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帝都江家的林哥兒,那是三天三夜也夸不完,年輕有為、成熟穩重、潔身自好、風度翩翩……任誰說起他,都是點頭點頭再點頭。</br> 鮮少有人知道,他漂亮的履歷里還有一頁黑料。</br> 那是大二那年,晚自習后,十點。</br> “老江,夜宵去不去?”</br> 提議的是同寢室的張不凡。</br> 江孝林興致缺缺:“不去,課題沒弄完了。”</br> 張不凡是個貧嘴的,勾肩搭背地吆喝:“別介啊,艾瑞巴蒂一起嗨。”</br> 他才剛勾上肩搭上背,對方就無情地把他的手扯開了,并回以冷漠的兩個字——</br> “起開。”</br> 這股子嫌棄喲。</br> 張不凡戲精上身,表情像個被拋棄了的糟糠之妻:“你這個薄情郎,跟你的學習過去吧!”</br> 江孝林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br> 寢室另一哥們兒管培也是個吊兒郎當不正經的:“我說老江,咱就別翻身了,大老爺們兒,讓人家唐想壓一壓怎么了,在下面也有在下面的舒坦嘛。”</br> 甭管什么事,最后都能扯到唐想,誰讓她是江孝林的克星呢,整整兩年,把人死死壓在老二的位置。</br> 江孝林:“滾。”</br> 張不凡笑得賊兮兮:“你看他,居然還臉紅。”</br> 管培哈哈大笑:“估計是被壓出感情來了。”</br> 江孝林:“……”</br> 智障。</br> 他懶得理,走到一邊,撥了個電話。</br> “我聽舍管說,”寢室的老三何熙熙提了一事兒,“咱們那棟有個色情狂,一到晚上就去女生澡堂偷內衣褲。”</br> 張不凡開著小車罵人:“變態吧,寂寞了多動動手啊。”</br> 哥仨有一嘴沒一嘴地說著。</br> 江孝林單獨走在后面,手機屏幕的光是冷白色,照在側臉。</br> “什么事兒?”</br> 他看著地,路燈拉長的影子在身后:“你的課題報告還沒給我。”他漫不經心地解釋,“我等會兒要路過十七棟。”</br> 唐想的寢室在十七棟,男寢在前面,他“順道”。</br> “我在澡堂。”</br> 她說完,直接掛了。</br> 幾乎同時,江孝林停住了腳,澡堂……色情狂……</br> 管培回頭,見他一動不動:“怎么了?”</br> 他轉身就往女生宿舍后面的澡堂跑。</br> 管培在后面喊:“你干嘛去啊?”</br> 他干嘛去?</br> 不知道,他的腳比他的大腦快,他還沒反應過來他抽的什么風,腳就已經跑到了女生澡堂,速度太快,停下的時候剎不住腳,被迎面過來的人撞了一下。</br> 撞他的男生神色慌張,道了個歉就跑了。</br> “江孝林?”</br> 江孝林回頭,看見唐想裹著浴巾從澡堂出來了。</br> 白色浴巾到大腿根,天鵝頸下一對美人骨,頭發濕噠噠地在滴水,水滴順著修長的脖子往下滾。</br> 他喉結一滾,結巴了:“你、你把衣服穿好!”</br> 她一只手按著胸口的浴巾,月光下,剛被熱氣蒸過的皮膚白里透紅:“你在這干嘛?”</br> 他別開臉:“路過。”</br> 熱度上頭,腦子不好使,就隨口胡謅。</br> 唐想將信將疑:“這里是女生澡堂,你路過這兒要去哪?”</br> 女生澡堂在女寢的最后一棟,再往里就沒有路,哪門子的路過?</br> “你管我去哪。”平時總一派斯文優雅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惱羞成怒了,“你先去穿衣服,穿這樣就跑出來,你有沒有羞恥心!”</br> 唐想站著沒動,一手拽著浴巾,目不轉睛地看他。</br> 這個點兒澡堂沒什么人,剛才她在洗澡,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掀開簾子就發現她的內衣褲不見了,她沒看到人,只聽見了腳步聲,情急之下才追了出來。</br> 澡堂外面,只有江孝林。</br> 他把書包拿下來,脫外套甩給她,態度很惡劣:“穿上。”</br> 書包隨著他甩手的動作蕩了一下,一件淺藍色條紋內衣從里面掉了出來。</br> 江孝林:“……”</br> 空氣突然靜止。