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挽月睜開眼,接住她的正是她之前在夢中見過的銀面人,他一身白衣勝雪,青絲如瀑,自天上而來,恍若謫仙。</br> 落地之后,銀面人的右手手掌貼在喬挽月的后背,源源不斷地靈氣從他的手掌輸?shù)絾掏煸碌纳眢w當(dāng)中,喬挽月剛剛被耗空的丹田立刻充盈起來。</br> 確定喬挽月沒有問題后,銀面人收回了手,喬挽月立刻后退了一步,向銀面人拱手謝道:“多謝前輩。”</br> 遠(yuǎn)處那怪物歇斯底里的咆哮聲越來越近,或許是怪物察覺到此處的陣眼遭到了破壞,向著陣眼所在之處飛奔而來,宋致他們自是可以任由怪物逃開,他們好想辦法沖破結(jié)界逃走,但是宋致稍微一想便知道肯定是喬挽月做了什么,要是真留下喬挽月一個人同怪物對上,喬挽月多半要糟,于是也追著怪物過來。</br> 銀面人嗯了一聲,看了一眼眼前巨石,抬起手來輕輕地一揮,巨石便轟然裂開,露出下面深井一般幽深的洞穴。</br> 喬挽月有些羨慕地看著銀面人,自己什么時候能有這位前輩的修為?她剛才廢了大半天的勁對著巨石砍了許久,最后只才砍出幾道裂縫來,然這位前輩只隨便地動了動手,就輕松解決了。</br> “我們下去吧。”銀面人道。</br> “啊?”喬挽月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銀面人拉著跳進(jìn)了眼前的洞穴之中。</br> 怪物緊追而來,紅蓮烈火在他們身后怒然盛開,喬挽月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灼熱的氣息,熱浪被這位前輩全部都屏蔽在外面。</br> 怪物與宋致等人先后也跳進(jìn)這口天井之中,天井之下按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開了四條通道,銀面人沒有猶豫,選了南邊的那一條走進(jìn)去。</br> 喬挽月隨在銀面人的沿著暗道向前走去,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盡頭,她開口:“前輩之前來過這里?”</br> “不曾。”銀面人回答說。</br> 喬挽月問:“那前輩如何知道要走這一條?”</br> 銀面人笑了一聲,對喬挽月道:“隨便選的。”</br> 聲音聽起來還有些溫柔,不過銀面人在喬挽月面前大多時候都是這樣的,喬挽月察覺不出來,她向銀面人問:“若是走錯了該怎么辦?”</br> 銀面人笑問道:“害怕我們被困在這里出不出了?”</br> 喬挽月確實(shí)是有點(diǎn)這方面的擔(dān)心的,緊接著就聽到他道:“那便將這里都?xì)Я恕!?lt;/br> 行,在絕對武力的鎮(zhèn)壓下,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br> 宋致的身上還帶著他們偷偷拿到的寶貝,怪物跳入天井后就追著宋致他們?nèi)チ耍詥掏煸滤麄冞@邊倒是沒再遇到危險,即使偶爾觸動了機(jī)關(guān),喬挽月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銀面人三兩下就能解決。</br> 喬挽月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于廢物了,只是也不知道眼前這位銀面人是修真界的大能,她猶豫了一下,向銀面人問道:“前輩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br> 銀面人道:“路過的,見東陽丘上火光沖天,就來看看。”</br> 喬挽月哦了一聲,她小聲問道:“前輩幫我良多,不知要怎么感謝才好。”</br> “不必,小事一樁。”</br> 喬挽月還是覺得心中不踏實(shí),但是她確實(shí)沒有什么能夠幫得上這位前輩的,她琢磨了一下,對銀面人道:“前輩如果來日有什么需要,可以到玉京城去尋我。”</br> 銀面人輕輕應(yīng)了一聲。</br> 不知這天井下究竟是怎么個構(gòu)造,東南西北四條路最后竟然也能殊途同歸,那條暗道的盡頭是一間石室,喬挽月同銀面人一同踏入石室中,只見石室的中央放置了一副巨大的棺槨。</br> 按照傳聞所說,殷十三身體應(yīng)當(dāng)在烈火中化作灰燼,眼前這副棺槨中裝的又會是誰。</br> 銀面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小月燈,里面應(yīng)該是用雪霧珠做的燈芯,這在修真界也算是難得的寶貝,現(xiàn)在卻被他用來照明。