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是不抱希望的,太年輕了,估計還在上學。</br> 連翹笑瞇瞇的點頭,“對,還想看一眼房產證。”</br> 這個地段真的不錯,離學校近,離醫院也近。</br> 房東滿眼的驚訝，“你要買？你確定？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哪來的錢？”</br> 連翹抿了抿嘴,很驕傲的笑道，“我爸爸有啊。”</br> 房東默了默，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女兒，羨慕。</br> 他帶連翹繞到后面，一堵高墻擋住視線，開了鐵門進去,迎面就是一幢三開間的小樓，二層高的,普通的樓房,但面積挺大,上下有二百多平米。</br> 院子里種滿了各種菜，完全是農家小院。</br> 房東走到院子的盡頭，那里有一堵墻，“另一頭就是三間店面。”</br> 連翹看的很仔細，“真舍得賣嗎？”</br> 房東眼中有一絲眷戀,卻說道,“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br> 這就是國人的觀念，辛苦一輩子全是為了孩子。</br> 連翹微微一笑，“也是，一家子要在一起才行，能理解。”</br> 這個時候出國潮席卷神州大地，大家擠扁了腦袋都想出國，更何況這種孩子在國外站穩腳跟，讓父母出去團聚的。</br> 房東見她談吐文雅，很有誠意的樣子，有些激動。</br> “你等一下，我去拿房證。”</br> 不一會兒，他就拿著房證給連翹看，連翹看了幾眼，有些驚訝。</br> “國家發還的房子？產權有問題嗎？除了你，還有別的人擁有這房子的產權嗎？”</br> 眾所周知的原因，在那風雨飄搖的十年里，很多房子被充公，撥亂反正后，有些房子被發還，有些就……</br> 房東祖上是開裁縫鋪的，手藝好，遠近聞名，攢錢置辦了一些產業，劃成分時，被劃為富農，一家子就倒霉了，產業都充公。</br> 所幸都熬過去了，國家發還了這套房子，但，他是嚇怕了，唉。</br> “這是我家祖傳的房子，產權所有人是我和我老伴，沒有什么問題，你放心。”</br> 連翹想了想，“我先打個電話跟家人商量一下，您稍等。”</br> 先查一下產權歸屬，沒有問題的話就買了。</br> “好好。”房東忐忑不安，又隱隱有一絲希望。</br> 一通電話過去，連守正很快就趕來了，連翹迎了上去，將事情仔細介紹了一下。</br> 連守正不得不說，這房子真心不錯，到時歸整一下，住起來會很舒服。</br> “我已經問過了，這產權沒有問題。”</br> 連翹很愉快的決定，“那我買下了。”</br> 房東又驚又喜，“25萬，一分都不能少，我不還價的。”</br> 連翹知道這價格比市場價貴些，但，難得買到心頭好。</br> 何況，這京城的房價會一路飆升，怎么都劃算。</br> “知道，你們出國也不容易，多帶點錢也是好的。”</br> 連守正沒有異議，“我聽我家孩子的。”</br> “你們都是好人啊。”</br> 時間已經晚了，銀行都關門了，兩方就先簽了合同，明早再交錢辦手續。</br> 當晚，連守正就遞了張二十五萬的支票過來，連翹愣了一下，“爸爸，我有錢，賬戶上有三十幾萬呢。”</br> 買房子完全夠了，再裝修一下，差不多都花光。</br> 連守正震驚萬分，“你哪來那么多錢？”</br> 他知道她名下有一家小賣部，一家窯廠，但都是剛剛開始，營利不多。</br> “這話說來長了……”連翹笑盈盈的說起往事。</br> 她那個鼻煙壺賣給了蘇家，蘇老爺子給了她三十萬，在這個時候算是溢價了，比市場價都高了三分之一。</br> 當然，過個幾十年漲到百萬千萬，也跟她沒有關系了。</br> 她當時缺錢的厲害，出手賣了，并不后悔。</br> 這尾款前不久全都到賬了，她正打算花光呢。</br> 連守正聽的津津有味，“我女兒心地善良，運氣就好。”</br> “那是，我都想好了。”連翹的思路很清晰，“買下這房子要重新翻修，院子雖小，但也想弄成一個休閑放松的區域，小樓的話，二樓打通做個實驗室，一間臥室，衛生間，樓下弄一個廚房，餐廳和客廳，小書房，衛生間，再給您留一間臥室，我手頭的錢應該夠用，要是不夠，我再跟你要。”</br> 她量了一下面積，一層有一百五十平，裝得下這些功能。</br> 連守正眼睛一亮，心里喜滋滋的，“給我留一間臥室？”</br> 他還以為女兒只想獨立，不想跟他住一起呢。