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獄使者，黑無常大人。”</br> 明陽花眼一翻，要暈過去了。</br> 黑無常大人冷漠無情地命令：“不準暈。”</br> 怕鬼怕得快要暈卻憑借意志力忍著不暈的明陽花：“……”</br> 黑無常大人以風一樣的速度，從他的左邊‘飄’到了右邊，耳邊有陰惻惻的聲音：“你暈了，我就要索你的命。”</br> 娘呀！</br> 他一把掐住大腿，使足了勁兒，疼痛使他清醒，疼痛使他淚眼婆娑，疼痛使他忘記了他也曾是個干天干地的二世祖，一下子就——慫了：“你要多少錢我都燒給你，你別老纏著我啊……”要哭了都！他打小就怕鬼，是真怕！</br> 黑無常大人一刻都不消停，就像個吊死鬼一樣，在他面前躥上躥下：“我沒有纏著你，別人都看不到我，只有你看得到我。”</br> 見鬼了……</br> 他真要哭了。</br> 黑無常大人終于落地了，黑漆漆的一團朝他逼近：“知道為什么嗎？”</br> 他瑟瑟發抖地搖頭，雙腿打著顫，往后挪啊挪，媽的，他是真怕鬼啊啊啊！</br> 黑無常大人一本正經地說：“因為你骨骼清奇，是不一樣的人，只有你這樣的人才能看到地獄使者。”</br> “……”</br> 最后知道‘真相’的他，眼淚掉下來。</br> 黑無常大人‘沙啞’的聲音又響起：“所以，”</br> 還有所以？</br> 明陽花白眼又開始翻了，在暈倒的邊緣掙扎，淚花在眼里打轉，他為了不暈過去，把大腿都要掐青了。</br> 黑無常大人慢慢吞吞地說出了目的：“你被地獄使者選中了。”</br> 還說不是她纏著他？都選中他了！</br> 明陽花搖頭，模樣生得流里流氣，有一點點土兇土兇，可臉上是一副怕鬼的慫樣，在風中顫抖，猶如一棵沒有依仗搖搖欲墜的小樹苗：“黑無常大人，我還不想死……”</br> 他才24啊，這么風流倜儻，都還沒娶媳婦，也還沒繼承億萬家財……</br> “不用死。”</br> 明陽花愣了一下。</br> 黑無常大人突然霸氣，像電視劇里的大boss，一甩袖，單手背到身后：“你是我黑無常大人的人間使者，沒有人敢讓你死。”</br> 哈？</br> 明陽花呆住。</br> 黑無常大人看著著他，喊道：“人間使者。”</br> 他懵逼。</br> 黑無常大人再一次喊：“人間使者。”</br> 他繼續懵逼。</br> 黑無常大人把聲音往上一提，嚴肅了：“我在叫你。”她太投入，一時忘了掐嗓子，“人間使者。”</br> 聲音還挺好聽。</br> 明陽花抱著手，是抗拒的姿態，嘴上哆哆嗦嗦：“在……”</br> 黑無常大人一躥，上了二樓的陽臺，抬起一只腳踩在陽臺上，她伸手，做出召喚的動作：“過來，黑無常大人現在有件事要交給你去做。”</br> 這只女鬼……啊呸，黑無常大人真的會飛。</br> 人間使者明陽花三步一遲疑地上前，抓了一把渣男錫紙燙，再怎么不想認慫，也還是屈服在了鬼差大人的淫威之下：“請大人吩咐。”</br> 黑無常大人很滿意，一對眼睛擠出了彎月的形狀：“很好。”</br> 周徐紡的模仿能力超強，最近她看了一個耽美小說，叫《鬼差大人為何會這樣》，講的是一個高考失利的男同學，一時想不開，就去跳了樓，結果自己沒摔死，卻砸死了一個花樣少年，那少年就這樣成了冤死鬼，并一步步打敗了無數冤死鬼，當上了地獄的鬼差大人，六年后，鬼差大人開始了他的報復計劃，日日夜夜地糾纏那個斷了他陽壽的男同學……糾纏糾纏著，就糾纏出了一段斷袖情深。</br> 周徐紡剛剛表演的橋段，就是鬼差大人與那男同學初次見面的橋段，她飾演年下攻——鬼差大人。</br> 不錯不錯，演女鬼，她天賦異稟。</br> 七點半，賓客都已入座，快開席了江織才露面，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由人攙著從樓上下來。</br> 阿桂俯身，在江老夫人耳邊道：“老夫人，小少爺下來了。”</br> 江老夫人立馬把身邊的長孫江孝林打發走，把椅子挪出來，墊上一張皮草：“織哥兒，快到奶奶這兒來坐。”</br> 江孝林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換了一桌入座，倒是他的父親江維開臉色有些不好。