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笑的時候,蘇酒月卻幾乎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流淚的沖動。</br> 為什么?</br> 為什么在經歷這樣的黑暗,這樣的不公,這樣如山的惡意之后,你還能露出這樣的笑呢?</br> 在這一刻,蘇酒月拼命忍住眼淚的同時,心中的某些東西也真正的堅定了起來。</br> “好了,你們也看到我沒事的,你們去忙吧。”夏末起身披上外套道。</br> 蘇酒月愣了一下,“那你要做什么?”</br> “我?”夏末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我要準備開始訓練了。”</br> 蘇酒月想說可你現在都已經不是首發了啊,她還想說現在網上罵你的人都根本不在乎你比賽打的如何,當萬夫所指時你做什么都是錯的,即使再刻苦的訓練又有什么用呢?你這個笨蛋到底明不明白?</br> 但看到當她看到他的眼神時,她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br> “是打韓服的Rank嗎?”她只問了這一句。</br> “是。”夏末點了點頭。</br> “我明白了。”蘇酒月道,然后和夏末告別離開了爭鋒基地。</br> 當她出門以后,就開始奔跑,一邊跑一邊登上了那個和夏末雙排用的微信小號,然后發信息告訴他她可以上線,讓他等自己。</br> 從半年前將賬號轉到韓服以后,兩個人的雙排就基本沒斷過,而且夏末的打的局從一開始的鉆一慢慢升到了大師,然后宗師,直到現在兩人雙排王者局。</br> 這種局完全超過了蘇酒月的能力上限,她只能玩個操作簡單的輔助,然后聽夏末的指揮拼命跟上節奏。</br> 而且這種局輸掉的勝點也根本不是普通的代練工作室能打回去的了,兩人現在的王者段位都是蘇酒月用自己職業圈的關系找人幫忙打的。</br> 夏末每一局都拿命在C,蘇酒月初見他時他那種對勝利的渴望非但沒有磨滅,反而變得愈加熾烈。</br> 可即便如此,他一場都沒有贏過。</br> 從國服到韓服,從鉆石到現在的王者,一場都沒贏過。</br> 就像他命運的寫照,抗爭至今,卻什么都無法改變。</br> 蘇酒月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上帝,或者有命運女神之類的東西,他們一定瞎了眼。</br> 今天夏末說他要打那個賬號,蘇酒月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在這個時候在這種狀態下連敗,會不會被徹底擊垮。</br> 所以她一定要陪著他。</br> ……</br> 在排位排隊的時候,蘇酒月腦子里一直無法平靜下來。</br> 她在想和他相識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腦子里過電影一樣,她還在想現在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究竟會怎樣收場。</br> “叮”的一聲,暫離檢測彈了出來,蘇酒月按下確認鍵,進入了房間。</br> 她是輔助,而夏末被分到了打野。</br> 但夏末沒有預選英雄,而是發了幾句通用的英文,想要換位置。</br> 隊友讓了。</br> 夏末來到中單。</br> 輪到他選人的時候,他的頭像卻一直都是黑的,倒計時快要結束了,不選英雄就會退出。隊友已經在用韓文問候家人了。</br> 就在最后一秒,一個英雄的頭像彈了出來,隨即鎖定。</br> 這個英雄讓蘇酒月的呼吸停頓了一瞬。</br> 離群之刺——阿卡麗。</br> 風神的冠軍皮膚英雄,也是他們初見時他用的英雄。</br> 但還有她不知道的:這是夏末在獲得既視感后第一把使用的英雄。</br> 這世上有輪回嗎?</br> ……</br> 可是隨著對局進行,蘇酒月的一顆心慢慢的沉了下去。</br> 因為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改變。</br> 開局的時候,自家的上單執意要打野區入侵。夏末發信號試圖阻止,但改變不了其他幾人的想法。</br> 然后一級團打成了一個一換二,還交了四個閃現。</br> 四分鐘的時候,豬妹抓下被反蹲到,3V3又打了一波0換2。</br> 然后豬妹和AD維魯斯就開始在聊天中不停的打字。