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紡聽聞,一時失神,捏癟了手上的牛奶罐子。</br> “又有人想綁他。”</br> 周徐紡靜了一會兒,恢復了冷淡臉:“綁他做什么?”</br> “委托人沒有說,只說了時間和地點,價格開得很高。”霜降發了個數字過來。</br> 七個零,一千萬。</br> 算是業內的天價了。</br> 到底是誰,花這么多錢綁江織。</br> 周徐紡把牛奶放下,沒心情喝了:“問清楚,為什么綁他?”</br> 她接任務,有規定,必須說出目的,不違法亂紀、不違背道德,她才會接,若是委托人說謊,她也會違約。</br> 五分鐘后,霜降才回復。</br> “委托人不肯說目的,但是提價了,出到了兩千萬。”</br> 舍得出兩千萬這么大的手筆,應該是勢在必得。旁邊黑屏的電腦里,映出了周徐紡的臉,眉頭越皺越緊:“能查到委托人嗎?”</br> “代理IP,查不到。”</br> 霜降都查不到,那就不是簡單的人,出這么高價,還不說出目的,肯定有問題的,是不是貪圖江織的美色……周徐紡陷入了深思。</br> “我們接嗎?”</br> 周徐紡拽著衛衣帽子上的帶子,糾結地纏了一個結:“接。”</br> 如果她不接,就會有別人接,最后,他會被別人劫色。</br> 周徐紡不想江織被別人劫色,漂亮的東西要保護好,像她的棉花糖盒子,用了很久,還是跟新的一樣,她也想江織一直跟新的一樣,一直好看下去。</br> 可要是違約了,或者任務失敗了,她要賠雙倍的委托金額,雙倍就是四千萬……</br> 周徐紡有點難過了:“要晚點買月亮灣了。”</br> 果然,美人都是很花錢的。</br> 不行,她要努力地賺錢,她打開手機,給群頭發微信:“有沒有賺錢多一點的戲?”</br> 群頭老魏三分鐘后回復了她。</br> “什么都能演?”</br> “嗯。”</br> “當替身行嗎?”</br> “可以。”</br> 周徐紡見過別人當武替,她覺得很簡單,就是要控制好力道,不能把別人打壞了,畢竟,她力氣那么大。</br> “你把你的體重身高三圍都報過來,再附一張全身照。”老魏覺得她也是老群演了,行內話應該都懂,就沒多說,“不一定演得上哈,我去試試。”</br> “好。”</br> 周徐紡就把信息和照片發過去了。</br> 半個小時后,周徐紡都快睡著了,老魏發了回復過來:“余然很滿意,你明天就過來給她當替身,一次鏡頭八千塊錢。”</br> 八千。</br> 好多好多啊,原來當替身這么賺錢。</br> 周徐紡以前從來沒拿過這么多,她很開心:“我明天就去。”</br> “你去了直接找服裝組的安娜。”</br> “好。”</br> 老魏發了個表情包。</br> 周徐紡回了個句號。</br> 老魏又發了個表情包。</br> 周徐紡又發了個句號。</br> “行了,別發了,快去睡吧。”</br> “。”</br> 這姑娘!每次都以句號結束聊天。</br> 第二天,周徐紡套了件軍大衣,戴上帽子,從頭到腳都裹好,早早就去了影視城,除了工作人員,演員們都還沒到,方理想也沒到。</br> 她直接去了服裝組。</br> 安娜已經在那了,盯著她看了挺久:“你就是老魏找來的替身?”</br> 周徐紡點頭。</br> 安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衣服穿太多,包得太嚴實,實在看不出身段,就問:“以前干過嗎?”</br> 周徐紡說:“沒有。”她沒當過替身,怕控制不好力道會把人弄傷。</br> 安娜就看得見她露在帽子外面的小半張臉,還挺鎮定,例行公事地安慰了一番:“副導到時會清場,待會也會有人來指導你動作,你不用太緊張。”m.</br> 周徐紡呆著表情,她不緊張啊……</br> 從來沒當過替身的周徐紡不知道,還有一種替身,叫裸替。</br> 旭日出來,天大亮,嚴冬的早晨,太陽不烈,外面霧蒙蒙的。</br> 大概是起得太早了,江織沒睡夠,脾氣不太好,窩在椅子上躺了會兒,似睡非睡的眸子一掀開,里頭跟冬天的暮光似的,暗影沉沉,看著陰陰涼涼的。</br> “還不開始?”</br> 起床氣還沒消,聽得出他言語里有怒氣。</br> 趙副導演怵他怵得要死,微微顫顫地回答:“演員那邊還沒有準備就緒。”</br> 江織抬了抬腕子,看了眼手表:“八點四十七。”