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威改了口:“老夫人,身體好點了嗎?”</br> 許九如精神頭很差,虛弱無力地半躺著:“沒有大礙,勞煩明董掛念了。”</br> “沒大礙就好。”明洪威客客氣氣地說,“您可要好好養身子,江家現在是一盤散沙,可不能沒了您主持大局。”</br> 一盤散沙。</br> 他可真敢說。</br> 許九如不兜圈子了:“明董你是聰明人,沒必要在我這裝傻充愣了。”</br> 明洪威表情無辜:“我不明白您說的意思。”</br> 還擱這兒裝呢。</br> “那百分五的股份,是江織讓你要的吧。”許九如沒有耐心跟他打太極了,把話攤開來說,“你百德器械也是故意并入我江氏的對嗎?好方便你在我這兒點點火扇扇風,順帶讓倉庫冒冒煙。”</br> 江家一把好牌打了個稀巴爛,里頭就有不少明洪威的功勞,他表面出賣陸家,把客戶資源都帶到江氏,背地里在江氏的原材料上動手腳,倉庫冒的煙不就是他弄的。</br>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明洪威就不否認了,大大方方地承認:“您說的沒錯。”</br> 從他兒子賭馬輸錢開始,就是個局,當然了,他就是棋子,江織和陸家才是下棋的人。</br> “這些我都不追究了。”許九如把他叫來不是要算賬,是投誠自保,“明董,你開口吧,要怎樣才能把那百分五的股份吐出來。”</br> 不多不少,就百分之五,江織都算好了,這百分之五剛好能關乎到江氏誰做主。</br> 明洪威也裝模作樣地思前想后了一番:“江老夫人,我實話跟您說了吧,我就是個打工的,百德器械的老總根本不是我。”</br> 百德器械的前身是萬淙醫療,一家破產了的醫藥上市公司,十年前,萬淙醫療被突然冒出商圈的明洪威收購了,之后更名為百德器械。</br> 許九如根本沒想到明洪威居然只是個職業管理人,她有不好的預感:“你老板是誰?”</br> 明洪威說:“我們老板姓陸。”</br> 帝都數得上名號的陸姓家族,就只有一個。</br> “陸聲?”</br> 明洪威搖搖頭:“是大公子。”</br> 是那個傳聞只會睡覺的陸家大公子,陸星瀾。</br> 所以說,別太相信傳聞,獅子他總歸是獅子,哪怕他一直在睡,也不要以為他單純無害,他咬你一口,命都能要了你的。</br> 明洪威給句良心話:“我們大公子可不止喜歡睡覺,也喜歡玩玩股票做做生意,賺點小錢買個好床。”</br> 陸星瀾最擅長的,是吞并,他不經營公司,只做企業吞并。</br> 明洪威問過陸星瀾,為什么喜歡這一行,陸星瀾當時回答:“要賺錢買床。”他愛睡,費床。</br> 許九如啞然無語,居然是陸家在賊喊捉賊。好啊,林秋楠教出來的好孫子,一個比一個陰險狡詐。</br> “把股份賣給我,”許九如開門見山,拋出誘餌,“只要你把股份還回來,我就讓你當百德器械真正的主子。”</br> 江氏里頭到底還是姓江的多,百德器械并入了江氏,她要換個主子也不是難事。</br> 明洪威笑了笑,摸摸他的啤酒肚:“江老夫人,做人還是得有點良心。”</br> 陸星瀾對他有知遇之恩,千里馬易得,伯樂難求。</br> 江織和周徐紡已經搬回了青山公館,那邊的安保做得更周密,要比住在方理想家對面安全。</br> 晚飯是在陸家吃的,周徐紡一回來,就跑衛生間吐去了,她孕吐反應不算很嚴重,但很奇怪,早上和晚上吐得要厲害一些。</br> 江織看著心疼,又不能替她受罪,只能干著急。</br> 他拍拍她后背:“還想吐嗎?”</br> “嗯。”</br> 周徐紡蹲著趴在馬桶上,不想動彈了,嘴里好苦,</br> 江織去接了杯水過來:“你漱一下口。”</br> 她不想動,讓江織喂了,漱了幾次嘴里才不苦了。</br> 江織用手給她擦嘴,也不嫌臟,擦完還去親。</br> 周徐紡往后躲:“我剛剛吐了,很臟。”</br> 江織又抽了條毛巾過來,給她擦手擦臉:“我不嫌你臟。”