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哈哈大笑,空碗隨手一放,拿起一個包裹,“連翹,你的新年禮物。”</br> 連翹打開一看,是一瓶香水和一套護膚品,還有彩妝,上面全是英文字,“國外寄過來的?”</br> 沈京墨為這些東西花了很多心思,“對,你說要研究一下,我就托了人,買了世界上最好的貨。”</br> 他們有時會寫信,信里什么都寫,連翹偶爾也會談一下自己的想法。</br> 杜衡拿起一瓶香水看了幾眼,“小妹,你研究這些干嗎?”</br> 連翹笑瞇瞇的說道,“小哥,你說,我要是能弄出比這些更好的東西,能不能在國外賣到脫銷?”</br> “呃?”杜衡愣住了,“你要創辦化妝品公司?專門賣給外國人?”</br> 連翹只是做一個市場調查,“我不僅要做化妝品,還要做藥妝。”</br> 開始時,她一心想做個大學老師,傳授中醫學,但,父親讓她回京城讀書,最起碼要讀三年吧。</br> 其實,她覺得大學里的知識都會,剩下的是寫畢業論文和做項目。</br> 這些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她不想走尋常路。</br> 思來想去,所以在這三年中做點有意義的事。</br> 比如,開個藥膳館,比如,弄個化妝品公司。</br> 飯一口口吃,路一步步的走,慢慢來。</br> 所以,這些日子她天天去學校聽各大教授的課,就是想知道這個時代的醫學知識理論水平,再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讓所有人印象深刻。</br> 搞實驗室,就要招一批助手,她想在自己學校里招一撥研究生,這也需要學校為她背書。</br> 幾個男人都看了過來,“什么叫藥妝?”</br> 連翹略一沉吟,用最簡單的話解釋,“介于藥品與化妝品之間的產品,功能性的,處理臉上的各種問題,現在國內還沒有這個意識,市場還是空白的,大有可為,國外倒是有這個意識,但我覺得還有機會。”</br> 杜衡微微蹙眉,“你給丁永平的那種藥膏算嗎?”</br> 那噴霧很管用,一噴就見效,如果是賣這種,他覺得有戲。</br> 連翹微微點頭,“算,也是一種,用中藥制成,效果非常明顯,不過,需要好好包裝一下,先賣給國外,打出名氣后,再轉向國內。”</br> 國人一直覺得洋貨好,有錢的情況下,肯定第一考慮買洋貨,這是一種習慣性的思維。</br> 但,如果國外都賣的好呢?打開國內市場就簡單了。</br> 眾人面面相視,這思路好清奇,但不可否認,有一定的可操作性。</br> 沈京墨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支持,“我覺得可行,連翹,我幫你,我們一起搞。”</br> 他也是學醫的,對藥理有深刻的研究。</br> 連翹的眼睛亮了,“好。”</br> 杜衡懊惱不已,又被沈京墨搶先了,真的好討厭。“妹妹,我也支持你。”</br> “謝謝小哥。”連翹的目光有些悵然,“日本已經有藥妝店了,生意很好,之后發展會越來越好,成為無數人追捧的東西,包括我們國人。”</br> 她在日本旅行時,看到滿大街都是藥妝店,無數國人競相搶購,這一點讓她深有感觸。</br> 為此,她做過一些相關的研究,發現有些配方是華國中藥書上的。</br> 明明有好東西,卻沒有珍惜。</br> 國人不重視的東西,在國外發揚光大,還借機搶占市場,賺取了無數財富,不得不說,這很可悲。</br> 明明我們才是中醫的發源地,幾千年的中醫發展史,到最后,卻淪落到無人可信的地步。</br> 寧愿去國外買買買,也不愿意相信國貨,這到底是誰的問題?</br> “現在還來得及,只要比他們的藥妝更好用,自然會搶占一部分市場,我打算將藥妝銷往日韓東南亞各國。”</br> 她對自己很有信心,她搗鼓出來的東西不會差。</br> 連守正定定的看著女兒,神色復雜極了,難道……預言是真的?所指的連家女,是指她?