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外婆從小到大并沒有對她做出過什么不好的事情,沒有罵過她,更沒有打過她,說話時總是和和氣氣,平平淡淡的。</br> 但就是這種和氣和平淡,尤其讓秋涼害怕。</br> 她覺得那里面帶著一種不可違逆的意志。</br> 而且秋涼發現,自己的媽媽也就是秋春如,也很怕外婆。</br> 每次外婆說什么事情的時候,媽媽都是言聽計從,俯首帖耳。</br> 就好像外婆的那副瘦弱的身子骨里寄宿著什么令人害怕的東西一樣。</br> 今天是外婆的壽辰,外婆自然是要到場的,但她拒絕了李正弦派車去接她的提議,而是自己雇了車和司機來酒店。</br> “幾個月不見,秋兒又長大了不少,更漂亮了,和你媽媽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外婆目光柔和的看著秋涼說道。</br> 秋涼卻不敢放松,她立刻道:“外婆好,外婆看起來更年輕了。”</br> 秋涼的外婆年紀本就不大,她那個年代的人結婚生子都比較早,她在二十歲時就生下了秋春如,而秋春如在二十一歲時生的夏末。所以夏末今年都二十四歲了,老太太才過六十五歲大壽。</br> 不出意外的話將來會出現四世同堂的場面。</br> “呵呵。”老太太笑了笑,“外婆老了,照看不了你和你媽媽幾年了。秋兒你要是有心的話,就多來看看外婆,那我這把老骨頭就滿足了。”</br> “外婆身子好著呢,肯定能活到一百歲。”秋涼道。</br> 老太太笑著摸了摸秋涼的臉蛋,然后對秋春如道:“走吧,該來的人都應該來了,沒來的人也不用等了,我們進去吧。”</br> 秋春如趕忙攙著老太太的一只手走上臺階,而秋涼乖巧的扶住了外婆的另一只手臂。</br> 進了酒店,三人向樓上走去,主宴會廳在二樓。</br> 但是走到二樓以后,老太太卻停住了腳步,從秋涼的臂彎抽出手臂,笑著對她道:“秋兒你先進去吧,我和你媽媽有幾句話要說。”</br> 說罷她便向三樓走去,而秋春如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br> 秋涼答應了一聲,就走進了宴會廳。</br> 但她其實并沒有進去,而是兜了個圈子,拉開門再重重的關上,又悄悄的繞了回來。</br> 外婆和母親刻意避開自己談話,秋涼莫名覺得這談話的內容十有八九與自己相關。</br> 她做賊一樣踮起腳尖,悄咪咪的潛伏到了樓梯邊,仔細聽著上面的動靜。</br> 外婆和媽媽應該是停留在了二樓到三樓的那個平臺上面,她們聽見秋涼開門進去了,才開始對話。</br> “那件事情辦的怎么樣了?”</br> 外婆這句話一說出來,秋涼就腦補出了外婆其實是什么秘密組織的首腦,而媽媽是她的手下這種科幻劇情。</br> 主要這說的也太含糊了。那件事情?哪件事情?</br> 只聽秋春如沉默了一會,有些小心翼翼地道:“真的一定要這樣嗎?我覺得……”</br> “你覺得有什么用?你的‘覺得’什么時候對過?”外婆直接打斷了秋春如的話,語氣冰冷,和在秋涼面前的時候完全不一樣。</br> “你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看不清這些東西嗎?一時的寵愛、好感還有所謂的共同生活的感情都是不牢靠的,人是會變的,而且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改變。</br> “沒有法律的約束,沒有實質性的契約關系的話,到時候你們母女只會一無所有。”</br> “可是秋兒她不喜歡……”秋春如的話再一次被打斷了。</br> “我說了,喜歡或者不喜歡又有什么用處?”外婆冷哼道:“她現在還小,只知道情情愛愛,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就跟當年的你一樣。</br> “當年你不聽我和你爸勸阻嫁給夏冬來那個廢物的時候,不也是抱著這種愚蠢的想法嗎?最后給你帶了什么結果?你想讓秋兒落得和你一樣的下場嗎?”</br> 最后這一句話如同當頭一棒,一下子敲得秋春如無話可說了。</br> 雙方各自沉默了一會,還是外婆先開口道:“就按照我跟你說的,今天宴會上就宣布他們兩個的事情,然后年后就讓他們轉成澳籍,盡早結婚。”</br> “按我說的做。”</br> 秋涼躲在樓梯下面,驚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br> 她聽明白她們在說什么了。</br> 她們還是想操縱自己的婚事,并且讓自己明年就和李漱風結婚!</br> 雖然秋涼今年才十八歲,但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br> 在上個月的時候,繼父就說過可能會將他們兩個的國籍轉為澳籍。</br> 因為他的生意近些年正在往國外擴展,主要的方向就是澳洲。他甚至在計劃以后將公司的本部也遷往澳洲,將兩個孩子轉為當地國籍的話,有利于以后公司規劃的進一步發展。</br> 秋涼的媽媽對這件事也很熱衷。</br> 秋涼本來對這件事沒什么概念的,她以為這至少也是她上完大學以后的事情了,暫時影響不到自己的生活。</br> 但她沒想到的是時間居然就在年后。</br> 而且她也瞬間明白了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br> 因為按照澳洲的法律規定,男女最低的結婚的年齡是十八歲!</br> 上面外婆和秋春如的腳步在往下走了,秋涼慌不擇路,跑下了樓梯,一路來到了一樓的衛生間里。</br> 她找了一個隔間鉆了進去,關上門,眼淚立刻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br> 她不明白!</br> 她不明白為什么連外婆都要強行干預自己的生活,還是婚姻這種頭等大事。</br> 聽媽媽和外婆的對話來看,她好像還是這件事的主要推動者。</br> 為什么所有人都要將她和李漱風湊成一對?</br> 為什么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想法?</br> 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可他們的做法和封建時代的大家長包辦婚姻有什么兩樣?</br> 秋涼感到一陣徹骨的冷,平日里親近的母親和外婆都像是化作了披著人皮的怪物,令她害怕。</br> 不行!不能這樣子!</br> 她絕對不能任他們擺布?</br> 她要逃跑,她要求援!</br> 可是向誰求援?</br> 她打開手機通訊錄翻看,那些往常和她關系很好的朋友、同學、老師沒有一個能幫得上她。</br> 因為她知道他們不可能抗住她父母的壓力,一定會把她交出去的。</br> 最后,她的手指忽然停在了一個安安靜靜在通訊錄底部躺了很久的名字上面。</br> 她顫抖著用手撥通了那個電話,幾秒后對面就接了起來,“喂?秋兒?”</br> 聽到這個無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秋涼的淚水一下子決堤了,她帶著哭腔無比委屈的喊道:</br> “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