</br> 這老夫人，偏愛得太過了。</br> 江織拖著腳步，走得實在慢，往那椅子上一坐，躺著喘了喘，就開始咳：“咳咳咳咳咳……”</br> 蒼白的臉因為咳嗽，染了幾分緋色，加之那模樣生得精致，美色入骨，倒真是我見猶憐，偏偏，眼神清貴桀驁，沒有一絲女氣，嬌得恰到好處，也傲得恰到好處。</br> 先不說江家的小公子怎么嬌貴不好相與，但這帝都第一美人的稱號，是實至名歸，他一來，這屋子里男人女人們的視線，就扎在他身上挪不開了。</br> “咳咳咳咳咳……”</br> 美人一喘一咳間，桃花眼就騰起了霧，泛起了氤氳。</br> 艸！</br> 這妖精！</br> 薛寶怡在隔壁一桌，看著都覺得心肝疼，他這種鋼鐵大直男都要受不了了，江織這幅皮囊啊，當真勾人。</br> “怎么咳得這么厲害？”江老夫人噓寒問暖之后，吩咐身邊的桂氏去拿暖手的爐子來，心疼之色溢于言表。</br> 江織有氣無勁兒，眼皮虛合著，嗓音不大，只是他一開口，旁人就都靜了，聽得見他病懨懨的話：“大概是前陣子被人推下海，落了病根，這天一潮就咳得厲害。”</br>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這件事……</br> “親家公，”江家老夫人臉色說冷就冷了，目光一轉，定在駱家老爺子身上，“這件事你怎么看？”</br> 院子里突然噤若寒蟬。</br> 這祖孫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秋后算賬呢。</br> 駱懷雨坐得筆直，面不改色：“兇手已經落網了，不日就會開庭審理，一定能還織哥兒一個公道。”</br> 江家和駱家是姻親，江老夫人把事情搬到明面上來，確實讓人意外，怪不得都說江家老幺是老夫人的眼珠子，誰也動不得。</br> “要是我沒記錯，”江老夫人停頓了一下，目光朝向了駱青和，“那兇手是青和手底下的人吧？”</br> 駱青和擱下茶杯，站起來說話：“是的江奶奶，也賴我，管教不好。”</br> 語氣溫和，她有示好之意，也算給了江家一個臺階，低個頭，想把這事揭過去。</br> 可江老夫人沒這個打算。</br> “當然賴你。”老夫人冷著臉，當著眾人的面突然發難，語氣強勢，咄咄逼人，“不止你，還有你父親，作偽證就罷了，還故意燙傷了手，幾次三番地混淆視聽，你們駱家這么不想我們抓出兇手到底是幾個意思？”</br> 這下態度擺明了，這事兒揭不過去，駱家必須要給一個交代。</br> 駱青和面露難色，走上前回話，平日再怎么傲氣清高，在江家也得斂了爪牙，輕聲細語：“江奶奶您誤會，我父親是無意，并不知道兇手是誰。”</br> 江老夫人哼了一聲，板著臉，軟硬不吃：“我不管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破案找兇手是警方的事，你們那套無罪論跟他們去說，我一個老婆子也不會斷案，我就知道你們駱家同這件事撇不清關系。”</br> 桂氏從屋里拿來了毯子。</br> 江老夫人接過去，給江織蓋上，繼續道：“既然撇不清，那就別撇了，我家織哥兒因為這件事受了不少苦頭，他那身子你們也都知道，經不起折騰，我不為難你們，你們駱家就當眾賠個禮，再送幾株補身子的藥材，不為過吧？”</br> “咳咳咳……”</br> 江織偶爾輕咳，他沒精神，懨懨欲睡，好似這事與他無關。</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禮駱家得賠，駱家除了老爺子駱懷雨，就來了唐想和兩個孫女，是以，駱青和出了面。</br> “當然不為過。”她走到江織身旁，垂著眼，當眾賠禮，“對不起啊江織，沒有看好下屬我也有責任，我向你陪個不是。”</br> 責任只是沒有看好下屬。</br> 她自然不承認這事與駱家有關。</br> 原本耷拉著眼皮的江織突然掀了掀眼睫，口吻輕描淡寫似的：“你就是這么給人賠不是的？”