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br> 直到屋外響起經典曲目《難忘今宵》,謝綸才抽空出門跟爸媽解釋。</br> “今天坐車有些累,她先休息了。”</br> 說是這樣說,謝父謝母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br> 不過他們也沒多問,只偷偷塞了兩個大紅包到謝綸手上,低聲提醒,“給你們倆的壓歲錢,新的一年,歲歲平安。”</br> “謝爸媽。”謝綸接過。</br> 又看向他們,嗓音稍緩,“爸,媽,新年好。”</br> 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謝父不茍言笑的方形臉也露出中國式父親矜持而嚴肅的溫和。他抬手拍了下謝綸的肩,“你現在也成了家立了業,以后好好工作,好好經營你們的小家庭……當然,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康。”</br> 謝母連連點頭,又補充著,“事業雖然重要,但你也要多花些時間陪陪小景,可別讓她受委屈了。”</br> 謝綸:“嗯,我知道。”</br> 謝母笑道,“還有啊,你們抓緊要個孩子……”</br> 謝綸打斷道,“媽,大年初一你們還要招待客人,早些回屋歇息吧。”</br> 謝母還想再說,謝父拉住她的袖子,朝她搖了下頭,而后面向謝綸,“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屋,你和小景也早點睡。”</br> 說著,把謝母拉上二樓,回了他們自己的臥室。</br> 門一關,謝母忍不住沉下臉,“你拉我做什么?難道你不想當爺爺啦?”</br> 謝父擺擺手,“我們想有什么用,主要還是看孩子們的意思。哎,謝綸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他沒那個意思,咱催八百遍也沒用。”</br> 謝母噎住。</br> 兒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不然當初也不會跟老謝鬧翻,一個人跑去港城勤工儉學。</br> “兒孫自有兒孫福,反正他們才結婚,等過兩年感情到位了,自然就會計劃孩子了。”</br> 謝父打著哈欠,“不說了,快一點了,趕緊睡吧。”</br> 二樓燈光暗滅。</br> 一樓主臥里,裴景煙側躺著玩手機,無數條新年問候涌進來,一刷朋友圈,各種曬新年圖片的。</br> 就像皇帝批閱奏折,她一條條翻下去,看到感興趣的,拇指輕按點個贊。</br> 朋友圈看得差不多,謝綸從浴室出來,上了床。</br> 裴景煙還沉浸在那場跨年doi所帶來的羞恥中,不好意思看他,于是繼續側身玩手機,盡量忽視他的存在。</br> 謝綸看著她的背影,“還不睡?”</br> 裴景煙:“你睡你的唄。”</br> 謝綸沒說話,伸手關了床頭燈。</br> 屋內暗了下來,漆黑一片。</br> 裴景煙感受到身旁的人蓋著被子躺下,而后,朝她靠了過來。</br> 就在她以為他要抱她,或是做些其他什么事,男人那肌肉線條流暢的長臂越過她的肩,輕輕松松將她的手機抽走。</br> “黑暗中玩手機傷眼睛。”</br> 謝綸摸黑將手機放到床頭柜,又重新躺下,掰過裴景煙的肩,“開始不是說累了,還不睡?”</br> 裴景煙哪里比得過他的力氣,咕咕噥噥說了句不要臉,就順勢靠在他的懷里。</br> 狗男人其他優點沒有,但冬日里暖被窩還是很舒服的。</br> 沒多久,她突然想起件事,忍不住睜開眼睛,問他,“剛才的套,你什么時候準備的?”</br> 最初被按在門上,她以為頂多就是親一親。</br> 直到腰被托起,她像是個樹袋熊般被他抱著走到床邊,眼睜睜看他從床頭柜里拿出一盒超薄款套套,又把她重新抱回門邊……</br> 當時她就想問了,不過話沒說出口,就被打亂了思緒。