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很酷的女孩子戴著副不透光的眼鏡,聲音壓得低沉,問:“有沒有汽油?”</br> 太酷帥了!</br> 要是再戴上個機車頭就完美了,店員忍不住多看幾眼了:“有的。”他往外看了一眼,沒瞧見車,估計是停在了遠處,“要幫你加滿嗎?”</br> “不加。”她說,“直接賣給我。”</br> “……”</br> 這人不是要去放火吧?</br> 店員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剛才還覺得酷帥,這會兒,仔細瞧瞧,越瞧越像犯罪分子,趕緊退到后面的拖把跟前,只要這犯罪分子敢傷害他,他就拿拖把打:“我們店不直接賣。”</br> “不賣啊。”</br> ‘犯罪分子’思考了一下,語氣很正經、很認真:“不賣我就燒了你們店。”</br> 果然是犯罪分子!</br> 還是恐怖分子級別的!</br> 店員秒慫:“賣賣賣。”哆哆嗦嗦地問‘恐怖分子’,“您您您要多少?”</br> ‘恐怖分子’:“要足夠燒掉一座三層的別墅。”</br> “……”媽呀!</br> 約摸八點,突然刮起了大風。</br> 唐穎敲了敲了門,休息室里的人說進。</br> 她推門進去,沒看見周清讓,只有助理小袁在里面,她問道:“師兄走了嗎?”</br> 小袁說:“一下播就走了。”他手里還拿著周清讓的手機,“他把手機落下了,也不知道是誰找他,電話一直打。”</br> 正說著,鈴聲又響了。</br> 小袁看了一下來電,還是剛剛那個號:“又打過來了,可能真有什么急事。”</br> “你接一下吧。”</br> 小袁接了電話。</br> 對方是個女孩子,喚周清讓:“小叔叔。”</br> 小叔叔?</br> 周主播不是無親無故嗎?</br> “你好,我是周老師的助理。”</br> “你好,我是唐想。”</br> 小袁客客氣氣地解釋:“周老師已經回去了,手機落在了電臺,你有什么急事找他嗎?”</br> 怪不得一直沒人接。</br> 唐想也剛知道,周徐紡與周清檬的關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周清讓,替周徐紡難過,卻也替周清讓高興。</br>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有個親人便好了。</br> “如果見到他,能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嗎?”</br> 小袁說:“好的。”</br> 唐想:“謝謝。”</br> “不用客氣。”</br> 外頭,狂風大作,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br> 江織的電話響,是外賣到了,他結束了視頻會議,從書房出來,沒有在客廳看見周徐紡。</br> 臥室也亮著燈。</br> “徐紡。”</br> “徐紡。”</br> 沒有人應,他在房里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她。</br> 她不在家,明明十五分鐘前還窩在沙發上看劇,這會兒,找不見蹤影了,平日里,她出門一定會同他說,就算臨時有跑腿任務,也會提前跟他報備。</br> 江織撥她的電話,關機了,連她平時執行任務用的號都打不通。</br> 他把電話打到方理想那。</br> “江導。”大導演親自致電,方理想很受寵若驚。</br> 會不會是要給她加戲啊?</br> “我女朋友跟你在一起嗎?”</br> “……”</br> 原來是找女朋友啊。</br> 真是一刻都離不得啊,方理想說:“沒有啊。”</br> 江織道了一句‘打擾了’,然后就掛了電話,又打給了喬南楚。</br> “你女朋友在不在?”</br> 找溫白楊的。</br> 喬南楚:“我們沒同居。”</br> 江織沒興趣知道他們同沒同居:“在不在?”</br> 喬南楚舔了一下牙:“……在。”他只是剛好過來了一趟,沒同居!</br> 江織語氣有些著急:“問她一下,周徐紡有沒有找過她。”</br> “行啊你,找女朋友都找到我這兒來了。”