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她,一起躺在了大紅色的鴛鴦被上:“洞房,要不要?”</br> 周徐紡羞羞怯怯地不說話。</br> 江織也不說話了,吻著她,解開她嫁衣的盤扣。</br> 衣裳剛褪,她突然嘀咕了一句:“我打錯了。”</br> 江織抬頭:“嗯?”</br> “最后那一把,我應該打四萬,那樣陸聲就碰不到,我就能糊了。”</br> “……”</br> 明天,他要把家里的麻將埋掉。</br> 陸家人和喬南楚薛他們在婚禮的第二天就回了帝都。</br> 陸姜糖六個月大的時候,會爬了,他不要大人扶,結果頭磕到了床角,起了個大包。沒到一個小時,包就消了。</br> 陸姜糖八個月大的時候,院子里的那棵桔子樹結果了,爸爸推著樹干搖晃幾下,桔子就嘩嘩嘩地掉下來。</br> 小姜糖也去推,就一下,樹倒了。</br> 江織:“……”</br> 這孩子,像他媽。</br> 周徐紡看著那棵樹根都露出了地面的桔子樹:“姜糖。”</br> 小姜糖歪頭看媽媽。</br> 媽媽很嚴肅:“不可以推人知道嗎?”</br> 該不會說話的陸姜糖:“呀呀……啊啊……哇哇……咦咦……”</br> 聽不懂的周徐紡:“……”</br> 那天晚上,陸姜糖想跟媽媽睡,爸爸不讓,非要抱他去嬰兒床,他就輕輕一踢,把他爸爸踹到了床下。</br> 陸姜糖十一個月大的時候,開始扶著床學走路了。</br> 周徐紡舍不得松手,在后面扶著。</br> “徐紡,你松手,讓他自己走。”</br> “摔了怎么辦?”</br> 江織說:“摔幾跤就學會了。”</br> 周徐紡猶猶豫豫地松了手。</br> 地上鋪了墊子,江織在另一頭:“陸姜糖,過來。”</br> 小姜糖邁開腳,撲向爸爸,他像一陣風一樣,一眨眼就撞進了爸爸懷里,把爸爸撞了個……四腳朝天。</br> 陸姜糖一周歲的時候,江織帶他回了帝都的實驗室一趟,鐘博士給他做了聽力、視力、臂力、彈跳力,還有速度測試。</br> 結果顯示,他的再生和自愈能力是同齡人的一百零八倍,視力和聽力是三十七倍,臂力、彈跳、速度是四十倍,角膜在水里可以“呼吸”,且有“變紅”反應,但不受情緒影響。</br> 另外,他的體質與青霉素不相克,輸血時沒有出現排斥反應。</br> 鐘博士做了一句話總結:完美繼承了母體的基因異能,同時發生了利于本體的基因突變。</br> 江織就一句話:資料全毀,知情者一律封口。</br> 陸姜糖一歲零一個月的時候,牙正牙學語,喊的第一個詞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是“蛋蛋”。</br> 當時,何嬸家煮了一鍋茶葉蛋,問他:“蛋蛋,要吃蛋蛋嗎?”</br> 小姜糖手舞足蹈:“蛋蛋!蛋蛋!”</br> 江織掰了一點放他嘴里,沒一會兒,小家伙就醉眼汪汪了。</br> 吃了雞蛋會醉,這一點,也像他媽。</br> 陸姜糖兩歲的時候,周徐紡開了一家糖果店,生意很好,只是不賺錢,因為她經常給人送糖。</br> 陸姜糖兩歲半的時候,江織喜歡上了攝影,他的模特永遠只有一個人,他拍了一屋子的照片,全部都是周徐紡。</br> 恰逢有個攝影比賽,他沒參賽的興趣,是阿萍的丈夫拿他拍周徐紡影子的那幅作品去投了稿,不想一夜成名。</br> 為此,江織還很不高興。</br> 陸姜糖小朋友很多地方都像媽媽,只有長相像爸爸,都是“招蜂引蝶”、“禍國殃民”的體質。</br> 嬌嬌、俏俏,還有紅紅就經常為了他互相抓頭發。</br> “蛋蛋。”</br> “蛋蛋。”</br> 這不,嬌嬌又來蛋蛋家了。</br> 蛋蛋穿著小粉衛衣出來了,鞋子是爸爸選的,走起路來發光,超炫酷的:“嬌嬌姐姐,你找我有事嗎?”</br> “這個送給你。”五六歲的女娃娃扎著沖天辮,穿著紅裙子紅皮鞋,漂漂亮亮的,她把脖子上掛的東西取下來。</br> 蛋蛋不認得:“這是什么?”</br> “蛋兜。”</br> 是用五顏六色的帶子編的,兜著一顆蛋,掛在脖子上。</br> 蛋蛋好喜歡那個兜兜:“可是我不能吃雞蛋。”</br> 嬌嬌脆生生地說:“這不是雞蛋,這是鴨蛋。”</br> “哦。”蛋蛋就把蛋掛在了脖子上,“謝謝。”</br> 快傍晚了,周徐紡還沒有回來,在阿萍家,阿萍的妹妹明天出嫁,周徐紡在幫忙折喜糖的盒子。</br> 江織在做飯。</br> 一個小腦袋突然從門口鉆出來:“爸比,你會唱小星星嗎?”</br> 江織:“……”</br> 那小家伙正搖頭晃腦,兩頰通紅,醉眼氤氳。</br> “你吃雞蛋了?”</br> “沒有。”蛋蛋扒著門,就露出一個戴著粉色衛衣帽子的腦袋,帽子上還有兩個兔耳朵,他咯咯咯地笑,“我吃了鴨蛋。”</br> 這一點,他跟他媽媽不一樣,他不止醉雞蛋,什么蛋他都醉。</br> 江織洗了個手,把小娃娃抱進房里去睡覺:“誰給你吃的鴨蛋?”</br> 小腦袋歪著:“你會唱小星星嗎?”</br> “不會。”