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打算來個‘敘舊’,果斷地不承認:“你認錯人了。”</br> 那個潮男:“你就是方理想。”</br> 方理想冷漠:“我不是,我是方理想的表姐。”</br> 那男的笑了:“是我。”</br> 方理想:“?”誰啊?</br> “我??!”</br> “?”你誰??!</br> 好吧,對方把口罩和黑框眼鏡摘了,露出一張秀氣柔美的花美男臉:“我們都合作兩次了,你居然還認不出我。”</br> 是個年輕的小鮮肉。</br> 方理想有印象,是最近很火的一個男團里的成員,她跟那個男團一起上過綜藝節目,而且結束后還一起吃了飯,具體的不太記得,不過方理想記得她用她的海量,喝倒了三個小鮮肉,其中一個,就是眼前這男的。</br> 方理想友好地打招呼:“是你啊,肖子墨。”</br> “……”</br> 空氣靜止了幾秒鐘。</br> 花美男說:“我叫夏函松。”</br> 方理想干笑,撓頭,好尷尬啊。</br> 演唱會后臺。</br> 楊晰把燈光舞臺音響的老師全部答謝完,才回休息間:“剛剛怎么回事?”</br> 蕭云生衣服也沒換,只卸了妝,看著門口沒回話。</br> 楊晰抓了一把他年紀輕輕就不怎么茂盛的頭發:“你要把人叫上去怎么不提前跟我說?”</br> 他還在盯著門口,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br> 楊晰三高都要被他搞出來了:“你還抱她干什么?”</br> 十九歲的男藝人,能隨便抱女粉絲嗎?</br> 楊晰回想了一下他上臺前的反常行為,越想越覺得有鬼:“你故意叫她上去的吧,是認識的人?”</br> 他不回答,平日里總是郁郁無神的眸光這會兒炯炯有神,正在不安又急切張望著。</br> 楊晰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跟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見?”</br> 他突然站起來:“你來了。”</br> 他眉眼帶笑了。</br> 楊晰覺得不可思議,他帶蕭云生有好幾年了,這孩子有多不愛笑、有多孤僻安靜,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別說笑了,他就沒在他臉上看見過一絲歡喜,十九歲的年紀,卻一副年少老成歷經滄桑的模樣。</br> 誰啊,讓這少年融了眼里的冰雪。</br> 楊晰看向門口,是一對年輕男女,女孩子裹得太嚴實,看不到模樣,可她身邊的那人的相貌特征就太明顯了。</br> 霧面藍的頭發,勾人心癢卻攻擊性十足的桃花眼,還有那一身大世家里嬌養出來的風度和氣質,整個帝都,找不出第二個,</br> 楊晰不太敢認:“江導?”</br> 江織頷首,摘了口罩。</br> 膚白唇紅,面若桃花,眼似鉤子,似醉非醉,里頭嬌媚有,野勁兒也有,這帝都的第一美人還真不是浪得虛名。</br> 楊晰是第一次近看江織,有點愣住了。</br> 蕭云生也在看江織。</br> 一雙桃花眼懶懶散散,他說:“她男朋友,陪她來的。”</br> 蕭云生眼里漣漪微蕩了一下,又安安靜靜了,他上前:“你好,我是蕭云生。”</br> 十九歲,還太年輕。</br> 他生了一副少年相,只是眉目間看著滄桑。</br> 江織回了兩個字:“江織。”</br> 蕭云生沒有接話,沉默著,在看江織身后的人。</br> 楊晰喊他:“云生。”</br> 他那雙總是空洞無神的眼睛里,全是周徐紡,像一片荒蕪里,開出了有顏色的花。