嵬,你沒有畫錯,對吧?”
畫嵬點頭,又搖頭:“絕對沒有,我看過的事物和人,都能畫出來的,淑貴嬪娘娘就長這樣,當時娘娘他離得很遠,下面的畫師和樂姬都看不太清呢,所以我還特意上前細看過,以免畫師出錯。溫姑娘,這……”
溫阮半晌說不出話,她感覺她的大腦正在經歷一場頭腦風暴,瘋狂涌入的信息和過往點滴都能被串聯起來了。
殷九野當即立斷地將畫撕得粉碎,對畫嵬道:“今日之事,不許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