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醫院。</br> 快到下班時間,白班和夜班的護士在做交接工作。</br> “體溫已經量過了。”</br> 說話的是手術室的景護士。</br> 林東山問:“血壓呢?”</br> “有點偏高。”</br> “過臨界值了嗎?”</br> 景護士說~“那倒沒有,就是血壓突然升高,有點奇怪。”</br> “給主治醫生看一下吧。”</br> “好。”</br> 兩人邊往病房走。</br> 后面有人喊:“林東山。”</br> 蘇梨華總是這么叫她,連名帶姓。</br> 林東山停下腳。</br> 景護士回頭看了一眼,識趣地說:“我先去病房了。”</br> 他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從外面回來,沒有穿病號服:“為什么躲我?”</br> 林東山調整了一下情緒,回頭看著他:“我沒有在躲你。”</br> “你有。”</br> 是。</br> 她有,她不敢見他,見一次,她的防備就掉一層。</br> “蘇先生,”她看似很平靜,毫無情緒,“我們還有私下見面的必要嗎?”</br> 蘇梨華眉宇輕蹙。</br> “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被打擾。”她低了低頭,沉默一會兒才繼續說,“谷雨已經知道你是他父親了,也不排斥你,如果你以后想見他,我不會反對。”</br> 她說完,先走了。</br> 蘇梨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出去,點火抽煙,一根接一根。</br> 他站在垃圾桶旁邊,吐云吐霧,撥了個電話:“如果我想做一件事情,對方不愿意怎么辦?”</br>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好生幸災樂禍:“還沒搞定呢。”</br> 蘇梨華不想跟他扯淡:“問你話。”</br> “搞到她愿意為止。”</br> “怎么搞?”</br> “當年給你吃的藥要不要再來點兒?”</br> 蘇梨華把煙頭碾滅,又點了一根:“蘇卿侯,當個人吧。”</br> 他笑:“你當初把林東山搞得下不了床,怎么不當個人?”</br> 蘇梨華直接掛了電話。</br> 更衣室。</br> “東山。”</br> “東山。”</br> 護士長叫了兩句,林東山才有反應:“嗯?”</br>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br> 她把護士服換下:“沒什么。”</br> “今晚有空嗎?”</br> 林東山點頭,問:“有什么事嗎?”</br> “夏醫生想請你吃個飯。”</br> 夏醫生是神經內科的,離過婚,沒有孩子,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他追求林東山有好一陣子了,但林東山像塊木頭,沒給什么反應,夏醫生也是個悶不吭聲的,這事兒醫院也就幾個人知道。</br> 林東山不答,護士長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要是沒那個意思,去跟他說清楚也好。”</br> “嗯。”</br> 房東蕭女士出差回來了,去幫忙接了谷雨,林東山下了班,直接去赴了夏醫生的約。</br> 他們約在就一家高檔的西餐廳。</br> “來了。”</br> 夏醫生很紳士,見她過來,立馬起身幫忙拉開椅子。</br> 林東山坐下:“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br> 夏醫生三十出頭,戴一副眼鏡,長相雖不算出眾,但氣質斯文:“沒有,是我早到了。”</br> 他喚來服務員,讓女士點菜。</br> 西餐廳外面不遠的路口停了一輛車,車上的人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餐廳門口,眼神有點淡薄,微微透著涼。</br> 他撥了個電話。</br> “蘇先生。”</br> 蘇梨華吩咐:“幫我查個人。”</br> “您說。”</br> 路邊的夜燈陸陸續續亮起來,這雪醞釀多時,開始飄了。</br> 陳香臺睡了一個下午,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睜開眼,懵懵地看一會兒天花板,然后爬起來,發現床邊還趴了個人。</br> “陸星瀾先生。”</br> “陸星瀾先生。”</br> 她叫了兩句,陸星瀾就醒了,他趴著睡的,臉上壓出了一道印子,房間里開著暖氣,他把外套脫了,穿了一件料子看起來很軟的毛衣,剛剛睡醒,聲音有點啞,有點奶氣。</br> “醒了?”他打了哈欠。</br> 陳香臺還有點懵:“這是哪里啊?”</br> “我家。”</br> 不是陸家,是他自己的住處。</br> 陳香臺忍不住打量房間,里面幾乎什么也沒有,就墻上有一幅她看不懂的畫,還有就是床特別大,特別硬,但被子特別暖,特別軟。</br> 陸星瀾去倒了一杯溫水給她。</br> “謝謝。”</br> 她確實很渴,全部喝完了。</br> “還要嗎?”</br> “要。”</br> 陸星瀾又去倒了一杯,這杯陳香臺沒喝完,他很自然地接過杯子,把她剩的水喝掉了。</br> 陳香臺看看杯子,看看他的唇,臉越來越紅。</br> 陸星瀾把杯子放下,站在床邊彎腰看她:“想起來了?”</br> 她把腦袋低下去:“……嗯。”</br> 她酒量不好,但她喝醉了不會失憶,她記得她咬過陸先生,陸先生也咬過她……</br> 陸星瀾伸手,把她的臉抬起來:“你先親我的。”</br> 她目光飄走,不敢看他:“……嗯。”</br> “親了四次。”</br> “……嗯。”</br> 其實是五次,最后一次她睡著了。</br> 陸星瀾又想親她了:“陳香臺,我們——”</br> 他想提交往。</br> 然后等她點頭。</br> 然后把她按在床上親。</br> 可沒等他說完,小姑娘先開了口,一副自責得不得了的表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她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虛,“我就是想讓你吃我的口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