</br> 四周的石壁上面刻滿了各種歪歪曲曲的文字,喬挽月走過去,看著墻壁上的這些文字,輕聲念道:“十八日,我給你換了一身新衣服,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睡覺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在上面喊你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挺傷心的,我怕他打擾你睡覺,所以捂了你的耳朵,你不要跟我生氣,醒來覺得后背有些癢,我想讓你幫我看看,又想起你已經(jīng)睡著了。”</br> “十三日,是十三日吧,記不清了,做了一個夢,夢里你站在橋下,向我招了招手,我跑過去,你就不見了,好在醒來時你還好好的在這里,可你怎么不跟我說說話,是我忘了,是我忘了。”</br> “要是能回到從前該多好,我一定會好好練功,你不要喜歡那個人好不好?你換個人喜歡吧,你的衣服落了灰,我找不到水,我該怎么辦。”</br> “我好想你,我想去見你,可你要我好好活著,活著真累,活著真苦,你從前有時候也會像我這樣嗎?”</br> “我想讓你高興點(diǎn),你見了現(xiàn)在的我,你會高興嗎?你會對我笑一笑嗎?”</br> “我怕忘了你,我不敢再想你。”</br> ……</br> 后面的文字越來越凌亂,許多比劃都重疊在一起,喬挽月自己也無法辨認(rèn)出來,而前面的這些話雖然能夠看清,可筆者東一句西一句,應(yīng)當(dāng)是想到哪里寫到哪里,喬挽月也只能自己推測出一二來。</br> 不知這文字是何人所書,又是書給何人所看的。</br> 當(dāng)年將魔頭殷十三誅殺于東陽丘上后,此后凌風(fēng)君趙恒嵩便再無蹤跡,這些文字總不會是那位凌風(fēng)君留下來的吧。</br>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銀面人隨手將手里的小月燈送到喬挽月的手中,喬挽月本來以為這位前輩是讓自己幫著提燈,不過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似乎再沒有把這枚小月燈給要回去的打算,喬挽月想把小月燈還給銀面人,卻聽銀面人道:“給你的。”</br> 喬挽月實(shí)在不好意思再要銀面人的東西了,她對推辭道:“多謝前輩,但我用不到的。”</br> 銀面人隨口道:“用不到就扔了吧。”</br> 銀面人可以將小月燈隨手扔給他人,喬挽月卻是舍不得的,且不說這小月燈的做工極為精致,就是那用來做燈芯的雪霧珠,也是千金難買,她將小月燈收下,道:“多謝前輩。”</br> 喬挽月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跟著這位前輩進(jìn)來就是為了占便宜的,這么下去欠這位前輩的怕是欠得越來越多,等此次從白云城回去,她得在自己的私庫里好好扒拉扒拉,找?guī)讟訉氊愃徒o這位前輩。</br> 喬挽月走到棺槨前,小月燈在棺槨上面灑落一片銀色的光輝,西邊的暗道中傳來些許響動,喬挽月轉(zhuǎn)過頭去,就見宋致連同幾位道友慌慌忙忙地跑了進(jìn)來,看起來狼狽得很,宋致的模樣格外凄慘點(diǎn),衣服已經(jīng)被燒去了一角,要不是他當(dāng)時躲避得夠快,頭發(fā)都得被燎去大半。</br> 銀面人抬手一揮,直接在門口豎起一道結(jié)界,將怪物擋在外面。</br> 宋致見狀總算能松下一口氣,向銀面人拱手道:“多謝道友相助。”</br> 銀面人沒有說話。</br> 宋致也不介意,高人性子冷淡一點(diǎn)也都是正常的,他又問道:“不知這位道友出自何門何派?來日我定當(dāng)親自前去拜謝。”</br> 銀面人拒絕道:“不必。”</br> 宋致一時有些尷尬,沒了話說,喬挽月轉(zhuǎn)過頭來,向宋致問道:“宋道友,方便說一下你們到底是拿了什么嗎?”</br> 宋致嘆了一聲,對喬挽月說:“此事說來話長。”</br> 喬挽月其實(shí)不大想聽他說這些廢話的,不過如今怪物被他們困在外面,外面的弟子們暫時不會有危險,閑著也是閑著,聽聽也無妨。</br> 宋致道:“那個……前段時間明月樓的少樓主不是找回來了嗎?他的根骨前些年受了重創(chuàng),需要用無相骨來修復(fù),我們聽說東陽丘有一根,便來此地尋找,費(fèi)了一番功夫確實(shí)找了一根,不曾想在取無相骨的時候,驚動了這怪物。”</br> “原來是這樣。”喬挽月點(diǎn)頭道,她也沒問他們是在哪里取的無相骨,又是怎么驚動的怪物。</br> 宋致本來以為喬挽月會陰陽怪氣地嘲諷自己幾句,沒想到她說了這么句話后就不再開口了,宋致覺得奇怪,問她:“你在想什么?”</br> “我在反省啊。”喬挽月道。</br> “反省什么?”</br> “帶著弟子們前往白云城參加講學(xué)大會這么大的事,我在出門前竟然沒有看個黃歷,實(shí)在不該。”</br> 宋致:“……”</br> 銀面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對喬挽月說:“黃歷上這幾日是宜出行的。”</br> 喬挽月有些訝異地看著銀面人,問道:“是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