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紡把江織拉進屋，關上門。</br> 她說：“你奶奶真好。”</br> “嗯。”</br> 是很好。</br> 她還說：“我喜歡陸家。”</br> “嗯。”</br> 他也喜歡。</br> 他說不出口的話，周徐紡都會替她說。</br> 她喂了他一顆杏仁：“好吃嗎？”</br> 又甜又咸，江織以前從來不吃這玩意。</br> 他點了點頭：“嗯，還不錯。”</br> 周徐紡笑著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顆。</br> 江織把碟子放在柜子上，把女朋友抱進懷里，一米八幾的個子往她身上貼：“徐紡，我很開心。”</br> 語氣又開始嬌了。</br> 因為有人寵。</br> 周徐紡手環在他腰上：“我也很開心。”</br> 他心情好，興致也好，把女朋友的衣領往下拉，唇貼上去：“我想吻你。”</br> 周徐紡往后縮：“可是我現在要去吃雞爪了。”</br> 江織：“……”</br> 他還沒雞爪重要是吧！</br> 他有點酸了，比酸辣雞爪還酸，不講理地說：“我就要先接吻。”</br> 他是恃寵而驕的小嬌花。</br> 好吧，她就多寵著他點，抱住他脖子，踮腳要親他——</br> “徐紡，”陸聲在樓下喊，“下來吃雞爪。”</br> 周徐紡頭一扭，不親了，回了陸聲說：“來了。”說完，推開江織，她噔噔噔地跑下去。</br> 江織：“……”</br> 雞爪比他重要！</br> 最后，江織親了個酸辣雞爪味的周徐紡。</br> 晚上，周徐紡在床上睡，江織在地上睡，他第十九次翻身了。</br> 周徐紡也翻了個身，朝他那邊側著：“江織。”</br> “嗯。”</br> 周徐紡困困的，聲音軟軟的：“你怎么還沒睡？”</br> 房間里沒開燈，窗簾也拉著，江織的視線在黑漆漆里找周徐紡的臉：“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他躺平，頭側著看床上，“我不翻身了，你睡。”</br> 周徐紡揉了揉打架的眼皮，往床的里側挪了點：“你上來睡吧。”</br> 江織躺著沒動：“我會踢到你。”</br> “不會踢到，你這幾天睡相好了很多。”</br> 她懷孕之后，江織總怕睡覺會踢到、壓到她，晚上睡得并不安穩，睡眠質量比以前差了，但睡相好多了。</br> 江織掀了被子，抱著枕頭躺她身邊去了，側著身子用一只手抱她：“睡吧。”</br> “嗯。”</br> 她入睡很快，一小會兒就睡著了，她跟江織相反，懷孕之后睡得多，也睡得沉，不像以前那么機敏。</br> 等她睡熟了，江織又躺回地上。他一點睡意也沒有，怕吵醒周徐紡，也不敢動，像塊木頭一樣躺了近一個小時。</br> 還是睡不著。</br> 他爬起來，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了，在樓梯上，看到了陸星瀾。</br> “你怎么也沒睡？”</br> 陸星瀾穿著純黑色的睡衣，腳步晃悠，睡眼惺忪地往樓下走：“喝水。”</br> 江織也下了樓。</br> 陸星瀾喝完水，去廚房拿了四罐啤酒，放在餐桌上，江織坐他對面，他推過去一罐，自己開了一罐。</br> 啤酒是冰的，醒神。</br> 陸星瀾睡意散了點兒：“我二叔和你外婆出車禍的事你知不知道？”</br> 嗒。</br> 江織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嗯。”</br> 陸星瀾自顧自地喝著，自顧自地說著：“當時我二叔和你母親的婚期將近，他去接你外婆來參加婚禮，在來的路上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酒駕，為了讓你外婆避開，他打了方向盤，當場死亡。”</br> 這些江織都查到過。</br> “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喪子之痛還沒有緩過來，心里怨你母親，不大愿意見她。”陸星瀾往嘴里灌了一口，一身黑色顯得他正經刻板，“你外婆當時重傷，我們陸家還在辦喪事，顧不上別的，老太太也一病不起，在那期間不肯見你母親，你母親她求助無門，才嫁到了江家。”</br> 陸星瀾歇了會兒，問：“這事兒你知不知道？”</br> 江織面上無波無瀾：“知道。”</br> 她母親就是因為高額醫藥費才嫁給了江維宣。