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太監(jiān)李海連忙朝皇上行禮告退,轉(zhuǎn)身跟了上去。</br> 榮麟看著太后在李海攙扶下上了轎子,仁壽宮的宮女們簇擁著太后浩浩蕩蕩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br> 轉(zhuǎn)過頭跟墨白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不得不拜服于夜紅綾的脾氣。</br> 不過太后提前來這一遭也不算是壞事。</br> 被夜紅綾冷硬的脾氣氣得肝疼,雖然榮麟給出理由安撫了她,可仍然無法立即平復她差到極點的心情,不悅之下拂袖離去,回到仁壽宮又發(fā)了好大一頓脾氣,哪里還有心情去參見宮宴?</br> 萬一在宴席上再被氣到,她這太后顏面何存?</br> “護國公主這脾氣簡直是古往今來都少有。”轉(zhuǎn)身走進殿內(nèi),看著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的夜紅綾,榮麟語氣有些微妙,“身在朕的皇宮里,面對這宮里最尊貴的太后,你就不能稍微服個軟?”</br> 夜紅綾眉眼淡漠,沉默不發(fā)一語。</br> “萬一太后發(fā)怒……”</br> “本宮也不是分不清形勢的人。”夜紅綾道,“身在皇上的地盤上,皇上應該能夠確保我的安全。”</br> 榮麟微默,隨即漫不經(jīng)心地挑眉:“萬一朕確保不了呢?”</br> “如果本宮無法確定待在宮里是安全的,就不會主動踏進這里。”夜紅綾眉眼微抬,嗓音波瀾不驚,“既然不會踏足這里,自然就無需面對至尊太后的刁難。”</br> 所以這又是一個因果關系。</br> 如果踏進這座皇宮就意味著某種危險,她便不會輕易讓自己以身涉險,既然進來了,就代表她待在這里是安全的——而這樣的安全,不應該是對旁人卑躬屈膝所換而來。</br> 榮麟有些無言以對。</br> 不得不說,這位公主殿下的思維是非常縝密且清晰的,原則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不但對局勢和自身處境的判斷精準,腦子更是冷靜敏銳到讓人害怕。</br> 榮麟正要說什么,卻聽夜紅綾漫不經(jīng)心地又加了一句:“況且就算本宮判斷失誤,不小心落到了危險境地,也不會讓自己坐以待斃。”</br> 榮麟一愣。</br> “真惹急了最多也就是個玉石俱焚。”夜紅綾抬眼,目光落在榮麟面上,語氣淡漠而平靜,“以本宮和綾墨的身手,就算是在禁軍包圍之下,想要殺一個太后墊背應該也不難。”</br> 榮麟頓時默然,忍不住看向墨白。</br> “主人可以只殺太后。”綾墨語氣淡淡,“屬下負責另外兩人。”</br> 另外兩人?</br> 榮麟愣了愣:“另外兩人是誰?”</br> “自然是我們兩個。”墨白語氣閑適,“不然還能有誰?”</br> 榮麟:“……”</br> 所以只要進了這皇宮,夜紅綾的安危他就得負責到底,否則極有可能尚未親政就先駕崩了?</br> 見過膽大囂張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br> 榮麟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抬手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自己這個九五之尊當?shù)靡稽c面子都沒有,不但要接受人家光明正大的威脅,還要接受人家能說到做到這個事實。</br> “皇上。”內(nèi)侍恭敬的聲音想起,“大臣們都已經(jīng)到了長禧宮,皇上和墨白大人可要現(xiàn)在過去?”</br> 榮麟聞言,看向夜紅綾:“公主姐姐。”</br> 夜紅綾抬眸睨了他一眼,“誰是你的姐姐?別亂認親戚。”</br> 話落,起身往外走去。</br> 綾墨走在她身側,一襲白衣錦袍,身姿頎長,豐神俊秀,如芝蘭玉樹。</br> 落后兩步的榮麟和墨白沉默地注視著兩人的背影,須臾,榮麟淡道:“一對神仙璧人,今晚定能艷壓全場。”</br> “艷壓全場?”墨白笑了笑,雙手負于身后,一襲合身的純黑袍服給他清雋矜貴的容顏增添了神秘莫測的氣息,眼神一如既往的高深,“有本座在,其他人都得乖乖靠邊站。”</br> 榮麟聞言,表情不由古怪了三分,偏頭看他:“你一個堂堂大祭司,本該圣潔不染塵埃,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俗氣了?”</br> “還不是被你們兩個拉下了凡塵?”墨白冷笑,“若不是你們這兩個情種整天要死要活的,本座現(xiàn)在離快羽化成仙已經(jīng)不遠了。”</br> 不幸地遇上這兩個人,一世修行功虧一簣,簡直上輩子欠他們的。</br> 情種?</br> 榮麟斂眸,壓下心頭突如其來的悲涼。</br> 情種只有一個,站在夜紅綾身邊那位才算得上。</br> 自己這樣的……大概還不配用上這兩個字。</br> ……</br> 夜幕漸垂,萬盞燈火照亮長殿。</br> 宮宴已經(jīng)開始,管線絲竹聲從長禧宮中傳出,氣氛喧鬧,面容姣好的妙齡宮女端著托盤穿梭在大殿之上,為皇上和文武群臣備上精美的酒水珍饈。</br> 權貴大臣們早早進了宮,有人坐在席上,有人聚集在長禧宮偏殿,于皇上和太后沒有抵達之前品茶閑談,議論著今晚這場宮宴的主角——新冊封的平陽公主。</br> 與之無關的人報以好奇,與之有關的人則大多臉上帶著惱恨,提起此女就是咬牙切齒:“整個一女羅剎!哪來有半分公主儀態(tài)?跟長公主相比,那就是鳳凰與山雞的區(qū)別,真鳳凰自然是長公主殿下,那平陽公主也不知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山雞,注定難登大雅之堂……”</br> “難登大雅之堂?”在宮女簇擁下走過來的榮妙言冷冷一笑,不屑地注視著說話的趙其軒,“軒世子莫不是忘了,今晚的宮宴是皇上特地為了凌姐姐辦的?若凌姐姐當真難登大雅之堂,你本事別來呀,早上不是聽說你被凌姐姐嚇得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了么?這怎么才半日功夫,又跑出來敗壞凌姐姐的名聲?”</br> 趙其軒轉(zhuǎn)頭,臉色鐵青地瞪著她:“本世子說話與你何干?榮妙言,你別太過分了。”</br> “你若是說別人自然與我無關,可你說的是凌姐姐。”榮妙言冷哼,鄙視的眼神落在他臉上,“軒世子大概是覺得魏小國舅躺在床上很是悠閑自在,所以羨慕他,想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br> “你!”</br> “皇上駕到——”</br> 隨著一聲高亢的聲音響起,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