</br> 連翹這段時間住在家里，還蠻舒心的，什么都不用愁，連守正都幫她打點好了。</br> “是啊，我的屋子怎么能沒有爸爸的房間？必須得有，爸，我還想讓你幫我搜羅一些實驗室需要的器材。”</br> 連守正是這方面的行家，名下也有一個實驗室，弄器材是他一句話的事。</br> “行，這些都包在我身上，你不用管了。”</br> 連翹很愉快的回房了，嗯，明天吃什么呢？燉排骨湯吃吧？弄成藥膳也不錯，給父女倆補補。</br> 她隨手打開電視，熟悉的歌聲響起，又是《霍元甲》，她其實沒有看過這部劇，但主題曲聽過的。</br> 雖然畫面有些糊，劇情老套，但偶爾看看還是挺有意思的。</br> 她忽然想起許家兄弟，許小嘉是最喜歡看這劇的，也不知他們還好嗎？</br> 信是一周一次的寄，對他們的近況有幾分了解。</br> 窯廠換上了蘇家人管理，開始有些不適應，鬧了幾次別扭，現在好多了。</br> 至于小賣部，生意雖然受到沖擊，但影響不是很大，消費者就認縣城第一家小賣部這塊牌子。</br> 因為她的關照，省里的食品廠供給小賣部的貨品最齊全，最豐富，有些都是獨家。</br> 不過，許小嘉字里行間有些失落啊。</br> ……</br> 連翹一夜無夢，醒到自然醒，舒服的吁了一口氣。</br> 室內黑漆漆的，她擰開臺燈一看時間，頓時彈跳起來。</br> 哎喲喂，九點半？</br> 天啊，她是豬嗎？睡了這么久！</br> 她披衣而起，拉開厚厚的窗簾，光線大亮。</br> 昨天約的是十點，希望還來得及。</br> 她漱洗完，穿上厚厚的外套，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往外沖。</br> 強嫂在打掃院子，看到她飛奔的身影，趕緊叫住她，“連翹，你還沒吃飯。”</br> “不吃了。”連翹沖她揮了揮手，笑瞇瞇的說道，“讓強叔幫我買五斤上好的排骨，我晚上要用。”</br> 強嫂應了一聲，“好的。”</br> 這位大小姐性子挺好，斯文有禮，吃飯也不挑，也不亂發脾氣，對他們夫妻也是客客氣氣的，很有素養，不愧是連先生的孩子。</br> 連翹走的太急，出大門時跟走進來的人撞上了，“哎喲。”</br> 是連守正，大清早的出去轉了一圈又回來了。</br> 連翹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他，“爸爸，沒撞傷你吧？我不該走路不看路。”</br> 連守正揉了揉下巴，“沒事，爸爸又不是紙糊的，撞一下就傷著了，這么冷的天快回屋子。”</br> 連翹抬起手腕，讓他看時間，“爸爸，我要遲到了。”</br> 連守正連拖帶拉著將女兒拖進餐廳，“先跟我進來，每天的早飯一定要吃。”</br> “我路上吃……”連翹急的不行，她最有守時的觀念。</br> 強嫂送上早飯，八寶粥和兩個水煮蛋，一小碟肉松。</br> 連翹無奈極了，只好耐下性子慢慢的吃早餐。</br> 不吃就不放她走啊，她有什么辦法？</br> 連守正從包里取出幾樣東西，放到連翹面前。</br> 連翹打開一看，咦咦？這不是學校對面那一幢房子的產證嗎？</br> 已經改成了她的名字？</br> “這是怎么回事？”</br> 連守正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我幫你把手續都辦妥了，這是鑰匙和產證，都收好，別丟了。”</br> 連翹呆住了，“爸爸，你已經去過了？”</br> 連守正一大早出門就是辦這件事，人家房東也急著脫手，這不，一早上就搞定了。</br> “嗯，這天太冷了，你一個女孩子頂著寒風專程跑一趟，爸爸心疼。”</br> 連翹張著小嘴，“可是，這錢……”</br> 連守正笑吟吟的說道，“我已經付清了，翹翹，給自家女兒花錢天經地義。”</br> 他就愿意寵著她，給她最好的，彌補過去缺失的一切。</br> “哥哥們……”連翹有些擔心，畢竟不是小錢，是不是應該跟哥哥們打聲招呼？</br> 不等她說完，連守正就打斷她的話。</br> “連家的每個孩子年滿十八歲都會收到一份成年禮物，你三個哥哥都是一套四合院，連氏藥店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也不例外，至于其他的東西就要等我百年之后再分了。”</br> 所謂的成年禮，就是給孩子們立足于世的資本，保他們一生衣食無憂，但，不會再多了。</br> 錢給的太多，容易產生惰性，不愿打拼了，一輩子活在舒適區域混吃等死。