</br> 他說完，捂嘴輕咳，分明是個弱柳扶風的病秧子，這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卻把氣場拿捏得死死的，大有一股‘今天不讓爺滿意了就別想走出這個門’的架勢。</br> 駱青和強撐的笑臉掛不住了，原來這壽宴是要給她駱家瞧瞧臉色的，這禮不賠足了，這件事恐怕也沒完。</br> 這腰不彎也得彎了。</br> 她鞠了個躬，九十度彎腰，對江織道：“抱歉。”</br> 江織把世家公子的脾氣擺出來，瞧都沒瞧她一眼。</br> 這怕是駱家大小姐頭一回向人低頭吧。</br> 駱青和雙手垂在身側，緊握著，幾秒之后才直起身，臉色很快恢復如常。</br> 大家以為這事也就到這了，不，賬還沒算完，江老夫人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拿著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拂著面兒上的茶葉：“常德今兒個怎么沒來？”</br> 駱青和回：“我父親出了點意外，人還在醫院。”她是聰明人，知道江老夫人是幾個意思，“我就代我父親也給織哥兒賠個禮吧。”</br> 她是小輩，賠禮也不算太折了她駱家的面子。</br> 江老夫人卻笑了一聲：“你哪能代他，子不教是父之過。”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駱懷雨，“親家公，你覺得呢？”</br> 一句話，駱懷雨的臉色就變了。</br> 今個兒除了與江家不和的陸家沒到場，帝都有頭有臉的可都在這，讓他一個七十好幾的長輩給江家的老幺賠禮道歉，江老夫人這是要他駱家顏面掃地。</br> 賓客們都不作聲，就看戲。</br> 這時，有個聲音從外頭傳進來：“我覺得江老夫人說得很對，這禮得賠。”</br> 是年輕的女孩子。</br> 江老夫人抬頭望去，詫異：“陸二小姐怎么來了？”</br> 大家也奇怪，陸家二小姐怎么也來了。</br> 陸家和江家勢同水火，這些年來，兩家私下從來不往來，拜帖也會下，但兩家都默契地只收不赴。</br> 陸聲笑得像個無害乖巧的鄰家小姑娘：“我奶奶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就把我差使過來了。”她走進來，拉了椅子坐下，手撐在圓桌上，支著下巴沖駱懷雨眨眼睛，語氣頑皮地說，“駱爺爺，您趕緊道個歉，道完歉就開飯，我這還餓著呢。”</br> 比起江家，陸聲更討厭駱家，江家擺這壽宴就是讓大家來看駱家笑話的，哪能少了她。</br> 陸聲嬌俏地催促：“快些，駱爺爺，大家都餓著呢。”</br> 帝都四大世家的江家、陸家，還是頭一回站在一個陣營里。</br> 駱懷雨手里茶杯都要捏碎了，臉色鐵青地站起來，面向江織，彎腰欠身：“都是老頭子我教導無方，對不住了。”</br> 這腰一彎，從明兒個起，這駱家就是整個帝都的笑柄了。</br> 江織捂嘴咳著，‘無暇’表態，讓他一個七老八十的長輩彎了十幾秒的老腰。</br> 席間，有幾個不懂事的小輩們，沒忍住，交頭接耳地戲謔取笑，駱家祖孫三人，各個臉色難堪。</br> “咳咳咳咳咳……”</br> 江織又開始咳了。</br> 江老夫人趕緊給他順氣：“咳得這么厲害，怕是那海水傷了肺。”老夫人又看向駱懷雨，一口一個親家公，“親家公啊，我聽說你那有株靈芝，既然你也想彌補我家織哥兒，不如就把靈芝送過來給他補補身子吧。”</br> 駱懷雨：“……”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臉都憋紅了。</br> 那幾個不懂事的小輩，笑得更不懂事了。</br> 帝都誰不知道，駱家有株寶貝靈芝，是真寶貝，有錢都買不到的那種，駱家從一個盜墓的手里收過來的，陸家的大公子身體也不好，陸家老太曾經去駱家討過藥，開出了五千萬的高價，駱家也沒賣，這番江老夫人卻要空手套白狼。</br> 不管是論財力還是勢利，駱家都矮江家幾個頭，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禮也賠了，這‘補償’，忍痛割愛也得給。</br> 駱懷雨青著臉：“我明天就叫人送過來。”