</br> 不不,他拒絕相信,是假的,全是假的!</br> “這就是你一直想弄個實驗室的真正原因?”</br> 連翹微微點頭,“對,我研制了幾張方子,但需要經過層層實驗,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需要一年時間。”</br> 連守正胸口翻滾的厲害,很想阻止女兒,讓她只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雖然默默無聞,卻能平安喜樂一輩子。</br> 他給她的規則是當一個大學老師,在象牙塔里平穩的過。</br> 但看著女兒神采飛揚的樣子,他咽回了到嘴的話。</br> 這孩子太有主見,太有想法,強自阻止她,只會激起逆反心理。</br> 再說了,她的人生,別人能掌控得了嗎?再說了,就算親如父母,也不該操縱孩子的一生。</br> “我會盡快幫你弄好實驗室,需要什么你盡管開口。”</br> 他能做的,就是盡力幫她擋住風雨。</br> 連大少深深的看了父親一眼,父親是在擔心?</br> 這是好事,為什么擔心?</br> 大家長表了態,連二少立馬拍著胸口說道,</br> “小妹,二哥有錢,給你注資。”</br> “小妹,我到時幫你營銷,幫你打廣告。”杜衡是大明星,他的帶貨能力很強。</br> 連大少回過神,微微笑道,“小妹,我雖然沒有研究過這方面,但可以試著研究研究,很多東西都是共通的。”</br> 家人的支持讓連翹很開心,“謝謝爸爸,謝謝哥哥們。”</br> 杜衡摸摸她的腦袋,自家的妹妹當然要寵著。</br> 沈京墨強忍著拍開他爪子的沖動,“連翹,我幫你盯著各國的市場,收集資料。”</br> 連翹笑意盈盈的說道,“好啊,多幫我搜集相關的東西和資料,我努力研發產品,爭取弄出最先進最好的化妝品。”</br> 至于連翹開要藥膳店這種小事,反而不怎么引人注目。</br> 連二哥表示,需要什么食材他負責配送,一條龍服務。</br> 他經營那么多家飯店,專門有供應食材的部門,一點都不費事。</br> 連翹只堅持親兄妹明算賬,不要白送,連二哥也答應了。</br>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連翹回到自己的屋子睡午覺,鐵打的習慣。</br> 身體調理了幾個月,漸漸好轉,現在跟普通人的體質也差不多了。</br> 但,她平時還是很注意保養。</br> 客廳里,沈京墨和杜衡下了好幾盤棋,杜衡贏了三盤,興致盎然。</br> 被父親和妹妹虐哭的杜衡,在沈京墨身上得到了贏家的快樂。</br> 沈京墨淡淡瞥了對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br> 時間匆匆流逝,該準備晚飯了,杜衡開始嫌棄了,“沈京墨,天都快黑了,你怎么還不走?”</br> 剛才還拉著人家不放,這會兒又一腳踢開,男人也是這么善變。</br> 沈京墨氣定神閑的喝了一口紅棗茶,“準備留下來吃晚飯。”</br> 連家的氛圍溫暖又舒適,真心不想離開。</br> 杜衡白了他一眼,“沒準備你的份。”</br> 沈京墨矜持的笑道,“連翹邀請我共進晚餐。”</br> 切,吃晚飯而已,至于說的這么曖昧嗎?杜衡心里瘋狂吐槽。“哼。”</br> 另一邊,連守正坐在自己房間里發呆,心事重重,就連長子站在門口多時,也沒有發現。</br> 連大少有些擔心,“爸爸,你好像有心事,怎么了?”</br> 連守正這才看到兒子,強作笑顏,“沒事。”</br> 連大少是連守正一手養大的,父子倆感情最深厚,也最熟悉彼此。</br> “是不是關于小妹的?”</br> 連守正心里一緊,“別亂猜,我就是吃多了,有些積食,去給我弄碗山楂水。”</br> 連大少心里不信,但面上不露,聽話的跑去廚房。</br> 連守正看著兒子走遠,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愁的不行。