</br> 江織把他放在兒童床上。</br> “那我教你。”他就開始奶聲奶氣地開始唱了,“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br> 比江織唱得好,至少沒跑調。</br> 蛋蛋唱完了,問爸爸:“學會了嗎?”</br> “嗯。”</br> 江織給他把鞋子脫掉。</br> “那你唱給我聽。”</br> “手抬起來。”</br> “哦。”</br> 江織把他的小粉衛衣脫了,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睡覺。”</br> 蛋蛋不想睡,踢掉被子:“爸爸。”</br> “嗯。”</br> 他伸出嫩生生的小手,去抓爸爸的手:“爸爸。”</br> “嗯。”</br> “爸爸。”</br> 江織被這小東西喊得心頭發癢,把他的小短腿放進被子里,按住不讓動:“干嘛?”</br> “你愛不愛我?”小孩子漂亮的眼睛里裝滿了一干二凈的純粹,像一汪從來沒有被俗世污染過的清泉,一點酒意下去,天真里再添了活潑。</br> “愛不愛?”</br> 他懂什么是愛嗎?</br> 童言童語,可可愛愛。</br> 江織點頭:“嗯。”</br> 他這才乖了,不鬧不動了,笑得瞇瞇眼:“我也愛爸爸,我也愛媽媽。”</br> “睡吧。”</br> 他閉上眼睛了。</br> 江織在給他唱:“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br> 陸姜糖四歲的時候,周徐紡送他去了幼兒園。</br> 出門的時候,周徐紡囑咐他:“蛋蛋。”</br> “嗯。”</br> “媽媽昨天跟你說的話還記不記得?”</br> 蛋蛋的記性特別好:“記得。”他乖巧地一一重復,“不能吃蛋,不能拔樹,不能跑得太快,不能跳得太高,不能推同學。”</br> “還有最重要的呢?”</br> “不能受傷。”</br> 好乖。</br> 周徐紡親了親他的小臉。</br> “蛋蛋,”外面,一起上幼兒園的小光頭在催蛋蛋,“快出來,車來了。</br> 蛋蛋扯了扯小書包的背帶:“爸爸還沒親。”</br> 江織蹲下,把他的小漁夫帽戴正:“男孩子不要太黏人。”訓歸訓,他還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去吧。”</br> “好~”</br> 蛋蛋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去幼兒園了。</br> 傍晚,蛋蛋垂頭喪氣地回來了。</br> “媽媽,”他背著小書包,去了糖果屋,“能不能給我一百塊錢?”</br> 周徐紡把他的書包取下來:“你要買什么嗎?”</br> 他好懊惱的樣子,忍不住揪自己頭發:“我弄壞了軍軍的桌子,要賠給他。”</br> 再揪會禿頭的。</br> 周徐紡把他手拿開,給揉揉:“怎么弄壞的?”</br> “桌子上有釘,我想用文具盒幫他敲進去,然后桌子就散架了。”他把書包里的文具盒掏出來給媽媽看,好懊悔,“我的文具盒也癟掉了。”</br> 真的,他敲得好輕的。</br> 周徐紡剝了一顆棉花糖喂給他吃:“不怪你,下次輕一點就可以了。”</br> 蛋蛋也給媽媽剝了一顆:“軍軍說我力氣好大,要認我當大哥。”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奇極了,“媽媽,為什么我力氣這么大?為什么我可以跳到樹上去?為什么我的眼睛在水里是紅色的?”</br> 周徐紡想了想:“因為我們蛋蛋是超級英雄。”</br> 他恍然大悟的樣子。</br> 爸爸給他講過超級英雄的故事。</br> 這天晚上,爸爸又講了編超級英雄的故事:“最后,壁虎俠打敗了外星獸,拯救了世界。”</br> 蛋蛋穿著壁虎俠的睡衣:“爸爸,我以后長大了,也要保護世界嗎?”</br> “不用。”</br> “可媽媽說,我也是超級英雄。”超級英雄都要保護世界,保護地球。</br> 江織把故事書放下,給他掖好被子:“你不用,你只要保護媽媽就夠了。”</br> 冬季雪壓枝頭,夏季細雨綿綿,綠瓦紅磚旁,桔子黃了,葡萄紫了,圍墻上的綠蘿一年又綠一年。</br> 后來,江織的病慢慢、慢慢在康復。</br> 后來,江織染了奶奶灰,又染了霧面橙。</br> 后來,江織時常出去采風,他不在家的日子里,小姜糖就會搬個小椅子,坐在家門前。</br> “蛋蛋。”</br> 蛋蛋很禮貌地回應:“俏俏姐姐。”</br> “我們來玩捉迷藏吧。”</br> 他搖頭,不去了:“我爸爸沒有回來,我不能走遠。”</br> “為什么呀?”</br> “因為我要保護媽媽。”</br> 世界太大了,他還小,爸爸說:你保護媽媽,我保護你。</br> “姜糖。”</br> 是他爸爸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