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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囂張炫耀、錦衣夜行

    鼓樓胡同位于外城西北,位置相對比較偏僻,再加上地勢高洼不平,因此居民并不是很多,基本以本地破落戶為主,去年又遷入了一部分小有家產(chǎn)的河北災(zāi)民。
    這等地方,治安自然不會太好,眾人也都習(xí)慣了各掃門前雪,甚少理會無關(guān)的旁人。
    因此去年春天,還曾發(fā)生過獨居老翁淹死在自家水缸里,結(jié)果直到盛夏才被發(fā)現(xiàn)的悲劇。
    而這次的案子,之所以會一早便接到了報案,是因為有人在兇案現(xiàn)場的大門上,寫下了‘自作孽不可活’六個血字。
    “大人,因為事先不知道您要親自處置此案,所以在下查驗過現(xiàn)場之后,已經(jīng)命人把尸體抬……大人?”
    祁師爺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有些仔細的介紹著情況,可等到了院子里,回頭一瞅,卻不見了孫紹宗的人影。
    他忙又折了回去,就見孫紹宗正在外面,目光灼灼盯著那門板上的血字。
    “大人。”
    祁師爺忙解釋道:“在下仔細觀察過,這幾個血字,都是用非慣用手書寫下來的,要向憑借筆跡查出真兇,怕是并不容易——眼下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兇手有一定的書**底。”
    這番話,倒是跟孫紹宗之前的推測不謀而合。
    孫紹宗點了點頭,卻還是仔細打量了好一番,這才跟著祁師爺進到了院子里。
    一進大門,就見那破爛不堪的西墻根兒下,一溜兒擺著三具尸體,其中一具蓋著白布,另外兩具卻是毫無遮攔。
    造成這種不同的,自然是三者的身份——身為官宦子弟,馬應(yīng)爵就算是死了,待遇也與兩個小廝有所不同。
    不過乍看之下,那兩個小廝便和馬淳峰生前所畫的肖像,似乎看不出多少相似之處。
    這主要是因為兩具尸體都是中毒而亡,臉色黑里泛青、五官猙獰扭曲,再加上相當程度的浮腫,說是面目全非或許有些夸張,但普通人想要分辨出他們原本的相貌,卻是千難萬難。
    也只有精于現(xiàn)場勘探,懂得用面部輪廓和五官局部間距比例,來還原死者基本相貌的老刑名,才能瞧出兩者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由此更可以看出,這祁師爺?shù)膶I(yè)水平,還是相當不錯的。
    “大人。”
    那祁師爺引著眾人到了尸首前,先將那白布掀了,指著擔架上那瞪大了眼睛、張口欲呼的年輕死者,介紹道:“這位就是馬公子了——在下檢查他的尸首時,發(fā)現(xiàn)靴子上標著昌隆老號的字樣,還有出貨的日期,這才順藤摸瓜查出了他的身份。”
    說著,他彎腰小心用剝開了馬應(yīng)爵的領(lǐng)口,指著上面青紫色的指印,道:“根據(jù)勘驗,馬公子應(yīng)該是死于扼喉導(dǎo)致的窒息。”
    “因為在我們趕到的時候,他的尸體還被綁在一張?zhí)珟熞紊希韲道镆脖蝗塑洸迹虼瞬]有留下掙扎反抗的痕跡。”
    “根據(jù)尸體表面的特征推測,他死亡的時間,應(yīng)該在昨天下午到傍晚之間。”
    說到這里,祁師爺又轉(zhuǎn)頭指了指被毒死的兩個小廝:“這二人的指紋,在下也已經(jīng)比對過了,與馬公子脖子上的痕跡并不吻合,基本可以排除他們兩個殺了人之后,又被人毒死的可能性。”
    這年頭查案時,對指紋并非不重視,只是提取指紋的手段有限罷了,除非是像眼下這樣,指紋清清楚楚印在尸體脖子上,否則很難進行仔細的對比。
    祁師爺顯然是有心,想在孫紹宗面前顯一顯身手,剛分析完了指紋,便又開始分析起了那兩個小廝的死因。
    “里面的方桌上擺著三只杯子,其中兩只被子的底部,似乎黏著一些微小的白色粉末,但酒壺里卻并沒有類似的殘留,故而在下推斷,毒應(yīng)該是事先抹在了杯子上的。”
    說到這里,祁師爺往里一讓,道:“大人可要進去瞧瞧?”
