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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帆說:“這鹵煮火燒讓你們說得我都開始垂涎了。”
鮑志剛說:“的確是好吃,就是有一樣不好,這里人太多,太雜。”
肖愛國說:“晚上好些。”
“好說,我有這個。”江帆說著,他指了前面的墨鏡。
鮑志剛就張望了一下,說道:“還有沒有啊?”
江帆說:“我口袋里還有。”
肖愛國說:“怎么預備這么多墨鏡?”
江帆笑了,不答,他的心里暖了一下,想起丁一說讓他戴墨鏡的事。
鮑志剛說:“我還好說,不像段金寶,段金寶要是來這里就熱鬧了,幾乎閬諸所有的民工差不多都認識他了。有一次他給老婆去菜市場買烤白薯,結(jié)果被大家認出,紛紛跟他要工錢,害得他烤白薯也沒買成。”
肖愛國笑了,說道:“這種情況也被申書記遇到過,就是在這里吃鹵煮火燒,被人認出后就向他告狀,弄的他鹵煮火燒沒吃好不說,后來還被老百姓批評官架子大,你說他餓得前心貼后心了,你不讓他吃完了再說,他能有好臉色嗎?打那以后,他就派機關食堂的大師傅來這里學習怎么做鹵煮火燒,免費給老太太打了一個月的零工,也沒有得到真?zhèn)鳎龀龅柠u煮火燒怎么也不是味兒,用老申的話說有一股貓尿味兒。”
“哈哈。”江帆笑了,申廣瑞的確是這個脾氣。
鮑志剛看了看表,說道:“這個時候應該沒有民工來吃了,一是冬天工地開工的很少,二是早過了民工吃飯的點兒了,別處一碗鹵煮才四塊錢,有的地方六塊,這里十塊錢,一碗鹵煮火燒一個民工是吃不飽的,再吃點別的還是貴了。所以,民工到這里來吃的還是很少。
這時,山子往這邊跑過來,他招呼領導們下車。江帆果然戴上了墨鏡,鮑志剛沒戴。
來到小店里面,就見擺滿了桌子,人很多,辛磊早就將兩張長條桌子拼在一起。江帆就看見一對老夫妻在操作臺前忙碌著,一個老太太負責配料,老頭兒負責打下手,他們都穿著白大褂,很干凈的樣子。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嫂在招呼客人,端著托盤將一碗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鹵煮火燒送到客人面前。
辛磊說:“咱們每個人都是煮三個火燒,我發(fā)現(xiàn)火燒個小了,又都餓了半天了,怕兩個不夠吃。”
這時,那個一直低頭忙碌的老太太說道:“火燒個小不是我們抽條了,是我們定做的這家火燒抽條了,現(xiàn)在什么都漲。”
江帆摘下墨鏡,霧氣太大,而且在這個地方戴著它也不合時宜。
辛磊笑了,說道:“我沒說您抽條,知道這火燒不是你們家打的。”
大嫂首先端上了一碗。鮑志剛說:“先讓老板先請,早就垂涎了。”
“哈哈。”江帆不客氣地拿起筷子,看著眼前這一大海碗,滿滿當當,他倒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么一大碗,吃不了吧。”
辛磊說:“第一次吃的人都是這么說的,吃著吃著就不覺得多了。”
江帆笑了,說道:“這么神奇?”
老太太搭上了話兒,說道:“神奇不神奇您嘗嘗就知道了,有的時候牛不全是吹死的。”
“哈哈。”老太太的話,把全場的人都逗笑了。
老太太見這幾個人氣質(zhì)和衣著不凡,尤其是那個高個的人。她就沖江帆說道:“您是第一次吃嗎?”
江帆微笑著說:“是的,我還是第一次來您這里,他們給您的店做了半天的廣告了,我是一路流著口水來的。”
老太太說道:“這個吃食其實是咱們閬諸土生土長的,后來在北京賣火了,是純粹的老北京的東西,您看咱家這肺頭吸足了湯汁,火燒煮透了,但卻不黏,肉爛而不糟……”
“行了,接下來我替您說吧,您的話我都能背下來了。”辛磊說道:“味道最厚重的還是咱這小腸兒,腸酥軟,味厚而不膩,沒有臟氣味,老太太,我說得對嗎?”