</br> “云生。”楊晰咳了一聲,“咳,云生。”</br> 別人女朋友,你盯著看干什么!</br> 蕭云生沒說話,還在看著,小小的歡喜上了眉頭,不再死氣沉沉。</br> 江織舔了一下牙,眼里釀著點情緒,沒發作。</br> 是周徐紡先開了口:“有話要跟我說嗎?”她摘掉了口罩。</br> 蕭云生點點頭,像許久不見的朋友,問候得隨意:“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br> “很好。”</br> 其實他們沒有太多的話題,那時候在實驗室,不是一起抽血,就是一起輸液,要不然一起電擊……總歸都不是什么好的回憶。</br> “我也很好。”他又安靜了,看了她一會兒,“身體呢,身體好嗎?”</br> “也好。”</br> 他跟以前一樣,不是很喜歡說話,看上去乖巧。</br> 可周徐紡知道,他不乖巧,實驗室里那么多人,數他逃跑最勤了,受的罰也最多,那群穿著白大褂的高知博士們,不打人也不罵人,他們有很多很多可以讓人生不如死的藥。</br> 周徐紡第一次見蕭云生的時候,她十四歲,他十一,她是光頭,他也是,她編號011,他編號017,她最老實,他最不老實,住在實驗室的第一天晚上,他就砸了玻璃,想逃跑,周徐紡在病房的窗戶里看著他翻墻,看著他摔得爬不起來,看著他被兩個人高馬大的黑人拎回了隔離室。</br> 可能那些博士們要殺雞儆猴,所以下令護士,不給017飯吃,也不給他水喝。</br> 編號011的周徐紡偷偷從隔離室的門下面塞了一塊餅干進去。</br> 后來他們分到了一組,017不跟任何人說話,只跟011說話,還偷偷跟011說,電擊的時候,只要裝作不疼的樣子,那些人就會停止加電量了。</br> 十九歲的017比十一歲的時候高了很多:“那些人有沒有再來找過你?”</br> 二十二歲的011不像以前那么黑瘦了,也長高了很多:“沒有。”</br> 那就好。</br> 他沒有再說話,目不轉睛地看她。</br> 又盯著人家女朋友看,楊晰真怕看出事兒來:“云生,你得去換衣服了,待會兒還有通告。”</br> 江織又舔牙。</br>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個習慣,忍著脾氣的時候,喜歡舔牙。</br> 蕭云生仿佛沒聽到楊晰的話,還瞧著周徐紡:“你能來看我的演唱會,我很高興。”</br> 看得出來。</br> 他的宣傳照幾乎從來不笑,不像現在,喜上眉梢。</br> 周徐紡也很開心,她最喜歡的明星是她以前的‘病友’,雖然他跟以前的樣子差很多,但她還是覺得很親切。</br> “我是你的歌迷。”周徐紡是個敬業的粉絲,“可以給我簽名嗎?”</br> 蕭云生問楊晰:“簽名照還有剩嗎?”</br> 楊晰也摸不清這倆啥交情:“還有兩箱。”</br> 蕭云生扭頭問周徐紡:“夠嗎?”</br> 兩箱啊。</br> 周徐紡突然生出了一種關系戶的自豪感:“夠!”</br> 兩箱她沒有全部要,只要了二十張,她和方理想一人兩張,剩下的她打算送給她的書友和炫舞基友。</br> 簽名給江織拿著,周徐紡說:“我要回去了。”</br> 蕭云生立馬說:“我送你。”</br> 周徐紡說不用:“外面還有很多粉絲。”</br> “就送到門口。”</br> 楊晰都覺得難以置信,蕭云生臉上居然也會有執拗的表情,平時可是喜怒哀樂都沒一個。</br> 蕭云生把周徐紡送到了門口,像有話沒說完,遲疑不定了許久,到嘴邊的卻是告別的話:“下次見。”</br> 周徐紡說好,戴好口罩,被江織牽著出去了。</br> 人走遠了,蕭云生還站在門口。