</br> 江老夫人這才滿意了：“吩咐下去，開席吧。”</br> 這賬到這里就算算完了，可菜還沒上來，又起了騷動。</br> “啊！”</br> 是一聲尖叫。</br> 眾人回身看過去，就見從天而降的一股水柱洶涌地噴下來，剛好，對準還沒來得及回座位的駱青和。</br> 那水柱不小，駱青和瞬間被沖力推倒，撞開一張桌子，摔到了地上。</br> 剛好，薛寶怡就坐那一桌。</br> “臥槽！濺我身上了！”</br> 他跳起來，趕緊躲開，并且嫌棄地跺跺腳上的水。</br> 這大冬天的，那水冰得刺骨，變故發生得太突然，毫無預兆，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駱青和就已經被水噴得站不起來了。</br> 江老夫人趕緊讓人攙著江織往后退，省得被殃及了，問旁邊的江川：“怎么回事？”</br> 管家抬頭看看那水柱，好像是從樓頂噴下來的，上面暗，什么也瞧不清。他搖頭，也搞不清狀況。</br> 水柱還在對著駱青和猛噴，她眼睛都睜不開，蜷在地上打滾，打理精致的妝發全部亂了，像個狼狽的瘋子，終于忍不住，開始叫了。</br> “停！”</br> 她剛張嘴，那水柱就趁機往她嘴里灌。</br> “咳咳咳……快停下來！”</br> “爺爺，爺爺！”</br> 水流把她臉都沖僵了，鼻子和嘴巴里全是水，頭發濕噠噠地粘在臉上，外套的扣子在她掙扎時就脫開了，里面是正紅色的禮服，因為水柱的沖力，裙子被撩了起來，露出了穿著肉色絲襪的大腿。</br> 駱家的大小姐，怕是從來沒有這么丟人過。</br> 她毫無形象地抱著臉大叫：“啊——啊——啊——”</br> 沒有誰上前，天寒地凍的，大家都躲得遠遠的，一滴水都不想沾。</br> 這水柱噴得又遠又大力。</br> 周徐紡很滿意，瞇著一只眼睛瞄了瞄，對準駱青和的臉，發射——</br> “啊——啊——啊——”</br> 哼，讓你潑別人酒！</br> 再瞇了瞇眼睛，她對準駱青和的大腿，發射——</br> “啊——啊——啊——”</br> 你的走狗讓江織喝海水，我就讓你變成落水狗！</br> 哼！</br> 周徐紡再對準，再發射——</br> “啊——啊——啊——”</br> 駱青和一只手抱住頭，一只手去扯裙子，還是晚了。</br> 周徐紡一只手拿著水管，一只手捂嘴，發出了杠鈴般的笑聲。</br> 樓下，亂得一塌糊涂。</br> 駱青和叫得很慘烈，很狼狽，在水柱把她裙子沖起來的那一刻，她就沒有理智了，水流太大，她睜不開眼，也站不起來，只能大喊大叫地呼救。</br> “爺爺！爺爺救我！”</br> “快停下來！”</br> “快停啊！”</br> 這么毫無形象、顏面盡失的駱家大小姐，在場的眾人也都是第一次見，平日里高高在上得很，這冷水一澆，不也只有尖叫的份。</br> 唐想走到駱懷雨身邊，低聲說了句：“有人在樓上。”</br> 駱懷雨沉著臉，喝斥了一聲：“穎和，快去把你堂姐扶起來！”</br> 駱穎和愣了一下，立馬往后躲：“我不要，好冷。”</br> 自家人都不上前，還指望別人上前？駱青和平日里清高冷傲，商場上又狠辣獨斷，院子里大多是等著看她笑話、看她出丑的人，誰會上前去沾一身冷水？</br> 這時，江老夫人發話了：“去把駱小姐扶起來。”</br> 江家的下人這才去扶人。</br> 只是扶起來沒用，那水柱跟長了眼睛似的，就盯著駱青和一個人噴，而且噴得很準，就噴臉和大腿。</br> 這人剛扶起來，又被水沖倒了。</br> “樓上有人在搞鬼。”駱懷雨起身，怒目看著江老夫人，大發雷霆，“你們江家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br> 這解釋，現在也給不了。</br> 江老夫人先陪了不是，下令護著駱青和，繼而又吩咐下人：“你們幾個去把宅子的出口堵住，你們幾個把客人都帶到屋里去。”都安排好后，再道，“江川，你上樓頂去看看，是誰在上面鬧事。”</br> 江川應了話，往樓上去了。</br> 就在這時，有人跳出來說：“我知道是誰。”</br> 是明家的老六。</br> “小六，你給我回來！”這個不安生的！