老太太不說話了。
江帆拿起筷子,說道:“各位,對不起了,我先吃了。”說著,就將表面那一層香菜撥拉到一邊,露出了豬小腸、肺片,還有下面切的菱形塊的火燒,他夾起一小段小腸,放進嘴里,果真很酥軟,入口即化,沒有臟氣味。又夾起一塊火燒,咬了一小口,說道:“名不虛傳。”
老太太笑了。
山子和鮑志剛的司機幫著那位大嫂給眾人端上幾大碗,肖愛國拿過一雙筷子,說道:“吃這個不能太文氣,一看您就是吃西餐的范兒,您看我怎么吃。”
他說著,就夾起一塊肺片,先大口地吹著涼氣,然后“吸溜”一聲,肺片就到了嘴里,邊嚼邊說:“就得吃出聲音來,聲音越大越有食欲。”
“哈哈。”
他說得大家都笑了。
江帆看著他們幾個大快朵頤的樣子,不由得在心里也笑了,其實,陳氏鹵煮火燒他在北京是吃過的,只是想以此通過這種手段拉近他跟鮑志剛的關系,在細微處尋找自己進攻的突破口。
幾個人吃飽后從小店里出來,鮑志剛說:“市長,放我一會假吧,歲數(shù)一大,就饞中午這個小覺了,哪怕迷瞪二十分鐘也要迷瞪。”
江帆笑了,說道:“好,去吧。”
鮑志剛就坐著車向閬諸賓館方向走了。江帆知道,常委們在賓館都有自己的包間,大部分是賓館額外給領導們的福利,但也不排除公款消費的現(xiàn)象。
肖愛國問江帆:“您回哪兒?”
江帆說:“我回單位,下午四點的時候我去趟北京,我媽媽來了,我去看看。”
肖愛國說:“那我?guī)湍鷾蕚湟环荻Y物吧?”
“不用。我就是老太太最好的禮物。”江帆說著上了車。
“是您自己去還是讓山子跟著您?”肖愛國問道。
“我自己去吧,山子這個年紀,青春的事情多些,我就不過多占用他的時間了。”
秘書長這時表現(xiàn)出了高度的政治覺悟,他說:“那你自己開車可是要注意交通安全,天氣預報說今天傍晚有雪。”
江帆說:“放心吧,我看看就回來,不會太晚。”
山子說:“市長,我目前什么事都沒有,我跟您去吧。”
江帆說:“剛搬家,太亂了。”
肖愛國說:“老人來過閬諸嗎?”
“沒有,一直在大西北。這次是隨妹妹才來北京的。”
坐在前面的辛磊說:“市長一看就是大孝子。”
“別這么說,太慚愧了。”江帆說著,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回到單位后,江帆問肖愛國:“你中午休息嗎?”
“不休息,您吩咐吧。”
“那你上來一下。”他又轉(zhuǎn)身跟辛磊和山子說道:“你們倆誰有時間,把這個存折上的錢給我取出一個三萬來。”
辛磊接過存折,就坐上車去銀行了。
肖愛國跟著江帆來到他辦公室,肖愛國便給江帆沏水,江帆脫下外套后坐在茶幾上,說道:“新一區(qū)有條商業(yè)街正在開發(fā),那個開發(fā)商你認識嗎?”
肖愛國說:“以前跟聶市長一塊見過幾次,是北京的,女的。您想在哪兒買門臉嗎?”
江帆說道:“我不買。他們拆遷的時候出過人命案?”
“是的,好長時間了,快半年了。”
“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處理?”
“雙方條件總是談不攏,家屬為這事沒少去區(qū)政府鬧騰。”
于是,肖愛國就將這個開發(fā)商的事從頭至尾給江帆介紹了一番,大致跟司機山子介紹的情況相符。肖愛國還透露出一個信息,就是韋麗紅的外甥女跟聶文東秘密同居過一段時間,后來聶文東雙規(guī)后才敗露出來。
難怪昨晚季曉琳對佘文秀表現(xiàn)的不太熱情,看來,市委書記犯了單相思了。
下午四點整,江帆就開車駛出了閬諸市區(qū),直奔北京而去。
他按照妹妹給的地址,沒太費力氣,就找到了媽媽的家。
媽媽給他開開門,媽媽高興地說:“兒子,這么快就來了!”
江帆擁抱了媽媽,說道:“昨天如果不是太晚,昨天就來了。”
“你不忙了?”