</br> 江織沒有閑工夫跟他扯,直接掛了電話。</br> 過了一會兒,溫白楊發了郵件過來,用的是霜降的郵箱:“二十分鐘前,徐紡讓我幫她黑了香茗路的監控。”</br> 香茗路是去駱家的主干道。</br> 駱家。</br> 書房門口,下人來傳話:“董事長,周先生來了。”</br> 駱懷雨把公事放一邊:“進來吧。”</br> 門從外面推開,周清讓拄著拐杖,步子很慢。</br> 駱懷雨抬頭看了他一眼,吩咐傭人:“去沏壺茶來。”</br> “不用。”</br> 聲音絲毫沒有平時播新聞時的溫潤,冷而清冽,對駱家的傭人說:“麻煩你出去一下。”</br> 傭人看了駱懷雨一眼,這才退出去,帶上門。</br> 駱懷雨坐在實木的椅子上,龍頭的拐杖放在了手邊,手背有很多老年斑:“你來找我又是因為你姐姐的事?”</br> 如果不是因為周清檬,他不會再進駱家的門。</br> 他走上前,右腿有舊疾,左腿戴的是假肢,走路走著跛:“駱三是不是我姐姐的孩子?”</br> 駱懷雨臉色瞬間變了:“誰跟你說的?”</br> 他沒有答,目光逼視,再問了一遍:“是不是?”</br> 這件事,除了駱家人,就只有一個人知道。</br> “你去見何香秀了?”</br> 周清讓答:“是。”</br> 駱懷雨狡辯不得,承認了:“她的確是清檬所出。”神色平靜,他半點慌亂都沒有,“因為是清檬的孩子,我才養在了駱家,不然,也不會領養一個有殘疾的養子。”</br> 說的好像是做了多大的善舉。</br> 周清讓跛著腳上前,平日里那雙空洞薄涼的眼睛,亮得像閃著刀光的利刃:“八年前,你孫女縱火,你兒子殺人,你知不知情?”</br> 他也在查這件事。</br> 駱懷雨沒有正面回答,面不改色道:“案子還在審理,真相是什么,現在下定論都還太早。”</br> 還要狡辯。</br> 周清讓冷笑:“駱家的一舉一動全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可能不知情。”</br> 駱三會被燒死,是他默許的,甚至還不止如此。</br> “清讓——”</br> 周清讓打斷了他:“你就不怕遭報應嗎?”</br> 話剛剛擲地,房外突然砰的一聲,巨響。</br> 隨后有人大喊:“著火了,著火了!”</br> 還有徐韞慈的聲音,著急忙慌地在叫:“穎和!”</br> “媽!”</br> “媽!”</br> “起火了,穎和你快下來!”</br> 又是砰的一聲,應該是廚房的東西炸開了,外頭一片混亂,駱家的主子與傭人都在逃竄,火急火燎地往外跑。</br> 很快便有濃煙從門縫里飄進書房,墻上的電線全部燒著了,噼里啪啦地響,屋里沒有燈光了,卻有火光照著,依舊亮如白晝。</br> 周清讓看著玻璃窗外越升越高的火焰,笑了:“駱懷雨,你的報應來了。”</br> 駱懷雨立馬拄著拐杖起身。</br> 周清讓快他一步,把門反鎖上了。</br> 駱懷雨大驚失色:“你要干什么?”</br> 他目光灼灼,眼里映進了大片大片的火光:“二十三年了,我撐著這口氣活了二十三年,就是在等你們駱家的報應,駱常德完了,駱青和也完了。”他看著駱懷雨,“只剩你了。”</br> 他要同歸于盡……</br> 駱懷雨拄著拐杖,快步走向門口,吼道:“你讓開!”</br> 他沒有退讓一步,毅然決然,用后背擋住了門:“我姐姐不在了,駱三也死了,我這副身體反正也熬不了多久,你就跟我一起死吧。”</br> 他不想活,八年前就不想活。</br> 死了也好,去地下找他姐姐,他姐姐膽小,怕很多東西,沒人陪著,她會害怕。</br> “你瘋了!”</br> 駱懷雨徹底亂了陣腳了。</br> “是,瘋了。”他握在門把上的手被燙得通紅,很瘦,骨節分明,“八年前,我就該瘋,就該提著刀,來把你們駱家全部殺了,那樣,至少駱三還能活。”</br> 這人,不要命了。</br> 駱懷雨沖著門外大喊:“老齊!”</br> “快開門!”</br> “老齊!”</br> 玻璃窗外火光沖天,濃煙四起,屋子里關門閉戶,溫度越升越高。</br> 周清讓一跛一跛地走上前,手里的拐杖指著駱懷雨。</br> “周清讓!”</br> 他目光很空,里面只有孤注一擲的決然:“你去下面給我姐姐道歉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