</br> 蘇酒月懂一些韓語,她能看懂打野和AD在說什么:打野怪AD惜命不上去輸出,AD指責打野不考慮情況亂抓。</br> 而且這兩個人好像在上一局游戲中碰到過,本身就有一些沖突,現在更是將這種矛盾激化了。</br> 頂尖路人局吵架的情況很少,但絕不是沒有。</br> 上單試圖拉架,但上單好像是個歐美人,只會說英文,打野和AD看都不看,仍然在吵。</br> 然后上單被對面扎克連著抓死兩次,心態似乎也出了問題,開始狂點豬妹,用國際通用詞匯問候豬妹的家人。</br> 豬妹也立刻回擊,以一敵二。</br> 他們沒有掛機,都還在打,但已經沒有人的心思在這場游戲的輸贏上了,也因此局勢愈加的惡劣。</br> 四條路中,只有夏末所在的中路一條路是優勢,可是在隊友的唇槍舌劍之中,這點優勢顯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像寒風中的火苗,隨時都會熄滅。</br> 但夏末始終不發一言。</br> 他就像他操縱的阿卡麗一樣沉默,面罩遮住他全部的表情,能看到的只有一雙映著火光的眼睛。</br> 蘇酒月抿緊嘴唇,她拼命地在操作,她好想讓他贏這一次,她甚至在痛恨自己為什么沒有雪梨那樣的天賦,那樣是不是就能多幫上他一點了?</br> 15分鐘,立刻有人發起了投降,三票贊成,還有兩票是蘇酒月和夏末點的。</br> 18分鐘小龍團,夏末完美繞后切入,拿到一個三殺。但劣勢太大了,最終還是打成了三換四,敵方龍魂聽牌。</br> 20分鐘大龍刷新,自家打野豬妹在野區不慎被抓死,敵方立刻開大龍,如果大龍被拿下,等待藍色方的只有被平推的結局。</br> 這個時候,又是夏末站了出來。</br> 他利用煙霧彈和E的機制,完成了一波WER閃QRE的飛雷神操作,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搶掉了大龍。為這局游戲強行續命。</br> 蘇酒月的心剛剛雀躍起來,卻見隊友再一次發起了投降,甚至還有人點了兩下剛剛搶到大龍的夏末。</br> 蘇酒月無法理解!</br> 可夏末沒有為此停頓哪怕一秒。</br> 在這之后的每一波團戰里,隊友仍在無休止的謾罵,而阿卡麗仍在孤獨的作戰。</br> 敵人的攻擊落在他的身體上,他每一次都在突破極限。</br> 恍然間,蘇酒月的眼前似乎出現了龍的影子。</br> 那是一條渾身浴血、傷痕累累的巨龍,被名為命運的鎖鏈牢牢鎖住,它的眼前的是鋪天蓋地的黑暗。</br> 黑暗中嘲諷、中傷和惡意化作的利箭如雨點般落下,刺進了它的身體,但它沒有痛呼咆哮,它在扭動身軀想要掙脫鎖鏈。</br> 每一次掙扎,都會使得它的鱗片被鎖鏈磨損脫落,每一次抗爭都會在它的身上留下新的傷痕,淋漓鮮血。</br> 但鎖鏈也在被慢慢崩斷。</br> 直到它龍鱗脫落的地方生出了新的甲片,它鮮血流過的敵方,有血色的花紋留下。</br> 它在涅槃。</br> 說起涅槃這個詞人們首先想到的會是鳳凰,但實際上鳳凰也和涅槃的關系不大,是后人融合佛教和西方典故創造出來的,龍本身更是和涅槃毫無關聯。</br> 蘇酒月知道所有這些,可她就是相信自己看到的:</br> 一條龍在涅槃。</br> 召喚師峽谷,最后一波團戰。</br> 上單潘森再次失誤被秒,混戰結束后敵人存活三人,還都接近滿狀態,而這邊只剩下了一個半血的阿卡麗。</br> 但阿卡麗走了上去。</br> 表里殺繚亂耀眼的光芒刺破了峽谷,刺破了蘇酒月緊緊注視著的屏幕,也像是刺破了一切黑暗。</br> “PENTAKILL!”</br> 那條巨龍終于碎裂枷鎖,脫離山谷,向上騰飛,夭矯于天地之間!</br> 三十八分鐘,高地五殺,兵線續上,即使只有絲血,阿卡麗也完全可以拆掉對面的門牙和水晶。</br>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夏末的阿卡麗忽然停住不動了。</br> 幾秒鐘后,響起了阿卡麗退出游戲的語音。</br> 蘇酒月愣住。</br> 然后她的微信響了起來,是夏末發過來的:</br> “哈哈,抱歉,基地好像停電了,有點可惜,下次再一起玩吧。”</br> 看到這句話,蘇酒月內心中無數復雜無比的情緒終于再也抑制不住,她趴在自己的臂彎上大哭了起來。</br> 哭得肝腸寸斷。</br> 第三卷躍龍在峪</br> 完</br> 第四卷飛龍在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