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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長宜看著他,發現老革命眼里的目光不再是熱情、友善,而是犀利和嘲諷,他半天才琢磨出他的意思,看來,這一前一后,自己在他的印象中是不怎么樣的。
像山子這種級別的官員,肯定遇到不少地方官員以各種名目找上門來的,走門子,跑項目,肯定都是有所求的才來他家拜門子的,他肯定是見的多了,不然也不會一開口就是這么一套話。那么在他眼里,他彭長宜親自開車當司機,顯然是作秀,是偽裝,是想博得他的好感,實際自己是表里不一、揮金如土而且是善于表演的貪官污吏,是**分子,不然,那么多錢的玉佩自己連眼都不眨就買下了?
哎,看來多大、多高級的領導也有一個俗病,那就是典型的長官意識,傲慢,不說理!憑自己的主觀意識和經驗判斷人,喜歡居高臨下跟下屬說話,喜歡給下屬亂扣帽子,而且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
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一聲,幸虧剛才自己沒跟他套近乎,如果自己沒有深沉地把老胡拋出來,說不定他又會怎么看自己呢,還不得說自己是趨炎附勢、攀權附貴的小人?
他習慣地低下頭,又抬起,嘴角就勾起一絲冷笑,正視著眼前這個突然嚴肅起來的老首長,平靜地說道:“我想您是誤會了。無論你配合不配合這次我們搜集整理紅色記憶的活動,有一個問題我都要跟解釋,那塊玉佩不是我買下的。”彭長宜把“紅色記憶”幾個字加重了語氣,特地強調了一下他們這次登門的目的。
“哦?”老人盯著他,說道:“誰買走了?”
彭長宜不緊不慢地說道:“是我一個朋友,那天,我剛好隨團到深圳考察城市建設,我一個朋友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信息,說是深圳要舉辦拍賣會,他就托我給他去拍一件藏品,我是一個窮孩子出身,當時的工資只有三四百塊錢,就是把我連皮帶骨都賣了,也買不起那東西的,而且,我根本不懂,之前從未接觸過古玩、玉石什么的,不懂那東西怎么這么值錢?那天,我雖然過了舉牌的癮,但是卻讓朋友多掏了不少的錢。至于司機的事,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就不再解釋了,您看您要是不方便,我們就告辭,至于黃土嶺戰役一事,畢竟是發生在我們那塊土地上的紅色記憶,我們會倍加珍惜,而且還會繼續尋找有關這方面的資料,我們不會讓這段紅色記憶只是停留在人們的傳說中,我們會把它真實再現、還原,讓它成為我們的精神財富,成為對下一代人進行傳統教育的好題材。”他又再次強調了“紅色記憶”幾個字。
老人看著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彭長宜站了起來,又說道:“謝謝您給我留了面子,沒有當著我的部下教訓我。”說完,沖他微微傾身,然后抬頭,大步向門口走去。
“站住!”老人在背后說了一聲。
彭長宜一聽,就立刻站住,扭過身子,但卻是沒有回來的意思,不卑不亢地說道:“您老還有什么指示?”
老人繃著臉,但是已經不那么威嚴了,他沒好氣地說道:“看不出,你小子還挺倔的,說了兩句就接受不了了,扭頭就走,你的任務沒完成,你下去怎么跟你的屬下交代?”
他的話,正中彭長宜的下懷,說道:“我就說我惹您不高興了,您不愿搭理我們,就這么說,實事求是。”
“看到你那么會演戲,我肯定不高興,但是你解釋清了,誤會消除了,我還有什么不高興的,說都不讓說了,你們這些年輕干部,受不得一點委屈。要是經受當年我們年輕時候的挫折和磨難,說不定會怎么樣呢?自尊心那么強,未必是好事!”
彭長宜笑了,他轉過身子,回到屋里,但卻沒有坐下,心想,怎么什么話都讓他說了。
老人說道:“怎么不說話?”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沒得說,都讓您說了。”
老人忍俊住,厲聲說道:“你意思說我橫豎有理?”
彭長宜一聽,趕緊笑著沖老人作揖。
老人笑了,說道:“坐吧年輕人,不要這么鋒芒畢露。”
彭長宜又笑笑,故意什么話都不說,事實他也不知說什么好。
老人緩和了語氣,對彭長宜的敵意消失了,說道:“你能告訴我,你那個朋友是誰嗎?他要那玉佩干什么用?”
