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茂林濃密,一株株參天古樹仿似佇立千萬年的戰士,蒼涼而悲壯,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陣陣妖獸嘶吼之聲自遠處傳來,平添一絲恐怖的氣息。
葉暮不敢想象,靈桐山之后,竟會存在如此一座森林,陌生而恐怖,藏匿著無數兇險的殺機。
他握緊了手中的闊口大刀,聲音中有一絲慎重:“你說的清幽小谷在哪里?”
明季雙手負背,白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配上他俊逸挺拔的身子,就像欲要乘風歸去的仙人,瀟灑之極。
他澄澈的眼眸朝森林深處瞥了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奇怪的笑意,悠悠道:“穿過這座森林,你自然就看得到?!?br/>
“好!”
葉暮輕輕點頭,臉頰上涌出一絲堅狠之色,滿不在乎道,“只有妖獸的血液和靈魂,才能證明小爺剽悍無雙的實力?!?br/>
明季乜斜了這廝一眼,譏諷道:“你的手抖什么?”
葉暮低頭一看,握著大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刀身也跟著一陣晃動,不禁尷尬一笑:“這是大刀在和我共鳴呢。”
說完,葉暮一臉羞憤,硬著頭皮朝森林中走去,說不怕是假的,單是聽到那些妖獸恐怖的嘶吼聲,都讓他心中發毛,小腿肚子直哆嗦,畢竟是第一次接觸修行世界的妖獸啊,哪能不緊張呢?
不過,既然來了,他只能安慰自己,不就是一群畜生,小爺宰牛殺羊多了去了,不信就滅不了你丫……
更何況,身旁不是還有明季跟著嘛,小爺不怕!
明季面無表情道:“我不會出手幫你,你自己最好做出最壞打算。”
葉暮一滯,小伎倆被明季無情打碎,有點惱火道:“小爺什么時候說讓你幫忙了?”
明季點頭道:“那最好。”
葉暮冷哼一聲,扭頭朝前行去,步伐卻變得緩慢許多,眼眸警惕地掃視四周,緊握手中闊口大刀。
他才不會跟自己的小命慪氣,既然明季如此決絕,那只有靠自己闖過這座森林,所以必須時時警惕。
明季見此,忍不住嘆息道:“送死,也不是你這種送法啊,你以為拎著把破鐵刀,就能在妖獸堆里大殺四方?”
葉暮故意不扭頭,淡淡說道:“我自己的事情,要你管?莫非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了?”
這廝明顯看出自己不會讓他死,才會如此說?。?br/>
明季臉色一陣陰晴不定,最終咬牙說道:“你會為你今日的錯誤,付出代價的!”
說著,他伸出右手,食指噴涌出一道白光,鉆進葉暮腦海之中。
葉暮腦海一震,一行行玄妙的字跡流入一般,涌入心田。
“這是【戮天指】第一重的運用訣竅,你勉強能用,好好琢磨吧,若死在妖獸嘴中,那只能證明,我明季看錯了人,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個白癡身上。”明季冷冷一哼,手握一卷書籍,低眉品讀,再不言語。
葉暮眉開眼笑,開始專心研究【戮天指】的運用法門。
擁有力量,卻不知如何運用,無疑是一個悲劇。
在修行世界,伴隨著職業劃分,修士自身真元的運用法門也不盡相同,煉丹師用以煉制丹藥的丹訣、煉器師煉制武器的器訣、符陣師的符訣、豢養師的獸決……
法門千萬,宛如恒河沙數,但最基本的法訣只有兩樣:攻擊和防御。畢竟在修行世界混,不會干架、逃跑,那只有挨打被滅的份兒了。
道理雖淺顯,卻是自古至今顛撲不破、實實在在的真理。
葉暮并不清楚【戮天指】屬于幾品攻擊法訣,不過隨著一字一一句品悟,一絲震驚之色漸漸涌上心頭。
驚蟄斬,引真元入指,駢指作刀,當空劈斬而下,隱隱雷罡轟擊之威,剛猛霸道,銳利絕倫。
流云破,十指柔軟似行云,覆蓋天地一瞬間,靈力在指法牽引之下,化作朵朵祥云,籠罩敵人四周,氣機一動,自行爆破,狂猛凜冽,靜中含殺。
萬花刺,手指翩躚如綻花,重重疊疊,宛如萬花齊開,花蕊埋殺機,人陷其中,神魂湮滅。
【戮天指】第一重雖只有驚蟄斬、流云破、萬花刺三招,但這三招卻極其強悍,充滿無堅不摧的凌厲氣息,殺伐之氣濃烈之極。
不過要修習此三招,除了具備渾厚之極的真元之外,還需雙十指靈活,能夠一絲不差地施展出每個招式所需軌跡套路。
手指越靈活,運用招式時所需的時間就越短,對敵時,勝算就越大。
但是,【戮天指】對指法的修煉極其苛刻,稍有瑕疵紕漏,便發揮不出招式應有的威力。
葉暮把三個招式爛熟于心之后,本打算立即在原地好好練習一番,卻被一旁的明季喊住。
“在實戰中,才能體悟到戰斗的各種技巧。此處才是森林邊緣,盤踞生存的都是一些實力孱弱的妖獸,正好拿來練手。”明季眼眸盯著書卷,聲音平靜無波。
葉暮深吸一口氣,胸中豪情萬丈,把手中拎著的闊口大刀一丟,大步朝森林中走去。
他很興奮,迫不及待想拿一頭妖獸來練習,【戮天指】,究竟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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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映雪從噩夢中醒來,秀美的臉頰上一片雪白。
“又做噩夢了……”
她擦拭了一下額頭汗漬,朝床下一望,不禁一呆,葉暮師兄哪里去了?
