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子,你怎么就勸不聽呢?”不等夜紅綾說完,鳳菲菲就急急開口,“我真的是為了你好,今日踏錯一步,你以后真的會后悔的。雖然跟著鳳王能享一時富貴,可有沒有想過以后該怎么辦?萬一哪天——”</br> “她的以后,應該不勞你操心吧?”容修倚著屏風隔斷,閑閑看著坐在矮榻前滔滔不絕的少女,“鳳姑娘很閑?”</br>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滯。</br> 阿黛和阿蠻瞬間轉頭,看著穿著一身鳳王袍服倚著屏風而立的年輕男子,俊美的容顏,頎長的身姿,清貴威儀的氣度……可看在兩女眼中,無疑是從天而降的死神。</br> 咚咚兩聲。</br> 兩個侍女渾身無力,瞬間以五體投地的姿勢伏低跪下去,阿蠻還能勉強維持鎮定,阿黛整個人快要昏過去似的瑟瑟發抖。</br> 她甚至已經開始在心里想象著自己的死法,五馬分尸,還是亂棍打死?</br> 鳳菲菲則完全沒有感覺到兩個貼身婢女的心情,驚嘆地打量著他眼前這男子,正要問他是不是也是鳳王男寵,然而目光觸及對方袍服和腰帶上金絲繡出的四爪蟒紋,頓時一陣僵硬呆愣。</br> 小臉上驚嘆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目光呆滯地猶疑,外殿和內殿方才站著的侍女此時全部跪了下去,跪得悄無聲息,沒有人提醒她鳳王來了……鳳菲菲頭皮發麻之余,還有心思腹誹一句,為什么沒有人喊“鳳王駕到”?</br> 鳳王府的下人簡直太不稱職。</br> “鳳、鳳王……”她咽了咽口水,既驚艷于容修的容色,又驚懼于他喜怒莫測的表情,身體僵著無法動彈,“我,我剛……剛才什么也沒,沒說……”</br> “什么也沒說?”容修挑唇,卻是跟夜紅綾如出一轍的清冷弧度,“本王耳朵出現幻聽了?”</br> 鳳菲菲僵笑:“大,大概……”</br> “丁黎?!比菪逈]有跟不相干之人浪費時間的興致,“把她丟出去?!?lt;/br> 丁黎領命:“是。”</br> 話落,伸手抓起鳳菲菲的后襟就把她提了起來:“鳳姑娘,得罪了。”</br> “啊,你干什么?!”鳳菲菲蹬著腿,回過神來開始不停地掙扎,“你放開我,放開我!”</br> 丁黎不理會她的叫囂,半分折扣不打地執行著主子的命令,把鳳家嬌貴的小姑娘提著往外走去,鳳菲菲掙扎叫囂的聲音漸行漸遠。</br> “你們兩個,還不滾?”容修目光微垂,落在還呆滯一般跪在地上的兩個侍女身上,冷冷開口,“打算留在王府里用午膳?”</br> 阿蠻聽到這句命令,反應很快地提著已經快嚇暈的阿黛快步離去,很快就走出了殿門,徹底消失在視線范圍之內。</br> 用午膳?</br> 斷頭飯嗎?</br> 不不,只要不殺她們的頭,她們餓上三天也無所謂。</br> 殿內一片安靜。</br> 容修抬眸,沉默地跟夜紅綾對視著,須臾,漫不經心開口:“你們也都以為凌公子是本王孌寵?”</br> 嗓音寒涼,不知是喜是怒。</br> 把鳳姑娘丟出去之后,風一般刮回來的丁黎剛跨進殿門就聽到這句話,做賊心虛的心理作祟,撲通一聲跪下:“奴婢不敢!凌公子秉性高潔,錚錚傲骨,絕不可能與人為孌……孌寵……”</br> 以后打死她也不敢胡亂臆測殿下跟凌公子的關系了。</br> 其他侍女則根本不敢答話。</br> 此類問題太過敏感而危險,稍有不妥,就是性命不保。</br> “嗯,凌公子的確不是本王孌寵?!比菪奚裆练€,抬腳走了過去,“應該反過來說。”</br> 反過來說?</br> 這,這是什么意思?</br> 丁黎一時有些懵,卻是老老實實跪在殿門前,動都不敢動上一下:“反……反過來?殿下的意思是……”</br> “本王是凌公子孌寵?!?lt;/br> 話音落下,咚的一聲,一個侍女暈過去了。</br> 咚咚,兩個侍女暈過去了。</br> 咚咚咚咚……殿內殿外但凡聽到這句話的侍女,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br> 八個人,不多不少,暈得整整齊齊。</br> 丁黎也想暈,可……可是她不敢。</br> 鳳鳳鳳……鳳王殿下方才說什么?</br> 說他是凌公子孌寵?</br> 丁黎祈求上蒼降下一道雷把她劈死吧,這幾句話若是傳出去,不,別說傳,哪怕只是耳朵聽到,都是死罪。</br> 鳳王殿下這是心情不好,想要大開殺戒?</br> 丁黎瑟瑟發抖。</br> “行了。”夜紅綾眉頭微皺,眼神不善地盯著眼前豐神俊秀的青年,“你玩夠了沒有?嚇唬她們做什么?”</br> 容修走過去,俯身親了親她的臉,嗓音溫軟繾綣:“為夫說的難道不是事實?我本來就是你的男寵?!?lt;/br> 咚。</br> 丁黎到底還是沒撐過去,在這句話落音之后,很沒用地暈了過去。</br> 殿內徹底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br> 夜紅綾眉眼清冷,不悅地看著他,眼神分明在說:看你干的好事。</br> 容修只是無辜地笑笑,完全不以為意。</br> 儲君的婚姻大事牽動朝堂,言行舉止更是該時刻注意,須得符合儲君風范。</br> 品行端正,作風嚴謹坦蕩,遵循世俗禮儀,這是最基本的要求,不能出現任何可供人詬病的背德之處——別說府中養男寵,就算只是養兩個妾室,也得確保這兩個妾室身家清白。</br> 雖說歷來皇族權貴就沒幾個真能做到完美的,但就算真有私養男寵一事,也大多瞞得死死的,不會允許下人在外面胡言亂語,下人們從來不會以知道主子的秘密為榮,相反,他們恨不得什么都不知道才好。</br>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br> 這個道理誰都懂。</br> 然而他們尚未消化過來自家主子養男寵的事情,結果畫風毫無預警地一轉,堂堂一過儲君自言成了旁人的男寵?</br> 這絕對比冒犯儲君,以下犯上,言語挑釁,甚至是妃子出墻禍亂宮闈還要嚴重一百倍,簡直就是給皇室蒙羞,讓天下嗤笑……</br> 雖然他們的鳳王殿下極有可能是開玩笑,可即便是玩笑話,原諒她們脆弱的心臟也承受不住這般刺激。</br> 晴日驚雷,不過如此。</br> “別裝了?!比菪弈抗饴湓谕獾疃±璧纳砩?,“若真是這么沒用,索性丟出去喂狼得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