</br> “老太太自責了很多年，如今知道了你母親當時還懷著孩子，心里那道坎更過不去，覺得是她害了你。”陸星瀾把空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又開了一罐，喝了一口，接著說，“剛剛老太太借著醉意把我叫過去，問我介不介意，她想把陸氏給你，說她也一把年紀了，能彌補你的時間不多，除了攢了點家產，沒什么能給你的。”</br> 老太太自從知道江織是陸家人起，就開始安排身后事，就差立遺囑了，想盡了辦法，想彌補他，可偏偏心里覺得虧欠，連親近都不敢親近。</br> 江織垂著眼，情緒一分都沒顯露出來，不知道是喜是怒，就只說了一句：“你跟她說我不要。”</br> “你自己跟她說。”若是不困的時候，陸星瀾倒像個穩重的老干部，說話很老成，“不管你心里有沒有怨，都找個時間跟她談談，把結解了。”</br> 江織把罐子里酒喝了，站起來，拉開椅子：“口氣挺像那么回事的。”這長輩的架子端得挺穩。</br> 陸星瀾理所應當：“當然，長兄如父。”</br> “……”</br> 江織把啤酒罐扔了，回房。</br> 陸星瀾在后面問了句：“你的病是怎么回事？”</br> 他沒隱瞞：“裝的。”</br> “……”</br> 他那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樣子陸星瀾也見過，尤其是冬天，就跟快要一命嗚呼了似的，居然是裝的……</br> 陸星瀾也起身，往樓上走：“演技不錯。”</br> 江織在前面走：“當然，我是導演。”他回頭，客觀評價了一句，“你演技不行，太浮夸。”</br> 陸星瀾：……￣へ￣。</br> 他又不是演員！</br> 夏天的天亮得早，凌晨五六點就有曙光了。</br> 姚碧璽起來上廁所，昨晚的酸辣雞爪有點咸，她去倒杯水喝。</br> “早。”林秋楠從廚房出來了，身上還穿著圍裙。</br> 姚碧璽看墻上的鐘，才六點十五：“媽，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了？”</br> 林秋楠從冰箱里拿了幾個雞蛋，回了廚房，用小鍋裝了點水，放在火上煮，說：“江織要趕早回醫院，我給他弄了點早飯。”</br> 陸家都是男人做飯，老爺子生前會疼人，老太太嫁過來之后，基本就沒怎么下過廚房，廚藝很一般，動手做飯的次數數得過來。</br> 姚碧璽跟著進去瞅瞅：“這，”她看著平底鍋里一坨一坨的東西，“這是炒粉？”焦了嗎這是？黑乎乎的，肉放得很多，還有幾根炒得軟趴趴的青菜。</br> 林秋楠瞥了她一眼：“不然是什么？”</br> 這賣相，實在抱歉。</br> 姚碧璽主動請纓：“還有米粉嗎？我再炒點。”</br> 林秋楠拿了兩個盤子來盛：“你那手藝，算了吧。”</br> “……”</br> 半斤八兩，誰也別嫌棄誰嘛。</br> 林秋楠拿了雙筷子，把糊了的地方挑出來：“看是不好看了點兒，味道還行。”</br> 姚碧璽想嘗嘗，也去拿了雙筷子。</br> 林秋楠不動聲色地把兩盤堆得很高的炒米粉放到另外一邊，再拿了兩個盤子，蓋住。</br> 姚碧璽：“……”</br> 她真的就只是想嘗嘗味道。</br> 樓上有動靜了，姚碧璽尷尬地把筷子放回原處，出了廚房，看見江織和周徐紡下了樓：“他們下來了。”</br> 周徐紡問候長輩：“大伯母早。”她也看到廚房里的林秋楠了，“奶奶早。”</br> 林秋楠對她點了點頭，看了江織一眼。</br> 江織沒出聲，跟在周徐紡后面。</br> 姚碧璽問周徐紡：“昨晚睡得還習慣嗎？”</br> “習慣。”</br> 林秋楠把兩盤肉絲炒粉端出來，放在餐桌上：“先吃早飯吧。”她去廚房拿牛奶了。</br> 江織和周徐紡坐餐桌上，吃炒粉。</br> 林秋楠把牛奶放下，就坐沙發上去了，戴上老花鏡，開了平板在看新聞。</br> 姚碧璽刷了牙出來，對那盤炒粉的味道還是很好奇：“你奶奶炒的，她很久沒做過飯了，味道還行嗎？”</br> 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的人往餐桌那個方向坐了點。</br> 周徐紡豎起兩個大拇指：“行。”</br> 江織也嗯了一聲。</br> 林秋楠撐了撐鼻梁上的老花鏡，嘴角有笑，慈眉善目。</br> 等江織和周徐紡吃完站起來，林秋楠放下平板走過去：“吃飽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