月光穿窗而入,照在地上的床鋪上,卻空無一人。
她不自覺想起晚上的情景。
當她端著一盆熱水進屋時,葉暮師兄似乎毫無知覺,像根木頭一般沉默著,直到自己呼喚了他幾聲,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反應過來。
她一邊幫師兄拿擦腳布,一邊觀察著師兄的臉色,卻發現師兄濃郁的眉毛蹙成了一個疙瘩,眼眸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和憤怒。
師兄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她猜不出,直到師兄安然躺在地面鋪蓋上,她莫名其妙地舒了口氣,也躺進原本屬于師兄的大床。
心想,睡個好覺,明天師兄或許能開心點。
但是,心中隱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師兄他竟然不見了!
李映雪有點慌了神。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這里是葉師兄的房間,這么晚了,誰會來找他?
李映雪清澈的眼眸里升起一絲戒備,她確定不是葉暮師兄,因為師兄已和她約定,在他回來的時候,會先連續敲兩下門,再有節奏地敲三下。
而這次的敲門聲很輕,很急促。
會是誰?莫非是劉璋找來了?
李映雪心中一緊,悄悄從枕頭下摸出一把三尺長劍,抿著嘴唇,嚴陣以待。
“妹妹,是我,你哥李松菊?!笔煜さ穆曇糇蚤T縫傳入。
“哥哥……”
李映雪一愣,跳下床,趕緊開門,待李菊松走進房間,連忙緊緊關上房門,扭頭問:“你怎么這時候來了?”
“我白天來,會被劉璋那畜生發現的?!?br/>
李菊松四下一瞄,不見葉暮,疑惑道:“葉暮師弟呢?”
李映雪訥訥道:“他……他出去了。”
李菊松哦了一聲,也不在意,神色復雜之極。
“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李映雪幫李菊松倒了一杯水,坐在一旁,輕聲問道。
李菊松一口喝完杯中水,喟然嘆息:“妹妹,那劉璋今日四處找你不到,發下毒誓,若三日見不到你人,便要把我驅逐出懸壺藥行。我想了想,既然如此,咱們干脆先悄悄離開得了,懸壺藥行有劉璋在,永無咱們兄妹安寧之日啊?!?br/>
李映雪白嫩的小臉上涌出憤怒之色,“哥哥,你是大師兄,胡維大叔不攆你走,他劉璋又怎敢攆你?”
李松菊苦澀道:“他咋不敢?他背靠楚氏家族,即便是胡維大叔,也無可奈何啊?!?br/>
李映雪小臉氣得煞白,半響之后,她似乎做出了某個決定,輕輕道:“我知道哥哥一心修道,渴望在胡維大叔指點下,成為一名有尊嚴的大修士,將來能奪回咱們……”
李松菊臉色悲慟,伸手制止道:“不要說了,這些事情讓我自己承擔就夠了。你勿要多操心。”
李映雪朝自己哥哥微微一笑,堅定道:“哥哥,我決定答應劉璋,這樣你就能在懸壺藥行好好修煉了。”
李松菊霍然抬頭,低聲怒罵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再說這種話,信不信我不認你!”
李映雪低下螓首,不讓眼角的淚水被哥哥發現,半響之后,才抬起頭,強自笑道:“不認我也罷,省得讓你擔心我。明日上午,我就去找劉璋?!?br/>
說完,李映雪立起身子,打開房門,深吸一口夜風中的涼氣,語氣淡漠道:“走吧,我要睡覺了?!?br/>
李菊松眼睛赤紅,青筋暴突,像一頭即將暴走的野獸一般,緊緊盯著自己妹妹看了許久,才聲音沙啞說道:“你敢這么做,我明日就去找劉璋拼命!不要忘了,咱們李家……只有咱們倆活了下來!”
說完,這個背負家族恩仇的高大漢子沖進夜色之中。
李映雪愣愣地看著哥哥離去的背影,輕輕關上門,靜靜坐進被窩,兩行清淚不受控制,傾瀉而下。
活著,怎么如此艱難?
月光彌漫,無力改變命運的少女,靜靜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