彭長宜怔了一下,那是絕對不能說的,那只玉佩是當年省委的秦副書記買走的,彭長宜現在還記得當時他手捧一鳳一凰兩只玉佩,高聲吟誦《鳳求凰》時的神態。如今,秦副書記因為年齡關系,如今已經離開副書記的崗位,到了省人大過度,任常務副主任,那個玉佩,他實際是沒有花那么多錢的,大部分錢可能都是樊文良想辦法付的,彭長宜即便是長著兩個腦袋也是不敢說的。
此時,彭長宜的腦袋飛快地轉著,他在想,樊文良當時肯定不知道他的老首長也到了深圳,也看上了這件藏品,如果知道,他還會讓王家棟和他去拍這個玉佩嗎?這么多年過去了,“山子”不知道玉佩落到了誰的手里,肯定樊文良也不曾向他透露過此事,那么自己是沒有任何權力和膽量透露玉佩的事情的。
想到這里,彭長宜看著“山子”老人,目光堅定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能,請您諒解。”
老人點點頭,說道:“我理解,是我的要求過分了。看來,他是個真正的藏家。”
彭長宜笑笑,沒有說話。
老人又說道:“走,咱們下去,別冷落了其他同志。”
從樓上下來后,齊祥他們趕緊就站了起來,那個攝像記者就把鏡頭對準了他們。老人笑著說:“坐,坐。”
等他坐下后,齊祥他們才坐下來,老人說:“前幾天,雜志的編輯把你們的意思跟我說了,我很激動,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有人能想起在深山溝里的一次戰役,所以,我這幾天也搜集了不少那次戰役的資料,也給幾個老戰友打電話,跟他們說了這一情況,他們也很激動,也都表示可以寫寫這方面的回憶錄。說吧,需要我怎么配合你們,我能做什么?”
彭長宜很佩服這個老人,這是一個愛憎分明的老人,骨子里流淌地仍然是老革命的熱血,盡管也有不說理的時候,但是個很有原則性的老干部。
馬森就打開了筆記本,說道:“還是您那篇文章引起了我們的興趣,可能編輯跟您說了,我們縣準備建一個革命歷史博物館,目前正在搜集發生在三源土地上的革命歷史故事,我們都知道三源黃土嶺阻擊戰的事,但是不知道細節,所以,我們想通過您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另外,我們這里有一份問卷調查,這也是彭縣長來了以后搞的,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們那里現在是國家級貧困縣,經濟不發達,人們生活水平還很低,彭縣長來了后準備搞紅色旅游,以旅游帶到相關產業發展,從而達到富民強縣的目的。”
老人看了彭長宜一眼,說:“嗯,這主意不錯,挖掘整理那些革命歷史和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并存,不錯,許多地方都這么搞起來的,你們準備什么時候搞?”
“已經在著手進行,博物館的項目已經送到省有關部門,但是目前還沒有批下來,不過我們正在積極爭取。”彭長宜補充道。
老人說:“建博物館需要不少的錢,你們縣財政能拿出那么多的錢來嗎?”
