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紅綾沉默地抬眸，對上女子盈盈含笑的目光，心頭微動，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見榮嘉已經轉過頭，朝眾人笑道：“時間不早了，各位隨本宮過去那邊坐吧。”</br> 說罷，徑自抬腳徐行。</br> 夜紅綾斂眸，在眾人充滿著刀光劍影的視線中，被長公主挽著胳膊一道并行。</br> 周遭靜得詭異。</br> 素來溫雅從容的沈云微臉色是從所未有過的難看，眼底似要結出冰霜來，而魏小國舅和沈其軒則臉色陰沉發黑，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夜紅綾。</br> 至于榮妙言……</br> 少女孤零零地站在遠處，做夢似的不敢置信，她帶凌公子來是為了壓一壓榮嘉的氣焰，可眼下這又算是什么情況？</br> 她的凌公子被打劫了，還因此而引發了眾怒？</br> 榮嘉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凌公子架在火上烤。</br> “郡主。”穿著湖綠色緞裙的少女走了過來，溫婉邀約，“我們一起過去吧，公主府的蓮花開得極好，方才我跟寧溪去看過，風景很美。”</br> 榮妙言轉頭看著說話的少女，鎮國公府的嫡小姐，蘇彤。</br> 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跟攝政王妃交情不錯……</br> 榮妙言皺眉，她在想什么？</br> 朝堂之事跟她無關，今日的賞花會都快演變成全武行了，她還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干什么？</br> 看緊凌公子，不讓他遭了情敵們的暗算才是大事。</br> 于是榮妙言壓下心頭醋意，淡淡點頭：“嗯。”</br> 貴女們三五成群結伴往蓮湖走去，不過因長公主反常的舉動，個個神色都略顯拘謹，倒是沒了方才的輕松閑適。</br> 公子們則是神情陰郁，心情差到了極點。</br> 榮妙言也在蘇彤和寧溪相攜下轉身，沿著曲折花園小徑往蓮湖方向而去。</br> 盛夏時分，天氣到底是炎熱的。</br> 長公主府地勢寬闊，風景獨特，偌大的府邸之中，蓮湖算是最好的避暑賞景之地。</br> 湖畔楊柳環繞著蓮湖，一眼幾乎望不到邊，湖心碧綠碩大的蓮葉襯托著嬌艷的紅蓮，開得如火如荼。</br> 金燦燦的晨光照耀下，清澈的湖水泛著點點金光，顯得五彩繽紛，流光瀲滟。清涼氣息從湖心拂過，帶來絲絲涼爽和清冽幽香氣息，沁人心脾。</br> 一座長長的浮橋架在湖上，連接著湖心偌大的花廳，讓人只站在蓮湖邊上看著，就覺得心曠神怡。</br> 長公主榮嘉挽著夜紅綾的手行上浮橋，腳步閑適從容，渾然不管身后那一雙雙冰刃似的，恨不得把他們脊背洞穿的目光。</br> “不知凌公子來自何處？”榮嘉開口，聲音溫柔悅耳，“家中可有妻兒？”</br> 長公主不愧為長公主。</br>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直切正心。</br> 走在身后不遠處的青年丞相不自覺的攥緊了手，目光寒涼，沉默地盯著前面身姿優雅高貴的女子。</br> “兒子沒有，妻子也沒有。”夜紅綾語氣淡淡，波瀾不驚，“不過有六房小妾。”</br> 六房小妾？</br> 榮嘉眨了眨眼，唇邊的笑容多了些許深邃和戲謔：“凌公子艷福不淺，只是這身板看起來瘦了些，能吃得消嗎？”</br> 夜紅綾沒說話，目光直視前方，語氣淡漠平靜：“不知長公主在打什么主意？我無意成為公主的駙馬。”</br> 榮嘉笑得眉眼彎彎：“可若是本宮喜歡上了凌公子，并保證一生只喜歡凌公子一人，凌公子也不考慮嗎？”</br> 頓了頓，“雖然本宮是御封長公主，手中握有實權，但本宮骨子里其實還是個小女人，愿意遵從閨訓，遵守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相夫教子，侍奉公婆……”</br> 夜紅綾嘴角抽了抽，語氣平靜無波：“公主殿下跟坊間傳聞有點不太一樣。”</br> “是嗎？”榮嘉挑眉，“坊間是怎么傳我的？”</br> 夜紅綾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公主殿下若是想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妻子，今日進府的各家貴公子大概都會爭著搶著滿足公主這個愿望。”</br> “可他們都不是凌公子。”榮嘉淺笑，說話間微微側頭，靠得夜紅綾更近了些，嫣紅的唇瓣幾乎貼著夜紅綾的耳畔，“世間男人們都臭得很，唯有凌公子冰清玉潔，深得我心。”</br> 這位公主殿下當真是古怪得很。</br> 夜紅綾斂眸：“姑且不論我是否愿意成為長公主的駙馬，單單長公主此時這般行為，已經讓我成了所有人急欲除之而后快的敵人，長公主這是喜歡我的表現？”</br> 唇角漫不經心地輕扯，帶著點寒涼意味，“不知道的人以為長公主對我一見傾心，可我卻覺得長公主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br> “怎么可能？”榮嘉緩緩搖頭，笑容優雅從容，“只要凌公子答應成為本宮的駙馬，本宮敢擔保沒有一個人敢對你不利。”</br> 夜紅綾沉吟片刻，語氣淡漠：“若我不答應呢？”</br> 榮嘉黛眉微蹙，絕色的臉上浮現一抹疑惑：“凌公子為什么不答應？本宮不美嗎？”</br> “美。”</br> “那就是，凌公子覺得本宮心腸歹毒？”榮嘉秀氣的眉頭皺緊，白皙嬌美的臉上浮現一抹讓人憐惜的迷惘，“本宮連人都沒殺過……”</br> 夜紅綾神情微頓，隨即淡道：“這世上不歹毒的美人很多，難道就非得個個都娶回家？”</br> “本宮沒這么說。”榮嘉聳聳肩，嗓音始終溫柔如水，“那些美人要么不夠美，要么心腸不夠善良，如果既生得美心腸也夠善良，那定然就是她們并沒有跟凌公子提出過這個要求——當然，原因是她們有自知之明，覺得配不上凌公子，所以不敢提。”</br> 夜紅綾沉吟片刻，淡淡道：“倒是有人提過。”</br> “但凌公子沒答應？”榮嘉猜測，然后笑道：“不答應的理由定然還是因為她們不美，不足以讓凌公子心動。”</br> 夜紅綾道：“長公主的美也沒有足夠讓我心動。“</br> “騙人。”榮嘉輕哼一聲，帶著點傲嬌的口吻，“沒看身后那一群人如豺狼般盯著本宮，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br> 夜紅綾：“……”</br> 花廳中早已排排擺好了作席，放眼望去，竟設有三十張座位，足夠今日來此的貴女公子們落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