“忙也要來看媽。”
這時,妹妹江燕從里屋出來,她正在幫媽媽鋪床。江燕看見哥哥來了很高興,江帆跟妹妹打過招呼后就開始參觀房間,盡管面積不大,但是戶型很合理,而且五臟俱全。
他很滿意,就說道:“江燕,這個房子不錯啊,正好還是一樓,非常適合年歲大的人住。”
江燕跟哥哥長得有些相似,也是高挑的個子,她跟在哥哥后面說:“剛才媽媽還說面積小了點呢。”
江帆說:“不小了,八十多平米兩口人住著足夠了。”
江燕說:“我也是這么說的,你猜媽媽怎么說,她說將來你要是有了孩子,就不夠住了。”
媽媽聽她這么說,就瞪了她一眼,說道:“就你多嘴。”
江帆笑了,說道:“我將來有了孩子,可以在旁邊單買房子呀,再說我看這個小區(qū)也夠老的了,說不定哪天就拆了蓋高層呢。”
江燕說:“哥,我跟說,五年之內(nèi)不會拆,因為這里都是老住戶,另外這幾棟樓沒有哪個開發(fā)商愿意拆,如果拆的話,涉及到很多問題。我聽說將來只會加固,拆的可能性不大。”
“呦呵,來了沒幾天情況摸得很透徹啊?”江帆看了妹妹一眼說道。
江燕笑了,說道:“那是,我之所以把情況摸這么透,其實就是為了應付哥哥提問的。”
江帆笑了,他打量著這個屋子,妹妹給他做著介紹,說道:“這都是原來的家具,他們一直沒有小孩,所以家具保存的都很好,我只是買了一套沙發(fā)巾,往上一罩就是新的了。櫥柜書柜也都是原來的,哥,你知道嗎,這老倆,剛才因為書房的問題差點沒吵起來。”
江帆笑了,說道:“是爭奪使用權嗎?”
妹妹說道:“哥,你太聰明了,正是。媽媽說,書房必須她用,因為沒有研究所了,她就沒有工作的地方了。爸爸說:你都退休了,而且離這么遠,你給誰工作啊?媽媽說退位不退崗,她要繼續(xù)工作。爸爸的意思是要把書房改臥室。我說,你們誰都別爭了,我同意書房改臥室,將來我有時間了,幫助你們把陽臺裝修成書房。這樣,兩人才不吵了。”
江帆說:“臥室放張床不就都解決了?”
妹妹說:“不行的,爸爸的意思是說將來你回來沒地方住,要像回事地把書房弄成臥室。”
江帆笑了,說道:“我能回來幾次啊?”
妹妹說:“我也是這么說的,現(xiàn)在就先這么著,目前書房有一張小床,你回來就先湊合著。如果帶嫂子回來估計就擠點了。”說完,她就捂著嘴笑了。
“死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江帆慍怒地看著她笑了,又問道:“爸爸呢?”
媽媽過來了,說道:“你爸爸去熟悉周邊地形去了。”
江帆說:“是要熟悉熟悉,最起碼要知道超市的位置和社區(qū)衛(wèi)生院的位置。”
“天,到點了,我要去接孩子!”江燕突然嚷道。
江帆說:“這么快就上學了?”
妹妹說:“這都耽誤兩天了,要不是因為他上學的問題遲遲落實不了,爸媽早就來了,過幾天我上班后,接孩子的任務就由爸爸來完成了。你不給他找活兒干,我再不給他找活干,他們就憋悶死了。”
江帆笑了,說:“說你的事,怎么又轉(zhuǎn)到我頭上來了。你給妹夫打電話吧,晚上找個地方,哥請請你們。”
媽媽說:“不去外面吃了,我們上午就準備了好多東西,這會,估計你爸爸又去超市了,就在家里吃吧。”
江帆說:“能開火了?”
“能開。所有東西都有,他們家的廚具估計也不經(jīng)常用,上午我們已經(jīng)把廚房所有的東西都清洗了一遍了。完全能做飯了。”
江帆說:“還是出去吃吧,您看我什么忙都沒幫上,還不請妹夫和妹妹吃頓飯。”
媽媽想了想說:“也行。”
江帆叫住了剛要出門的妹妹,從皮包里拿出三萬塊錢,說道:“等等,江燕,你搬新家了,哥也沒給你買什么,這是哥的一點意思,你拿這錢先還饑荒吧。”
江燕一見哥哥給她錢,就推辭著說道:“哥,我不要,我們沒跟外人借錢,是他弟弟的,他也不不急著用。你還是留著成家用吧。”
江帆說:“你就別跟哥推辭了,這是你該得的,媽媽搬家你沒少操心費力,讓哥哥我省了好多心,這錢哥該出。而且正好趕上哥有錢,如果哥沒錢,你想要我還沒有呢。”
妹妹看著媽媽。
媽媽笑著說:“別看我,你們兄妹的事,我不攙和。”
正說著,爸爸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爸爸一見這架勢,就說:“你們這是干嘛呀,如果嫌錢咬手的話給我,我要。”
妹妹說:“爸,這錢放您這,您給我存著,將來我用的時候再跟您要。”
爸爸摘下帽子,露出了滿頭的白發(fā),說道:“我才不給你當過路財神呢,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媽媽也說:“你嫁出去了,原則上講我們不會再替你保管財物,不過你要是擔心一會被劫的話,先放這兒。”