彭長宜說:“我們也正在跑這事,以前沒搞過,也在多方面尋求支持。”
老人點點頭,說:“據我所知,省里都會這樣的專項資金,你們可能跟上面申請。”
這時,門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彭長宜就站了起來,說道:“我出去看看,是不是我的車礙事。”
老人說:“不用,是我老伴兒和孫女回來了。一會司機就會把車開走的。”
正說著,就見一個年輕的姑娘,和一位老太太從外面進來了,這個老太太就是山子合影的那位。那個年輕的姑娘非常面熟,應該就是當年跟著老人去深圳的那個小姑娘,彭長宜記得她叫小玉,想起她當年對自己的無理,彭長宜心里就有些發憷。
高干家庭的子女可能都有這個毛病吧,有一種先天的特權優勢,似乎享受老子的功勞是天經地義的事,好像天下都是自己的一樣,一旦想要的東西沒有要到或者沒能如愿,往往就會感到心理不平衡,這種表現在大部分**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尤其是在女孩子當中更為突出。許多老干部都嬌寵女孩子,給她們優越的家庭環境,給她們足夠的物質享受,她們從小就比普通百姓的孩子多了一份先天的權貴資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喜歡頤指氣使,喜歡唯我獨尊。江帆的老婆袁小姶是這樣,記得當初在深圳這個女孩子也是這樣,所以彭長宜再次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從心里對她就沒有好感,所以在她進屋的時候,盡量躲避她的目光,希望她不要認出自己。
他們都站了起來,“山子”說道:“老太婆,這是三源的同志。”然后他又跟他們介紹說:“這是我的老伴兒和孫女。”
彭長宜沒敢直接看他的孫女,一老一小跟他們點頭微笑,保姆出來接過老太太手里的包,老太太說:“你們坐,繼續聊,我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了,我上樓。”
小玉沖著他們笑了一下,就扶著奶奶上樓去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就扭頭看向了彭長宜,彭長宜發現后,別過頭去,沒有看她,直到聽見她們往樓上走,他才回轉過身子。
山子沒有給孫女介紹彭長宜,顯然是不想讓另外的人知道他和彭長宜的深圳之緣。
他們繼續談,山子給他們大致介紹了那次發生在三源黃土嶺戰役的經過,老人最后說:“黃土嶺戰役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扭轉了戰局,增強了百姓的信心,故事太多了,我眼下只能給你們說個大概。”
馬森說:“是啊,現在在附近村子里,還有一大片烈士墳塋,那里埋藏著的都是那次犧牲的戰士,有個老人義務看護那片烈士墳塋已經好幾十年了。他能講出許多故事。”
山子很感興趣,說道:“哦,還有這事?”
“有啊,每當清明,老人都會給烈士們燒紙,義務掃墓。縣里最近準備把那里修繕一下,準備正式命名為黃土嶺戰役烈士陵園。”
山子很激動,說道:“真想回去看看,當年,如果不是老百姓往山上背彈藥,也許就沒有黃土嶺戰役的大捷,那里的老百姓也做出了巨大犧牲啊……”老人神情肅穆起來。
彭長宜說:“這樣吧,等到了七八月份,我來接您,我們那里夏天的平均溫度也就是二十二度左右,您可以去我們那里寫回憶錄,還可以避暑。”
“呵呵,好啊。”老人爽快地答應了,說道:“不瞞你們說,我的確有個愿望,就是希望黃土嶺戰役能夠搬上銀幕,我現在正在寫這個劇本,是應一個善于拍攝戰爭題材的導演的要求寫的,他也是看到了我的那篇文章,通過編輯部跟我聯系上的,我目前基本框架已經搭好,但是你剛才說的烈士墳墓的事打動了我,等忙過這段,是得回去看看,說不定還有重大靈感和收獲呢。”
馬森說:“太歡迎您回去看看了,既是故地重游,又可以豐富一下思路,更重要的是可以指導我們的工作。”
彭長宜想了想說:“如果您的劇本能夠投入拍攝,我能不能跟您提一個建議。”
“什么建議?”
“拍攝地就選三源,選三源的黃土嶺。”
老人笑了,說道:“就知道你會說這個。我可以建議,真到了實景拍攝的時候,還要聽到導演的。”老人說完,打了一個哈欠。
老人一下午都沒閑著,不停地向他們介紹那次戰役前后的一些情況,另外他對三源建革命歷史博物館非常感興趣,對紅色旅游也大加贊賞,老人下意識地用手捶了捶腰,剛才老人已經介紹了,當年那場戰役他的身上多次受傷,就是現在一到陰天下雨的時候,身體各個地方都不好受。
彭長宜覺出老人累了,就跟馬森使了個眼色,馬森連忙合上了本,說道:“山老,今天就到這里,我們期望您今年能來三源看看。”
彭長宜說道:“您什么時候想回去看看,就給我們打電話,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我來接您。”說著,就從手包里掏出一張名片,恭恭敬敬遞到了老人手里。
老人接過來說道:“好的,一定。”
彭長宜站了起來,又說道:“打擾了您好幾個小時,我們回去,您也該休息一下了。”
老人說:“別走了,晚上在我家吃飯。”
彭長宜說:“不了,我們還有別的事。我們這次來,給您帶了一點我們那里的特產,也就是山貨,不值錢。”說著,就掏出鑰匙,沖齊祥使了個眼色。
齊祥趕緊接過鑰匙,就走了出去,馬森也跟齊祥出去了。
老人沒有客氣,他轉身也從里屋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說道:“小伙子,我這不叫名片,就是一個電話號碼,有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彭長宜接過來一看,果然,在一張純白色的紙片上,只印著“紅星一號院22號”,然后就是他家和電話號碼,居然連名字都沒有,更別說職務和頭銜了。
原來,這就是京城有名的紅星一號院,這個一號院住的都是老革命,有的還是立過赫赫戰功的老革命。
雜志編輯在給他們“山老”的家庭住址時,只說他家住在某某路、某某門牌號碼,沒有提紅星一號院,他們更不知道這么門牌號里住著的居然全是老革命!