他抬頭,看趙副導,“讓整個劇組等她一個人,第一天來?不知道我的規矩?”</br> 大冬天的,趙副導瞬間汗涔涔。</br> 女主余然的經紀人許璐趕忙過來賠禮解釋:“對不起江導,替身演員還沒有準備好,已經去催了。”</br> “替身演員?”</br> 江織看了看自個的手,指尖被凍得發紅了,這天冷得他煩躁不已,便把手里的劇本扔了,手放進被子里捂著,眼皮漫不經心地抬起:“我什么時候同意用替身了?”</br> 一到冬天,他看上去就懶散無力,臉色也蒼白得很。</br> 可就是這幅病懨懨的樣子,讓人怕得要命,許璐心肝七上八下地直跳,放下面子好聲好氣地給藝人求情:“余然她是新人演員,基礎還沒打牢,粉絲又大多都是男性,工作室幾次商議之后,還是覺得用替身更合適。”</br> 這片子是國民題材,諜戰的,女主是個情報員,里面有一場床·戲,要從后頸露到腰窩。</br> 尺度不算大,可到底得脫。</br> “你說的這些,”江織語速慢,還不時伴著兩聲咳嗽,沒力氣似的,拖腔拖調地說了后半句,“跟我的電影有關系?”</br> 這是半點面子都不給。</br> “余然她,”許璐一時情急,胡謅了一句,“她背部受過傷,拍出來也不好看。”女演員哪能輕易脫衣服,更何況余然走的是清純人設,也正是因此,她才大著膽子陽奉陰違了一次。</br> 江織晃著手里的牛奶罐子,沒說話。</br> 許璐趕緊趁熱打鐵,繼續游說:“我找的那個替身演員條件很好,一定能拍出更好的效果,江導,您看,先試試戲行嗎?”</br> 趙副導演也來圓場:“要不先見見那個替身演員?看看她的背再——”</br> 話還沒說完。</br> “老板!”</br> “老板!”</br> 一米九的大塊頭阿晚咋咋呼呼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br> “周小姐她,”阿晚大喘氣,“她,”</br> 他嗆了一口冷氣,說不出話來。</br> 江織冷眼一掃,不悅:“把舌頭給我捋直了。”</br> 阿晚深呼吸,再吐一口氣:“周小姐她要當裸替了!”</br> 裸替……</br> 江織瞇了瞇眼,從躺椅上坐起來,眸光輕輕掠起,里頭一片天青色:“你們找的替身演員是誰?”</br> 這哪知道!</br> 趙副導趕緊叫人:“老魏。”急得大叫,“老魏!”</br> 老魏是影視城最大的群頭,手底下各種替身、群特、群演一大堆,是合作多時的老伙計了。</br> 老魏從片場外頭跑進來:“咋了副導?”</br> “你找的替身演員叫什么名字?”</br> “她叫周徐紡。”老魏撓撓頭,“怎么了?”</br> 又是這個周姓姑娘。</br> 趙副導擦了擦汗,不敢再吭聲了,瞄著眼察言觀色,就瞧見江織瀲滟水光的一雙眸子,一點一點陰下來。</br> 氣壓,突然就低了。</br> 老魏第一次見大導演,不知道他的脾氣,忍不住美言幾句:“導演,周徐紡很優秀的,她雖然沒當過替身,但她做了很久的群演,經驗非常豐富,而且我和攝像組幾個負責人都看過她的照片,身形和——”</br> 咣當一聲。</br> 牛奶罐從江織手里,滾到了地上。</br> 登時,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br> “休息二十分鐘。”</br> 江織撂下一句話,起身,目光悠悠落向姍姍來遲的余然:“不能拍露背的戲?”</br> 她咬著唇不做聲。</br> 江織斂起了眸子,細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將大衣的扣子一顆一顆扣上,神情漫不經心著的:“不能拍,就換個能拍的來。”</br> 許璐急了:“江導——”</br> 余然拉住她:“我能。”她白著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能拍。”</br> 她要敢說不能,江織就敢換了她。</br> 陰森森的天,咳嗽聲被風吹開。</br> “人在哪?”</br> 阿晚一愣。</br> 江織腳步停下,回頭,眸光潑墨,裹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色:“周徐紡,她在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