</br> 楊晰就在一旁,看著他眼底的光芒暗下去,恢復到平日的樣子,無波無瀾,一雙漂亮的眼睛,陰郁荒涼,像一汪死寂的深海。</br> 周徐紡一走,他前后的情緒天差地別。</br> 楊晰想起來,這樣的情況之前出現過一次,那時蕭云生回答他,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br> 那是楊晰第一次在他死氣沉沉的眼睛里看到欣喜若狂的洶涌,剛才周徐紡出現在門口,他臉上第二次出現那樣的神情。</br> 楊晰實在忍不住好奇:“你跟江導女朋友是怎么回事?”</br> 他回答:“我們是舊識。”</br> “只是舊識?”楊晰覺得不止,至少蕭云生這邊不止。</br> 他低頭,安靜地坐著,白皙的側臉被光籠著,看著柔弱了幾分,沒說話,只低聲嗯了一句。</br> 估計問不出來,楊晰沒再追問太多:“怎么不留個聯系方式?不是舊識嗎?”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舊識。</br> 他垂著眼,睫毛的剪影落下:“不聯系。”自言自語似的,他說,“還是不聯系的好。”</br> 他情緒突然低落,眉宇籠罩了厚厚一層陰霾。</br> 楊晰聽得一頭霧水:“我怎么聽不懂?”</br> 蕭云生沒有再說了,平時什么都不過問的人,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江織是個什么樣的人?”</br> 是個美人。</br> 是個帝都很多男人女人都想得到但又不敢輕舉妄動的美人。</br> 是個家世背景手段心計都深不可測、卻依舊有很多男人女人都想占為己有的美人。</br> 楊晰精辟總結:“是個很多人想招惹,但一般人都惹不起的人。”</br> 蕭云生還追問了一句:“那不一般的人呢?”</br> 楊晰很確定:“也惹不起。”</br> 帝都江家的小公子,絕對不是個善茬。</br> 回家的路上,江織格外地沉默。</br> 雪早已經停了,積得不厚,融得也差不多了,地上只留了一層“霜白”。</br> 周徐紡被江織牽著走,可以不看路,她歪著頭看他:“你怎么不說話啊,是不是不開心?是不是吃醋了?”</br> 如果他吃醋,她可以解釋,蕭云生是她關系不錯的病友,人在患難的時候,總會格外記住那些給過寬慰的人。</br> 她對蕭云生來說,應該就是那樣的人。</br> 江織說:“沒有。”其實有生氣,也有吃醋,只是更多的是憂慮,“在想事情。”</br> “想什么?”</br> 車停在廣場對面的步行街里,還要走一段路,江織牽著她,讓她走里側:“你知道蕭云生的養父是誰嗎?”</br> 周徐紡看到蕭云生的百度百科:“我只知道是個醫生。”</br> “是駱青和的舅舅,蕭軼。”</br> 而且蕭軼專攻基因醫學。</br> “當年你被方大順背出來,后面接手的人就是蕭軼,若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就是他把你送去了基因實驗室。”</br> 至于那個實驗室的博士名單里有沒有蕭軼,還不得而知。</br> “那他收養云生,是不是也居心不良?”</br> “還不知道。”江織嘆了聲,把周徐紡拉到懷里,“蕭云生我管不了,我只管你。”</br> 他是真怕,怕有人惦記他家小姑娘身上那些攜帶異能的基因,貪欲這個東西,能吞噬人性,確實可怕。</br> 周徐紡給他拍拍后背,叫他不要擔心,說她會很小心。</br> “徐紡。”</br> “嗯?”</br> 江織越走越慢:“你是不是很喜歡蕭云生?”畢竟也是一起患過難的青梅竹馬,雖然他自個兒也是小姑娘的青梅竹馬,但她沒有之前的記憶,她只記得實驗室后面的事情。</br> 這一點,讓江織有點危機感。