彭長宜不由地感嘆道:“您太低調了。”
老人說:“小伙子,不是低調,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幸運的了,就拿三源那一場戰役來說吧,那么多的人都死了,我卻活下來了。所以啊,活下來的人是沒有任何理由高調的,因為你能活,就意味著許多人去死,也就是說你的命,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這個道理很簡單。”
彭長宜不由得肅然起敬,他感慨地說道:“您說得太實在了,太值得我們學習了。”
正說著,齊祥和馬森就把一些山蘑、核桃什么的土特產搬了進來放好后,彭長宜他們就要告辭。
老人說到:“稍等片刻。”說著,就沖樓上喊道:“小玉,把我那本黃皮的小冊子拿下來。”
小玉,就是老人的孫女,剛才上去的那個姑娘,就聽小玉出來說道:“是你們軍區印得那本嗎?”
“是。”
很快,小玉手里拿著幾本書就跑下了樓,長長的頭發在后面隨著她的跳躍而起伏著。
小玉把書遞到了老人手里的時候,眼睛就盯著彭長宜看,微微皺眉的樣子,似乎比當年成熟和沉穩了不少。
彭長宜沒敢抬頭看他,而是故意低頭看著老人手里的那幾本黃皮的小冊子。
老人說道:“這是原來部隊上印的冊子,有我的一篇回憶錄,留給你們做個紀念吧。”
彭長宜靈機一動,心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老人的真實姓名,又不好直接問,就接過來說道:“這個,您老得在上面留下墨寶。”
“哈哈,好。”
老人高興地答應著,就做了下來,小玉立刻拿出一支老式鋼筆,摘掉筆帽遞給他。老人戴上眼鏡,接過鋼筆,先在手心里劃了一下,見手心有筆印,這才在書的扉頁上寫下“請彭縣長惠存”幾個字,然后寫下直接的名字,緊接著又給齊祥和馬森簽了名,最后,還送給了攝像記者一本。
彭長宜低頭看著老人的簽名,果真老人的名字不叫“山子”,而是叫竇本義,竇本義三個字還是繁體字,他看著說道:“謝謝,謝謝您。”
就在彭長宜抬頭的時候,就看到小玉仍然在不錯眼珠地看著他,彭長宜怕她認出自己,目光感覺從她的臉上挪開,就跟老人握手,說道:“竇老,我們在三源等您。”
“好的好的,有機會一定去,一定去。”
竇老邊說著邊跟他們一一握手,在孫女的陪伴下,一直送到他們門口,就在彭長宜駛出這條小甬路,拐向大門的時候,他扭頭,仍然看見老人在孫女的攙扶下,在遠遠地看著他們,直到汽車駛出這個別墅區。
出了大門口,彭長宜舒了一口氣,他一手把這方向盤,一手伸進上衣口袋里,掏出老人給的那張名片,交給了旁邊座位上的齊祥,說道:“齊主任,看看這張名片,有什么感想?”
齊祥接過名片,翻過來調過去看了幾眼,說道:“這哪叫什么名片?只有電話號碼和住址?這是什么人的?”
“你猜?”
齊祥說道:“如果讓我猜,只有兩種人可能這么印名片,一種就是當個便條用,沒有什么特別的作用,另一種就是名氣特別大,大到不需要在名片上說明身份的那種人。”
“呵呵,還是齊主任聰明啊!”彭長宜說道。
齊祥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說道:“是……山老的?”
“是啊!”彭長宜感慨地說道。
彭長宜說:“想想我們的名片,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圣,有的名片印了好多好多的頭銜,哎——這就是區別呀!”
齊祥也說:“是啊,我們是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尊貴,人家是唯恐露出尊貴,連名字都不肯印上,要知道,顯示給別人的不叫尊貴,低調的內斂才是真正的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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