</br> 下一秒,同色系的內褲也掉了出來。</br> 這兩件貼身衣物都是唐想的。</br> 他愣了許久,搖頭:“不是我。”一定是剛才那個男的。</br> 唐想伸手:“手機拿來。”</br> 他以為她要查相冊和視頻,沒有猶豫就給她了。</br> 她接了手機,然后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按號碼:“教務處嗎,我在澡堂外面抓到個色情狂。”</br> 色情狂:“……”</br> 江孝林當晚就被帶到了教務處,三堂會審。</br> 澡堂外面沒有監控,這件事死無對證,他又給不出那個點出現在那里的正當理由,順理成章地成了偷窺事件的最大嫌疑人,還是導員出面做了擔保,才免了退學處置,但還是被記了過,扣了五分的德行分,就是因為這五分的德行分,他好不容易考的第一,又變成了第二。</br> 那之后,他就變本加厲地‘折磨’她,也是那之后,他繼基佬之后,又多了個色情狂的外號。</br> 這姑娘,簡直是他的劫。</br> “得賠。”</br> 就像當年那臺碎屏的電腦一樣。</br> 他蠻不講理:“可以分期付款。”</br> “怎么賠?”</br> 他彎下腰,兩人目光相撞:“先來我家住一個月吧。”</br> 唐想懷疑自己聽錯了,向他確認:“不是賠償的賠,是作陪的陪?”</br> 這個“陪”,更讓江孝林更稱心如意了:“你可以這么理解。”</br> 唐想無話可說,就兩個字:“流氓。”</br> 他不否認,口氣突然認真了:“唐想,你也認識我十年了,見過我對別人耍流氓嗎?”</br> 外人都道帝都江家的林哥兒儒雅斯文、風度翩翩。</br> 他就對喜歡的姑娘耍流氓。</br> 唐想后背抵著墻,退無可退,抬著眸子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你喜歡我?”</br> 非得他再承認一次是吧?</br> “嗯。”</br> 她不明白了:“那你怎么一直跟我過不去?”</br> 他英俊的一張臉上,有一絲窘迫:“想引起你的注意。”</br> “……”</br> 現在小學的男孩子都不用這種辦法吸引心上人了,幼稚的一批。</br> 其實唐想也懷疑過江孝林對她有那么點兒意思,可每次被他招惹到暴跳如雷的時候,這種念頭就又被她自己給否認了。</br> 她現在腦子有點亂,理了一會兒,沒理清,嘴巴比腦子快:“我對你沒那個意思。”</br> 她說完,看腳尖。</br> 她心虛時才會有這樣的小動作,可她為什么會心虛?這個問題,連同“江孝林為什么會喜歡她”這一問題,一起在她腦子里亂竄。</br> 江孝林不滿、不悅、不服:“我知道,你喜歡江織那種小妖精和陳沛那種老男人。”</br> 唐想:“……”</br> 她喜歡個鬼!</br> 她就夸過幾次江織的美色,幫著室友小瑰送過一次情書。</br> 他蠻不講理,沒了紳士斯文,眼里透著一股壞:“可我手受傷了,你得負責。”</br> 得“陪”是吧。</br> “去你家住?”</br> 他點頭,語氣完全不容商量:“給我當保姆。”</br> 不僅流氓,而且無賴。</br> 唐想扭頭就走。</br> “唐想!”</br> 被她扔在后面的人怒了:“老子手疼!”</br> 言外之意是:我手疼,怪你!怪你!都怪你!</br> 唐想頭一回發現,這家伙這么難搞,想罵人,算了,她跟個病號計較什么,不管怎么說,這病號都是因為救她受的傷。</br> 她是個有良心的人:“坐那等著,我去拿藥。”</br> 江孝林得意了。</br> 冷不丁地,后面傳來一句:“沒看出來,你還挺幼稚。”</br> 江孝林回頭。</br> 不正是江織那小妖精嗎。</br> 江小妖精推著輸液架慢慢悠悠地走過來。</br> 江孝林眼神跟剛剛比,天差地別,質問時目光里透著攻擊性:“錄音是你發給我的?”</br> 江織不緊不慢:“是。”</br> “目的呢?”</br> 輸液架上的藥袋子蕩蕩悠悠,他也懶懶散散:“幫你跟唐想牽牽線搭搭橋。”</br> 江孝林抱著手,冷笑:“我看你是借借刀殺殺人吧。”m.</br> 他不置可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