</br> 而他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成才，成為國之棟梁。</br> 想要過的好，那就自己打拼吧，這是連家的教育方法。</br> “爸。”連翹眼眶紅紅的，滿滿是感動，他是一個好爸爸。</br> 連守正摸摸她的腦袋，女兒什么都好，就是太獨立了。</br> “我一直在找合適的房子，打算拿來送你，但一時之間沒有合適的，這套房子倒是合適，等過年你幾個哥哥們都回家時，當著他們的面，我將百分之十的股份轉給你。”</br> “女兒也能拿股份？”連翹有些不懂連家的規矩。</br> 連守正知道她的意思，有些人家也疼女兒，給房給車，但不會給股份，女兒嘛總要出嫁的，生的孩子是外姓。</br> 但連家不會，流著連家血脈的女兒，也一樣有資格繼承家業。</br> 有能力者居之。</br> “當然，兒女都是我的骨肉，一樣的疼，連翹啊，我對你有著更大的寄望，希望你努力學習，將來接手連家。”</br> 連翹嘴角抽了抽，上輩子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努力了二十幾年。現在還得當家主？</br> 饒了她吧，她只想過點輕松休閑的日子。</br> “我建議三個哥哥早點成家，生幾個小侄子小侄女，到時您從中挑一個資質好的好好培養。”</br> 連守正淡淡瞥了她一眼，懶丫頭。“能勝過你這種資質的，可能嗎？”</br> 連翹難得的賴皮了一回，“人生有無限種可能。”</br> “你呀。”連守正無奈的直搖頭，“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懂？”</br> “懂。”</br> 要是沒人挑起這副擔子，最后還得落在她頭上。</br> 連翹畫了一張修建格局圖，把自己的需求都寫上去了，連守正拿了過去，“我去找專業人士做設計，你還是多看看醫書吧。”</br> 好吧，連翹繼續研讀連家的醫書，做些讀書心得，還得讓連守正審閱。</br> 冬天的風呼呼的吹，連翹哪里都沒去，做了一道藥膳排骨湯，五斤排骨用熱水汆燙，撈起用清水沖干凈，然后將排骨放入紫砂燉鍋，依次放入特制的藥材，倒入她在寶庫翻到的參茸酒和水，煮熟，去浮沫，調小火慢慢燉。</br> 漸漸的，濃郁的香氣在屋子里蔓延開，她嗅了嗅鼻子，就是這個味。</br> 連守正走進屋子，就被香味勾的直咽口水，“連翹，你在做什么？”</br> 連翹回頭看了一眼，時間卡的正好，“我給您熬了排骨湯，爸爸，等會多喝兩碗。”</br> 連守正開心的不得了，喜笑顏開，“我女兒就是孝順乖巧，誰都比不上。”</br> 連翹快手快腳的調了味，盛了兩碗出來，連守正看了一眼，這是藥膳？</br> 他不怎么喜歡吃藥膳，但女兒的心意必須領。</br> 他喝了一口，鮮香，帶著一絲甘甜，肉燉的很爛了，入口即化。</br> 他不禁眼睛一亮，很是驚喜，居然沒有半點藥材的苦味。</br> “加了當歸、黨參、山藥，枸杞、川芎、大棗，還有參茸酒。”</br> 有補元血，壯脾胃，增強免疫力功效，大補。</br> 連翹也喝了一大碗，冬天吃藥膳正當時，“對。”</br> 她做藥膳有絕門秘訣，一般藥膳都有一股很濃的藥味，但她做的沒有一點味道，還特別美味。</br> 藥材是她親手炮制過的，能保留藥性，卻聞不到藥味。</br> 最重要的是，她的藥膳效果特別好，一個月就能不知不覺中將身體的小毛病調理過來。</br> 連守正吃了一塊排骨，味道特別鮮美，“好好的怎么會想到做藥膳？”</br> 連翹笑瞇瞇的看著他，“您這兩天是不是失眠，感覺疲憊，是吧？”</br> 連守正有些意外，“這都能看出來？”</br> 他是老毛病，到了冬天就各種小毛病冒出來。</br> “哪能呢？我悄悄給你把過脈。”連翹還給他弄了藥包，一包包的分好，“這是泡腳用的，每晚泡半小時，睡的好。”</br> 昨天就弄好了，一時忙亂忘了這事。</br> 連守正的眼眶泛紅，悄悄轉過頭擦了擦，“這些都是給我調理身體的？”</br> 連翹只當沒看到，“嗯，爸爸要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啊。”</br> “好好。”連守正高興的不得了，滿面紅光。“我再喝一碗。”</br> 他有一個孝順又貼心的好女兒，真開心。</br> 外面寒風刺骨，室內熱氣騰騰，父女倆吃吃喝喝，和樂融融。</br> 一道身影闖了進來，挾帶著一身寒氣，丹鳳眼一掃，喲，太會享受了。“我也要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