</br> 一家人各有心思,連翹卻很快樂,睡醒后起來看了一會電視,打打毛線,就跑去廚房準備晚餐。</br> 其實,也不用她準備什么,冰箱里塞滿吃的,只要拿出來熱一熱就行。</br> 各種丸子可以做火鍋,弄點蔬菜就齊活了。</br> 沈京墨在一邊幫忙,幫她洗菜,切羊肉片,干活比連翹麻利多了。</br> “連翹。”</br> 連翹正在削土豆片,抬頭看了他一眼,“什么事?”</br> 她手里的土豆削去大半,坑坑哇哇的,難看的不得了。</br> 沈京墨看在眼里,忍俊不禁,她真的不是下廚的料。</br> 那么問題來了,她做的藥膳食材是誰準備的?</br> “跟你在一起就是高興,想叫叫你的名字。”</br> 連翹抿了抿嘴,瞧他這傻樣,完全不能直視。</br> “你什么時候回南省?”</br> 沈京墨深情的看著她,“不回去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br> 連翹心里一熱,胸口有什么化開了,越來越燙,“沈京墨,別拿事業開玩笑。”</br> 他不肯回京城,必然有他的原因。</br> 他不說,她就不問,但不希望因為她,而打亂他的生活。</br> 沈京墨淡淡一笑,“對我來說,京城是我最不愿意停留的地方,但,這里有你,所以,我回來了。”</br> 短短一句話,卻飽含情意,讓人怦然心動。“沈京墨。”</br> 氣氛正好,一道清咳聲響起,“咳咳,小妹,我來幫忙。”</br> 連二少硬是將沈京墨擠到一邊,不讓他靠近,還故意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br> 沈京墨嘴角抽了抽,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連家兄弟防他防的像狼似的,單獨相處的機會都不給他。</br> 但當著連二少防備的目光,他只能識相的轉移話題。</br> 先忍忍,大舅子小舅子最不能得罪。</br> “對了,喬一蓮判了十年,喬美華回了村里,跟村里的一個鰥夫住到一起了。”</br> “什么?”連翹震驚的土豆掉地上了,不敢置信。“那個男人叫什么?”</br> 沈京墨特意查過,“趙大民。”</br> 連翹目瞪口呆,趙大民是村長最小的弟弟,家里兩男兩女,都沒有成家。</br> “她瘋了嗎?嫌前半生過的不夠辛苦?跑去給四個孩子當后媽?”</br> 到底是怎么想的?</br> 沈京墨淡淡的道,“比起當不討喜的后媽,她更怕孑然一身,孤苦無依。”</br> 有些人天生不能獨立的活著,需要依附他人。</br> 連翹已經無力吐槽了,寧愿給人家做牛做馬,也不愿意一個人輕松的過日子,簡直是有病。</br> “那,趙家人對她好嗎?”</br> “應該還行。”沈京墨的表情一言難盡,“聽說,趙家想送兩個兒子去窯廠,女兒送去小賣部。”</br> 要靠著喬美華走關系,能不好嗎?</br> 連翹聽到這里,忍不住呵呵了,“她去找我表哥了?”</br>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趙大民的兩個兒子分別是十七,十六歲,這算童工吧?</br> 大女兒好像是十八歲了,按理說應該結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還沒有找好人家。</br> 沈京墨也覺得喬美華很奇葩,她一個人覺得孤單的話,可以直接去找許家兄弟,依附他們兄弟過活,哪怕給他們做做飯洗洗衣服,也能成一家。</br> 許家兄弟看在連翹的面子,也會讓她安度晚年的。</br> 但,跑去嫁人,嫁的還是這種人家,真的是腦殘。</br> “去了,只安排一個大兒子進了窯廠,別的都推了,你表哥還不錯。”</br> 據說還想進窯廠弄個小干部當當,許嘉善根本不吃這一套,一視同仁的讓人去當苦力了。</br> 這算哪門子親戚?</br> 連翹認,那是親戚,連翹不認,那就是路人。</br> 所有關系維系的紐帶,是連翹。