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織。”</br> 周徐紡在里面第三遍喊他了,不像剛才,語氣已經有一點急了,手上晃著的動作也大了一些,肩下的鎖骨隱隱露出。</br> 江織回神,復捏了捏眉心。</br> 不是她也好,他很不希望她走在刀尖上,過著舔血的生活。</br> 他把衣服放在了她手上,又惱起來了:“你在別人家也這樣?”</br> 周徐紡接住了衣服,手伸回去,把門關上。</br> “我沒有去過別人家。”一次都沒有。</br> 江織蹙著的眉,因為她一句話松開了。</br> 浴室里水氣繚繞,周徐紡伸手,把鏡子上的霧擦掉,里面倒影清晰了,她低頭看自己的胳膊,用手指摩挲了兩下。</br> 她的自愈速度好像比以前快了。</br> 浴室外面,時不時有江織的咳嗽聲,他吹了風,不知道是不是病得更嚴重了?正胡思亂想著,她手機響了,是霜降發了郵件過來。</br> “搞定了嗎?”</br> 周徐紡看著江織的衣服,走神了一會兒才回:“我手上沒有傷口,他應該打消懷疑了。”</br> 天公作美,下了一場大雨,她才找到理由來江織家里。其實她并不喜歡算計人,更加不想算計江織,只是沒了法子,她不能暴露身份,至少在去月亮灣之前,她得悄無聲息的。</br> “阿紡,你一定要去月亮灣上生活嗎?”霜降第一次這么問,話外,有挽留之意。</br> “是。”</br> 周徐紡回答得很絕對,她一定要去的,她不適合群居,必須一個人生活。</br> 過了很久,霜降的郵件才過來。</br> “不去行不行?你一個人在島上,會很孤獨。”</br> 不去行不行?</br> 三年前周徐紡也這樣問過自己,直到她被她那時的鄰居發現,她都來不及解釋一句,那個平時做了好吃的都會分她一半的鄰居就暈過去了。</br> 之后,她搬家了,買了一棟樓一個人住,再也不要鄰居,再也不問自己不去月亮灣行不行。</br> “我怕。”周徐紡說。</br> 霜降問她怕什么。</br> “怕有一天會被別人發現我的秘密,然后把我燒死。”</br> 那年她從實驗室逃到大麥山,機緣巧合救了一對夫婦,開始,他們也對她禮遇有加的,后來,他們看見了她的眼睛,看見了她奔跑,看見了她快速愈合的傷口,他們就說她是妖怪,好多人都這么說,他們用石頭、用棍子、用鐵鍬打她,他們還會放火燒她。</br> 她很怕,怕那些人,怕這個吃人的世界。</br> 江織給她拿了一件衛衣,白色的,還有一條運動褲,她穿著很大,褲腿卷了三圈,很不合身,從她出來,江織就一直打量她,他躺在沙發上,臉上病容明顯,神色懨懨,唯有那雙眼睛有神,星辰入畫,漫不經心地勾著人。</br> 她不自在地把衛衣的帽子戴上,想遮一遮臉。</br> 江織卻走過來把她帽子拉下去,他唇色很紅,襯得膚色更蒼白:“周徐紡。”</br> “嗯。”</br> 他把她掛在脖子上的干毛巾抽走,罩在她腦袋上,隨后不自然地撇開頭:“把頭發擦干。”</br> “哦。”</br> 她用毛巾蒙住腦袋,左右上下一頓亂擦,頭發洗了兩次,霧藍色已經褪得不怎么明顯了。</br> 江織看了她好幾眼才挪開視線,耳尖微紅,看著別處,問她:“要不要喝牛奶?”</br> 她把頭從毛巾里露出來:“要。”</br> 他拿了兩罐牛奶,去廚房給她熱。</br> 她跟在后面,晃著長了一大截的袖子:“我可以喝冷的。”</br> 江織已經把罐裝的牛奶倒到杯子里,放進微波爐:“天太涼,不要喝冷的。”</br> 她更愧疚了,覺得自己太壞了,江織待她這樣友好,她還騙他,不過……她看了一眼微波爐,再抬頭看江織:“你沒有按加熱。”</br> 江織:“……”還要按?</br> 他哪里知道,這房子裝修是薛寶怡弄的,廚房的東西也是薛寶怡多此一舉添的,從住進來到現在,他就沒進過廚房。</br> 加熱按哪里來著?</br> 江織盯著微波爐,擰著眉頭研究。</br> 一根手指伸過來——</br> 叮!</br> 周徐紡按了加熱的鈕:“可以了。”</br> 江織:“……”</br> 薛寶怡那個智障,買的什么鬼東西。</br> 他咳了兩聲:“你會做飯?”</br> “不會。”周徐紡腦袋習慣性地躲在衛衣帽子下面,露出一雙眼睛,表情正兒八經的,“可是我會用微波爐,在粥店幫工的時候學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