</br> 現在冷靜下來,她還是很好奇。</br> 黑暗中,安靜了足有半分鐘,男人慵懶低沉的嗓音才響起,“早上出門前,隨手從家里拿了盒。”</br> 裴景煙翻了白眼,“你是禽獸嗎?”</br> 按照最初的計劃,他們只在蘇城住一晚,而且,誰會在闔家團聚的除夕夜里想著做這些!</br> “有備無患。”</br> 謝綸語氣淡了淡,“或者,你想要寶寶了?”</br> 裴景煙:“……”</br> 她撇了下唇,“才不要,我自己還是個寶寶呢。”</br> 謝綸低低嗯了聲,沒再說話。</br> 裴景煙見他不語,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輕轉。</br>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問問他對孩子的想法,但心里又有些忐忑,怕問出口,他的想法與她不同。</br> 如果他說想要,那她該怎么辦?</br> 她才二十一歲,才不想這么早就生孩子!</br> 可對于謝綸來說,他并不年輕了,像他這個年紀的人,也足夠當父親了。</br> 胡思亂想了一陣,裴景煙也累了,困意席卷而來,她昏昏沉沉睡過去。</br> -</br> 第二天早上,裴景煙睡過了頭。</br> 盯著陌生的房間愣了足有十秒,她才反應過來,這里是蘇城謝家。</br> 而她,在大年初一,一口氣睡到了10點!</br> 在她手忙腳亂刷牙時,穿戴齊整且明顯起床很久的謝綸進了臥室。</br> 裴景煙嘴邊還有一圈牙膏白沫,忿忿地埋怨他,“你干嘛不叫我起床?害我睡得這么晚。”</br> 昨天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大年初一不能睡懶覺,要早點給謝老太太和公公婆婆拜年……</br> 現在別說拜年了,估計上門拜年的親朋好友都走了三波。</br> 謝綸雙手抱胸,斜倚在門前,看到她炸毛的模樣,嘴角輕扯,“看你睡得香,沒忍心打擾你的美夢。”</br> 裴景煙無語,咕嚕咕嚕把嘴里的牙膏沫沖掉后,邊洗臉邊問他長輩們的反應。</br> 謝綸:“我跟他們說了,我們很晚才睡。他們叮囑我,讓你多睡會兒。”</br> 裴景煙:“……”</br> 她轉臉看他:你認真的?</br> 謝綸略一頷首:嗯,他們大概率往那方面領悟。</br> 裴景煙傻眼,她大概沒臉見人了。</br> 她不染塵埃的小仙女形象啊,活生生被這狗男人給毀了。</br> 懷著尷尬而羞愧的心情,裴景煙加快了洗漱的速度。</br> 為了搭配大年初一的節日氛圍,她今天穿了件寬松的紅毛衣,配上黑呢半身裙,一頭微卷的長發隨手用紅金色發圈挽了個丸子頭,顯精神,又充滿活力。</br> 謝綸拿著手機坐在床邊,見她收拾好了,慢悠悠抬眼,隨后說道,“你穿紅色好看。”</br> 聽到夸獎,裴景煙亂糟糟的心情愉悅了不少,薄涂正紅唇彩的飽滿嘴唇輕翹起一抹弧度,“人長得好看,穿什么顏色都好看。”</br> 謝綸上前拉她的手,“走吧,小仙女,出門拜年。”</br> 裴景煙臉頰微燙,跟他一起出了臥室。</br> 經過謝綸那番刻意誤導,謝家爸媽對裴景煙晚起的事毫不介意,反而熱情地催她去吃早飯,別餓著肚子。</br> 眼見快要吃中飯了,裴景煙隨意吃了半個培根雞蛋三明治,就去后花園跟謝老太太拜年。</br> 謝老太太坐在臘梅花下,瞇著眼睛曬太陽,身邊除了保姆,還有些謝家的親戚。</br> 有些面孔裴景煙在婚宴上見過,有些卻是第一次見。</br> 不過有謝綸在身旁陪著,她也能不慌不忙與親戚們聊上兩句。</br> 親戚們見到新媳婦都很熱情,夸完她的長相和穿著打扮,又夸她和謝綸男才女貌天造地設,話趕話又問起他們什么時候要孩子——</br> 并不熟悉的親朋好友們湊在一起,聊來聊去也只有這些話題。</br> 裴景煙繼續維持“羞澀新媳婦”形象,把謝綸推到身前當擋箭牌,“看他的安排。”</br> 謝綸在親戚們的眼里一向是高冷寡言,氣場超強,三言兩語就結束了這個話題。