妹妹想了想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哥了。我一會去接孩子順便先把錢存在小區(qū)旁邊的儲蓄所,家里不放這么多余現(xiàn)金不安全。”
爸爸說:“儲蓄所差不多關門了,你先放我們這,我們給你保存著。”
江帆想了想,說道:“不,這是哥給我的,放您這,好像跟你要錢似的,我還是自己拿著吧。”
她的話把爸媽逗笑了。
江帆囑咐她注意安全。
妹妹走后,江帆又從懷里掏出個存折,他交給爸爸,說道:“爸,這個給你們的,可以通兌,密碼是我的生日。搬家是個大工程,我知道你們老倆的積蓄也倒騰的差不多了。”
爸爸沒有接他的存折,說:“昨天在電話里就跟你說了,我們又沒通饑荒,要你這錢干嘛?你還是自己存著吧,將來你也是要買房子的。”
“我還有錢,我原來工作的地方還有一套房子,我已經(jīng)讓那邊的朋友幫我出手賣掉了。您就別跟我客氣了。”說著,就把存折塞到爸爸的手里。
爸爸說:“我不是跟你客氣,是我們要錢真的沒用。我們倆每月有退休金,這錢將來還不是都得給你們留下。”
江帆說:“那是以后。”
媽媽過來了,把存折從爸爸手里拿過來,塞到他手里,說道:“小帆,你爸爸說的對,我們眼下用不著,再說這房子面積小,也沒花多少錢,你攢著吧,將來你娶媳婦結(jié)婚買個大房子,咱們在一起住。”
江帆看著手里的存折,彈了一下,說:“呵呵,我這禮還送不出去了。人家都說給領導送禮難,沒想到給父母送禮也難。難道,這禮我還有帶回去的道理?”
爸爸笑了,說道:“跟自個父母還講究什么,帶回去吧,我們真的有個病有個災的,你再拿錢也不晚。”
江帆笑笑,只好把存折又裝了起來。
江帆請妹妹一家人和父母吃了晚飯,從飯店回來后,順便到妹妹家去看了看,-妹夫把江帆叫到一邊說道:“哥,我聽燕兒說了,你給了錢,謝謝哥。”
江帆說:“我還要謝謝你們啊,這么多年幫我照顧爸媽。要不是你來北京工作,他們還走不出大西北呢。”
妹夫是個典型的知識分子,話不多,心眼比較實。
江帆從妹妹家出來,又回到了爸媽家,坐下后,媽媽說道:“小帆,今天還回去嗎?”
江帆從媽媽那關切的目光中感到了溫暖,他笑了,說道:“我回去吧,四五十分鐘就到了,等你們踏實了,我再回來住。”
爸爸坐在沙發(fā)上,說道:“既然這么近,就說會話再走。”
江帆說:“我怕你們累。”
“我們不累。”爸爸說道:“你也支邊回來了,工作上也基本穩(wěn)定了,差不多該想想自己的事了,老大不小的了,也該著著急了。我們倆都退了休,也沒什么進步要求了,就想著你將來有個一男半女的,一家人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趁著我們身體也還好,能幫你們做的,我們就想盡量幫你們,你妹妹的孩子也大了,也用不到我們什么,我們不愁吃不愁穿的,就剩下你這一檔子事了,等到我們真的動不了了,想幫你的忙也幫不上了。”
“我的事不急,你們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和幫助。”江帆說著,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爸爸見兒子回避這個問題,而且還打起了官腔,就有些不高興,他看了媽媽一眼,便靠在沙發(fā)上,不說話了。
江帆知道爸爸生氣了,就趕緊岔開話題,說道:“這個電視有點小,費眼,下次來我給你們帶個大個的。東芝新上市了一款電視,叫東芝火箭炮。小窄邊,圖像清晰,外觀的線條簡單,喇叭卻非常棒,音質(zhì)比這好多了……”
媽媽見爸爸敗下陣來,便坐在兒子的對面,把話題拉了回來,鄭重其事地說道:“兒子,今天你就得跟媽媽說實話,這么多年你都不結(jié)婚,是還想著袁家那姑娘,還是你早就有意中人了?”
江帆一怔,他看了看爸,見爸正盯著他,他又看了看媽,就見媽媽的目光也很復雜也很關切地看著他。江帆有時回家,媽媽倒是跟他提過這個問題,但是爸爸卻從來都沒有提過,而且每次都反對媽媽跟他說這事,可今天爸爸這么鄭重其事地跟他說這事,估計也是忍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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