</br> 問題在于,喬美華和連翹的母女關系已經斷了,想用連翹的名義沾光,不怎么現實。</br> 連翹有些小驕傲,“那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br> 沈京墨在這段時間跟許家兄弟接觸的較多,對他們的品性也有所了解。</br> “比你柔軟,但沒有你能干,我建議開化妝品公司時,讓他們拎過來幫忙吧。”</br> 找人分擔,連翹也能輕松些,嗯,得騰出時間約會談戀愛。</br> “不錯的想法。”連翹也有這個意思,在小縣城發展,也就那樣了,成不了氣候。</br> 見他們聊的嗨,連二少又插不了嘴,微微皺眉,心思一動。“小妹,改天我帶你去滬市轉轉吧。”</br> 連翹眼睛一亮,“好啊,什么時候去?”</br> 連二少見她感興趣,立馬說道,“過完年就去,滬市是商業最發達的地方,可以取取經,我帶你見見各大百貨商場的負責人。”</br> “好。”連翹想起一事,“對了,二哥,現在好拿地嗎?”</br> 未雨綢繆是必須的。</br> 連二少的反應很快,“你想買地皮建廠房?”</br> 連翹對這些不熟悉,“還是二哥厲害,我手頭有三十幾萬,再跟銀行借點,不知道能不能在郊區買塊地?”</br> 連二少是見慣生意的,對各方面都了如指掌,方方面面認識的人也多。</br> “應該沒問題,我幫你打聽一下。”拿塊地不是難事。</br> 連翹很高興,“謝謝二哥,你是我的人生燈塔,為我指明道路。”</br> 她吹了一波彩虹屁,連二少樂開了花,家里就妹妹最懂他,跟他關系最好。</br> 妹妹肯定最喜歡他這個哥哥。</br> 一道涼涼的聲音響起,“那我呢?”</br> 是杜衡,他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一臉的委屈。</br> “呃?小哥,你是……”連翹絞盡腦汁找好詞。</br> 杜衡眼巴巴的看著她,“是什么?”</br> 他們相處了那么久,感情肯定是最好的。</br> 連翹哆嗦了一下,彩虹屁張口就來,“是我的偶像,我心目中的男神,我為有個大明星哥哥感到驕傲,你是最棒的。”</br> 身為家里最小的,就得隨時準備著吹哥哥們的彩虹屁!</br> 杜衡表示很滿意,不過,話風一轉,“大哥呢?”</br> 連翹差點吐血,是親兄妹嗎?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br> 連大少出現在門口,“我也很想知道。”</br> 我卻,原來他們兄弟倆是一起來的,就是站在后面沒看到。</br> 連翹快哭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她心思轉的飛快,“大哥是啟明星,天邊第一道光,引領我們連家走向美好的未來,我們家的老大!”</br> 大哥必須不能得罪啊,她發現了,家里智商最高的就是老大。</br> 杜衡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笑的快抽過去了,還不忘來一個三連問,“爸爸呢?”</br> 連翹直翻白眼,媽蛋,她容易嗎?</br> “小哥,我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br> 杜衡沖她擠了擠眼,使了個眼色,“爸爸在你后面。”</br> 連翹腦子轉的飛快,吹捧的話不要錢似的涌出,“咳咳,爸爸是我們連家的主心骨,是精神支柱,是避風港,讓人感覺安心踏實。”</br> 吹了一大波彩虹屁,累死寶寶了,血槽已空。</br> 沈京墨幽怨的看著她,好像在問,他呢?</br> 連翹雙手捂著眼睛,寶寶什么都沒看到,寶寶心累。</br> 她還是個孩子!</br> 連家三兄弟樂不可支,“哈哈哈,我家小妹太可愛了。”</br> 連翹想吐血,哼,一群壞哥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