</br> 他以前毛病一堆,嬌貴得很,尤其愛干凈和挑剔,找了個女朋友之后,吃她吃剩的,用她用剩的,見了鬼似的,他一點都不覺得膈應,還樂此不疲。</br> “你潔癖被我治好了。”周徐紡感到了很大的成就感。</br> 江織把她抱起來,放在馬桶蓋上坐著,手捧著她的臉:“你哪里我沒親過,哪還有什么潔癖。”</br> “……”</br> 以前的江織,牽個小手都會臉紅,現在學壞了。</br> 周徐紡說他:“江織,你是老司機。”她鋼鐵般的三觀,都要被他“腐”蝕了。</br> 他也不在別人面前這樣,就在她跟前什么都說。</br> “這都是在你身上學的。”江織語氣開始嬌氣了,一副“我很無辜這都怪你是你帶壞了我”的表情。</br> 周徐紡覺得他很壞,她以前好單純,居然覺得他是個正直無私的大好人。</br> 周徐紡:“你是小流氓。”</br> 江織:“嗯。”</br> “你是大流氓。”</br> “嗯。”</br> “……”</br> 好吧,她慣的,那她就認了吧。</br> 江織一米八幾的高個蹲在她面前,手還擱在她膝蓋上,像只收了爪子的乖巧藏獒:“還難受嗎?”</br> 周徐紡還是有一點想吐,但堅強的她可以忍著:“好很多了。”</br> 江織低頭,目光剛好對著她的小腹,伸手過去,很輕地戳了戳,對她肚子里的那個耳提面命:“你乖點,別折騰你媽媽。”</br> 周徐紡條件反射地把肚子挺起來,自己也戳了戳:“好神奇啊。”</br> 江織抬頭:“什么?”</br> “以后會有一個小孩子叫我媽媽。”</br> 將來會有個小孩子,像她,或是像江織,有她一半的基因,也有江織一半的基因,周徐紡覺得又神奇又稀奇。</br> 比起神奇,江織擔憂更多點:“還是早了點,你才多大。”</br> 他原本打算三十歲之后再要孩子,主要是二人世界還沒過夠,一想到以后有個小拖油瓶要占據周徐紡的時間和精力,他就很有危機感。</br> “大伯母跟我提過幾回,她和奶奶都希望把孩子放在陸家那邊養。”當然,江織也這么希望,可他得聽周徐紡的,“寶寶給她們帶好不好?”</br> 周徐紡都沒考慮:“我自己可以帶。”</br> 江織見過喬南楚堂哥家的小孩,哭鬧起來沒完沒了,他有私心,不想周徐紡受那個累:“會很辛苦,晚上都睡不了覺。”</br> 周徐紡搖頭,很堅決:“我想試試。”</br> 行吧。</br> 他拗不過她:“隨你。”</br> 能怎么辦,他幫著帶唄。</br> 江織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徐紡,你以后要二胎嗎?”</br> “……”</br> 頭胎還在肚子里呀,周徐紡摸摸肚子,還是平的:“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br> 江織說:“現在想。”</br> 她就認真想了想,然后點頭。</br> 她想生兩個寶寶,最好是一兒一女。</br> “我不反對,但要等你輸血的問題解決了再考慮,好不好?”江織其實沒什么原則,就一點,她的安危第一。</br> 周徐紡答應:“好。”</br> 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小聲地同江織說:“意外怎么辦?”她肚子里這顆富二蛋不就是意外嗎?</br> 江織皺著眉頭想了想:“是不是要用兩個?”</br> “……”</br> 周徐紡捂他的嘴,臉上飄著兩朵紅霞:“你別說了。”</br> 江織在她手心啄,臉往她那邊湊:“是你先說的。”</br> 周徐紡哼:“你是小色胚。”</br> 他笑,說正經的:“徐紡,我去結扎好不好,嗯?”這個問題,他仔細想過,“以后想生了再去做手術。”</br> 周徐紡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要。”</br> “為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