    “暫時必了。”
    誰知孫紹宗把頭一搖,篤定的道:“如果我方才的推斷沒有錯,想要查出兇手應(yīng)該不難。”
    “不難?!”
    祁師爺吃了一驚,那兇手看似大意的留下了指紋,實際上卻并未泄露太多的訊息。
    因此祁師爺把現(xiàn)場所有的細節(jié),整個都分析了一遍,也沒能得出多少有關(guān)于兇手的線索,而這孫紹宗剛到現(xiàn)場,怎么可能就……
    莫不是他故意在自己面前說大話?
    想到這種可能,祁師爺忍不住質(zhì)疑道:“卻不知大人準備從何處著手,緝拿真兇?”
    “這個么——仇云飛、趙無畏!”
    “下官【小人】在。”
    “你們立刻去府衙召集人手,以鼓樓胡同為中心,搜查所有販賣筆墨紙硯的鋪子,詢問他們昨日可有熟客,原本一直用最便宜的劣質(zhì)筆墨紙張,卻忽然買起了高檔貨!”
    仇云飛、趙無畏答應(yīng)一聲,領(lǐng)命去了。
    祁師爺在旁邊,卻是皺緊了眉頭,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質(zhì)疑道:“大人,莫非您認為那兇手為了寫那幾個字,還單獨買了新的毛筆?”
    見他雖然強自控制著,還是沒忍住露出‘你特么在逗我么’的表情。
    孫紹宗便從袖筒里取出那張紙條,遞給了祁師爺:“這是兇手二十五晚上,送到馬家的勒索信。”
    等祁師爺看了幾眼,他這才解釋道:“這紙條上明顯可以看出,筆尖兒有卷毛分岔的跡象,足見用的是一支舊毛筆。”
    “再者根據(jù)紙、墨分析,這支毛筆的質(zhì)量也不會強到那里去。”
    “而那門板腐朽斑駁不堪、表面粗糙無比,書寫難度應(yīng)該還要超過那劣質(zhì)的粗紙——但本官方才仔細觀察過,凌亂的痕跡卻明顯少于前者,另外也幾乎沒有脫毛的情況出現(xiàn)。”
    “這很明顯是換了一只新筆,而且是一支質(zhì)量極佳的新筆!”
    “考慮到兇手在書法上的造詣,又長期使用劣質(zhì)的文房四寶,對這些東西有強烈迫切的**,也在情理之中。”
    祁師爺捏著那紙條,聽孫紹宗分析完這一波,也不由暗嘆其果然觀察細致入微,只是……
    “大人,就算真是如此,您也不能斷定他就是在相熟的店里,買的文房四寶吧?”祁師爺質(zhì)疑道:“若是他隨便選了一家不相干的鋪子,咱們豈不是徒勞一場?”
    孫紹宗笑道:“我之所以這般判斷,還是源于那六個血字。”
    說著,他回身一指那大門,問道:“當初看到那六個血字,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囂張!”
    祁師爺脫口道:“兇手這分明是挑釁官府!”
    “沒錯。”
    孫紹宗點頭道:“如果沒有這六個字的話,或許要等到尸體高度腐爛,才會被鄰居發(fā)現(xiàn),屆時有用的信息自然會少上許多。”
    “但兇手卻偏偏選擇了,冒險在門上寫下了六個血字,好讓官府在第一時間,曉得這了死了三個人,三個罪有應(yīng)得的人!”
    “這既是囂張,也是炫耀!”
    “這樣一個秉性囂張喜歡炫耀的人,卻長期郁郁不得志;有著一手自以為傲的書法,卻只能買得起最廉價的筆墨紙硯!”
    “或許有時候他還會囊中羞澀,拿不出買文具的錢——即便店家并未因此冷嘲熱諷,他心里恐怕也會積攢下不少的怨憤。”
    “當他突然得到一大筆意外橫財,迫不及待要報復(fù)以往的生活時,你覺得他會選擇錦衣夜行,特意去找一家不熟悉的鋪子嗎?”
    “所以我的推斷,應(yīng)該七成左右的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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