明松定趕緊把自家的傻兒子拽回去。</br> 他這兒子雖然在外面是個騷浪流氣的小流氓，但本性單純，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也不懂看人眼色，還在嚷嚷。</br> 江老夫人聽見了，便問：“明小公子覺得是誰？”</br> 明陽花大聲道：“是地獄使者黑無常大人。”</br> 眾人：“……”</br> 明松定扶額，他是上輩子造了孽，生了這么個玩意，明家也不是暴發戶起家，世世代代從商，家底不錯，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弄錯了，這輩出了這么個‘傻子’。</br> 明·傻子·陽花牢記他身為人間使者的任務，站出來，浪里浪蕩的流氣里頭，又有著振振有詞的氣勢：“你們別不信，我是人間使者，能看到鬼差，在上面噴水的，就是黑無常大人。”這一刻，他竟覺得自己是那么牛逼，語氣不禁高亢了，像個小流氓頭頭，頗有氣概，“黑無常大人說了，這個女人罪孽深重、無惡不作，索命之前，要先懲罰她一下。”</br> “……”</br> 眾人都看他，像在看智障。</br> 明松定恨不得扒個洞鉆進去，順便把這個智障兒子也埋了，氣得胡子都要豎起來了：“你胡說八道什么，還不給我閉嘴！”</br> 明陽花不閉嘴，他還沒說完：“黑無常大人還說了，你們駱家犯下的罪孽下面都知道了，也都記著，不是報應不報，是時候未到，讓你們駱家仔細點，天黑別出門，也別再出來害人了。”</br> 就是這一刻，明陽花對黑無常大人的敬佩之情，居然突飛猛漲了，真是見了鬼了。</br> 當然，他還是怕鬼的，深入骨髓的怕，所以黑無常大人的吩咐他不敢忘。他挺直后背，面向眾人，義正言辭地道：“還有你們也是，黑無常大人說了，不要作惡，不然，她會一個一個去找你們。”</br> 他爹要崩潰了。</br> “小六！別亂說話！”</br> 沒亂說，都是黑無常大人的交代，他怕被鬼纏，信誓旦旦地說：“我可沒有，就是黑無常大人，不信等那管家下來你們問問。”反正他信了，那么‘法力無邊’的女鬼，肯定是個當官的，是黑無常大人沒跑了！</br> 眾人心想，明家這個八成是中邪了，前陣子不是在海邊也被‘女鬼’嚇到了嗎，還進了醫院，從那之后就總說自己能看到鬼，估計是精神失常了。</br> 明家該請個道士了。</br> 再說樓頂。</br> 江川剛上頂樓，就看見一個黑影，他大喝：“誰在哪里？！”</br> 那個黑影轉過身來。</br> 江川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鬼、鬼……”</br> 黑漆漆的一團，唯獨一雙眼珠子是血色的，發著幽幽的光，頭上還有濕漉漉的東西在往下滴。</br> 哦，是周徐紡‘玩水’玩嗨了，被呲到眼睛了。</br> 她把水管扔了：“我不是鬼。”</br> “你——”</br> 沒說完，江川瞠目結舌，動不了了。</br> 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鬼就‘飄’到了身邊，他整個人被定住了，瞳孔放大，恐懼至極。</br> 耳邊，那個聲音低低的，她說：“我是黑無常大人。”</br> 說完，她又‘飄’走了，還是一眨眼功夫，消失不見。</br> 十幾秒后——</br> “鬼啊！”</br> 江川是哆嗦著腿跑下來的。</br> 江老夫人見人下來了，立馬問：“江川，怎么回事兒？”</br> 腿一軟，江川就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喘氣，頭上大汗淋漓，目露驚恐：“老……老夫人。”</br> “驚慌什么，是誰在上面？”</br> 江川也六十多的人了，這么一嚇，快要暈厥，他嘴唇發白，結結巴巴道：“她她她說，她是……她是黑無常大人。”</br> 明陽花抱著手，哼哼了一聲，語氣不禁有洋洋得意的小驕傲了：“看吧，我就說了，是黑無常大人。”信了吧！</br> 是法力無邊的黑無常大人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