</br> 眼見有點冷場,一位堂伯母尬笑著把話茬轉移到在場唯一的一個小學生身上,“我們家小明這學期語文考了一百分,老師都夸他聰明呢!小明,給叔叔嬸嬸們背一篇課文,就背朱自清的《匆匆》!”</br> 大人們很是捧場,紛紛鼓起掌。</br> 小學生扭扭捏捏被推上前,硬著頭皮背起來,“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br> 裴景煙坐在椅子上抓了把瓜子,邊聽邊問謝綸,“你小時候有沒有這樣被迫當眾表演?”</br> 謝綸坐在她身旁,面無表情,“沒有。”</br> 裴景煙詫異,“真的?”</br> 謝綸:“我媽試圖那樣做,我拒絕了。”</br> 裴景煙嘖了聲,“那你挺有個性。”</br> 謝綸反問她:“你呢?表演過?”</br> 裴景煙想了下,點頭,“算吧,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古典舞,過年家里來親戚了就跳了一次。”</br> 當時讀幾年級她也記不清了,只知道外婆外公和爺爺奶奶尚在人世,那時候過年還是很熱鬧高興的。后來長輩們一個接一個離世,她也出國讀書,對春節的意識也逐漸淡了。</br> 懷念了一陣童年的春節,裴景煙側過臉,發現身旁的男人還在看她。</br> 她有點不自在,“我妝花了?”</br> 謝綸:“沒有。”</br> 裴景煙:“那你這樣看我干嘛?”</br> 謝綸似笑非笑看她,“在想,什么時候可以看你跳舞。”</br> 裴景煙:“………”</br> 手中瓜子都要嚇掉了,她轉過臉,毫不留情的拒絕,“想得美。”</br> 謝綸盯著她泛紅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濃。</br> -</br> 裴景煙和謝綸一直在蘇城住到大年初三,才收拾東西啟程回滬。</br> 跟他們一同出發的還有謝家爸媽,他們備了豐厚的年禮,打算去裴家拜年。</br> 路上開了兩輛車,謝家爸媽一輛,裴景煙和謝綸一輛。</br> 回程的路上,裴景煙系好安全帶,坐在副駕駛,統計著這幾天收到的新年紅包——</br> “過年可真爽,這些紅包湊一湊,又可以買輛跑車了。”</br> 看著賬戶上那好幾個零,裴景煙心情無比愉悅。</br> 謝綸問她,“收到多少?”</br> 裴景煙也不瞞他,報了個數。</br> 坐車閑著也是閑著,又聊起秦霏和溫若雅送來的新年禮物,“霏霏送了我一幢娃娃屋,若雅送的是Cartier定制的鉆石手環,姐妹款哦,我們仨一人一個。”</br> 見她這樣高興,謝綸道,“你怎么都不問問我準備的新年禮物。”</br> 裴景煙目露驚訝,“你還給我準備禮物了?”</br> 謝綸嗯了聲:“很驚訝?”</br> 裴景煙:“呃,大年初一你不是給我轉了六百六十六萬嗎,那不就是新年禮物?”</br> 所謂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她以為轉錢就是直男表達浪漫的方式。</br> 謝綸:“那是給你的壓歲錢。”</br> 裴景煙:“壓歲錢不是長輩給小輩的么?我們倆同輩,你給我壓歲錢干嘛。”</br> 謝綸手握方向盤,淡淡道,“你不是說我年紀大,都能喊我叔叔了。”</br> 突然被翻舊賬,裴景煙試圖裝傻,“……我有說過嗎?”</br> 謝綸輕呵一聲,“作為叔叔輩,給侄女發壓歲錢,沒毛病。”</br> 裴景煙:“………”</br> 算了,看在壓歲錢的份上,先不計較這狗男人占她便宜的事。</br> 身子稍稍朝他那邊傾了些,她眨了眨眼,“那你送我的新年禮物是什么呀?”</br> 謝綸抽空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開車不方便,等下到了服務區再告訴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