</br> 周徐紡很誠實地說:“我們在實驗室的時候,見面的次數其實很少,能說得上話的次數就更少了,我們算是病友,不知道算不算好朋友。”不過呢,周徐紡說,“我喜歡他唱歌。”</br> 江織接了一句:“我唱不好。”</br> 語氣很挫敗:“我跑調。”</br> 他是不服不甘心卻還要認命的口氣:“我不會唱歌。”</br> 他從小就沒什么藝術細胞,唱歌、畫畫、樂器都不在行,甚至可以說是一塌糊涂。</br> 周徐紡停下腳來,語氣很嚴肅了:“你干嘛要跟他比,怎么會一樣呢,你可是男朋友,會不會唱歌都不要緊,我最喜歡的歌手、最喜歡的作家、最喜歡的畫手,全部加起來,也沒有喜歡你多,而且性質也不一樣。”</br> 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br> 誰都不能跟江織一起比。</br> 江織手環在她腰上,站在路邊,夜里街上沒什么人,路燈下只有他們兩的影子,他追著她的目光看,問她:“怎么不一樣?”</br> 她認認真真地回答:“我只是欣賞他們,你不同。”</br> 江織追著問:“怎么不同?”</br> 她臉發熱,埋著腦袋不看他:“你不要明知故問。”</br> 江織偏偏不依不饒,把她小臉捧著:“我要問。”</br> 周徐紡臉皮薄,說不出口。</br> 她不說,他便問:“紡寶,你愛我嗎?”</br> 還明知故問!</br> 她耳朵發燙,不想跟他說,悶頭往前走。</br> 江織跟在后面,把她的手拉住,拽著不讓走:“你一次都沒說過。”他纏著她,磨著她,非要問,“你到底愛不愛我?”</br> 周徐紡羞紅著臉,瞧瞧四周,沒有別人,她踮起腳,湊到江織耳邊,說她很愛他,說完,她覺得不好意思,埋著頭看腳尖。</br> “紡寶。”</br> 她抬頭,眼睛亮亮的:“嗯。”</br> “你以后會嫁給我嗎?”</br> 她也沒想,說:“會啊。”</br> 他小心翼翼地又問:“確定了嗎?”</br> 她毫不猶豫:“確定。”</br> 江織笑了,眼里的星辰全部亮著,像得盡了甜頭,語氣滿足又得意:“那我以后不忍著了。”</br> 周徐紡沒聽懂:“忍什么?”</br> 他俯身,小聲跟她說了一句。</br> 她小臉一下子就通紅了。</br> “不準說了。”</br> 江織笑著親她掌心:“好,不說。”</br> 兩人一路鬧著,就一小段路,走了十多分鐘,上車之后,周徐紡問道:“過幾天就是除夕了,你要回江家嗎?”</br> 城市里的年味兒不足,除夕將近,也沒有多少過年的氛圍。</br> 江織說:“要在那邊吃年夜飯。”</br> 老太太定的規矩,不止是逢年過節,平常的初一十五也得回老宅。</br> 周徐紡猶豫了一下,問江織:“那你帶我去嗎?”</br> 他說:“不帶。”</br> 她腦袋瞬間耷拉下去,像只落單的鵪鶉。</br> 江織好笑,補了后半句:“我偷跑出來找你。”</br> 鵪鶉找到了同伴,又活蹦亂跳歡歡喜喜了:“那你要給我壓歲錢。”</br> 江織把臉湊過去:“把我給你行不行?”</br> 她推開:“不行,要錢。”</br> 他揉揉她的腦袋,把她頭發揉亂了:“行行行,都給你這個小祖宗。”</br> 小祖宗笑瞇瞇地哼起了歌。</br> 晚上十一點半,喬南楚接到江織的電話。</br> “還沒睡?”以前可是八九點就睡的人,想到江織那個身體,做兄弟的有句逆耳的忠言要說,“別搞到太晚。”</br> 江織:“……”</br> “搞什么搞,別瞎扯淡。”媽的,他有正事好不好,“我今天晚上打了個人,可能被人拍了,你幫我處理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