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確心情不好，想找個人發泄怒火。”</br> 夜廷淵淡道，“所以甘公子可以當本王是在發泄，或者逼問，你喜歡怎么想就怎么想，想說些什么也可以說些什么，不想說本王也不勉強，但是這影響不了本王想做什么的心情。”</br> 甘塵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放下手里的書，唇角勾起云淡風輕般的弧度：“王爺想做什么，盡管動手便是。”</br> 橫豎他現在鐐銬加身，也反抗不了。</br> 夜廷淵沉默地盯著他，眼底思緒幽深冷酷，負在身后的右手血跡遍布，微微使力攥緊，便又有鮮血從指縫滲出，滴落在尊貴的袍角，凝結成暗紅色。</br> ……月色舒朗，樹影婆娑。</br> 淺灰濃云漸漸覆上漆黑天際，一輪月華隱入鉛云之中，徐徐的微風夾雜著寒冬凜冽之氣。</br> 山雨欲來。</br> 短短一日功夫，宮廷已經成了誰的天下？</br> 去過城郊軍營，再回到公主府時已是亥時，夜紅綾翻身下馬，跟綾墨一道走公主府大門。</br> 用膳，沐浴，共度一場巫山云雨。</br> 酣暢淋漓。</br> “殿下！”</br> 殿外一陣破風聲響起，接著響起翎影沉著的聲音，“廷王對甘公子用了刑。”</br> 夜紅綾眉眼驟冷。</br> “愛妃不必動怒，此事交給我去處理。”</br> 綾墨吻了吻她的眉眼，聲音從溫軟到沉定轉換不過一剎時間，“今天累了一天，愛妃先好好休息，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br> 話落也不等夜紅綾說什么，他伸手點了她的睡穴。</br> 夜紅綾眼睛一沉，未及惱怒，便在他臂彎里沉睡了過去。</br> 綾墨把她平放在床上，替她掩好被子，起身下床，披上自己的外袍走了出去。</br> “把公主府所有影衛全部調過來，保護公主殿下。”</br> 綾墨語氣淡淡，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紅菱苑布下九宮陣，任何人敢不經同意擅闖，格殺勿論！”</br> 翎影知他是要開始著手安排，低頭領命：“是。”</br> 他是南圣君王軒轅容修，也是穆國護國公主的男寵兼御影衛。</br> 不管論哪個身份，他在公主心里都已經代表了被認可的身份，只要他所做的一切不會對夜紅綾不利，翎影沒有理由違背他。</br> 綾墨走出紅菱苑，身影一閃，轉瞬間消失在夜色中。</br> 今夜注定不平靜。</br> 夜半子時，一只白色海東青在夜空中盤旋，發出高亢尖銳的一聲嘶鳴，隨即帶著信報如離弦之箭般迅速朝南方掠去。</br> 隨后不久，綾墨悄無聲息潛入廷王府，如深夜里的影子般，完美避開廷王府所有的守衛，按照翎影給出的信息找到了關押甘塵的院落所在。</br> 守衛倒是嚴得很。</br> 綾墨眸光凜峭，沒急著下殺手，身子疾掠之間如一縷清風拂過，快得讓廷王府的護衛連一片衣角都沒看到，便徹底消失在了眼前。</br> 空氣中泛起絲縷異樣的幽香。</br> 綾墨沒走正門，而是從窗子翻入，屋子里燈火通明，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有人潛入。</br> 燈火通明不利于藏身。</br> 可不巧，還真就有人潛進來。</br> 且是以如此目中無人的方式。</br> 屋子里有淺淺的血腥味縈繞，綾墨眉頭微皺，從翻窗進入之后身體就直接隱入屏風之后。</br> 西窗邊坐榻上，精致漂亮的公子閉目淺眠，一襲紅衣看不出傷痕，但蒼白的臉色卻述說他此時的不舒適。</br> 窗外有微風拂過。</br> 甘塵若有所覺地睜開眼，瞳眸如黑夜里的星辰，瀲滟卻又泛著點清冷的光。</br> “何處受了傷？”</br> 淡漠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甘塵才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對的，稍微調整了自己的呼吸，才開口回道：“主上怎么來了？”</br> “救你。”</br> 甘塵微默，隨即柔和淺笑：“屬下沒什么大礙，夜廷淵的手段我還沒看在眼里。”</br> 綾墨沒說話。</br> “主上不用救我。”</br> 甘塵不知在強調什么，淡淡又說了一句，“有人救我，就越會說明我是護國公主的人，況且我既然來了，若這么快就離開，倒是白受了這么一遭罪。”</br> “你確定要這樣做？”</br> 綾墨嗓音冷峻，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人也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夜廷淵狗急跳墻之下，誰也不知道他會使些什么手段。”</br> 甘塵沒說話，眉眼沉靜，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神情。</br> 綾墨目光落在甘塵被困住的鐐銬上，沉默片刻，伸手搭上他的腕脈。</br> “這鐐銬乃是玄鐵打造，非武力能解開。”</br> 甘塵淡道，“鑰匙被夜廷淵藏在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br> 綾墨沒說什么，確定甘塵只是受了點皮肉傷，沒傷筋動骨，倒是有了閑情逸致跟他聊兩句：“為什么被他擄來？”</br> 甘塵輕笑：“我以為主上知道原因。”</br> “你是解毒高手，因為不會受制于區區一點‘千塵’。”</br> 綾墨眸色薄涼，“所以，真實的原因是什么？”</br> 甘塵斂眸，容色柔美精致，卻許久沒有說話。</br> 綾墨望了望窗外夜色：“我還有別的事要安排，你的身邊我會放個人守著，若受不住了直接喊一聲就會有人救你出去。”</br> 甘塵淺笑：“多謝主上心疼我。”</br> 綾墨瞥他一眼：“很多事情不止有一種解決辦法，你這么做不覺得自討苦吃？”</br> “主上這說法很奇怪。”</br> 甘塵表情有些微妙，“屬下這是在效忠主上，為了替主上和公主殿下除掉一個勁敵，主上應該夸獎屬下忠心耿耿才是，怎么還勸起來了？”</br> 綾墨面無表情。</br> “以前的主上可沒這么會心疼人。”</br> 甘塵還有心情開玩笑，“果然愛情使人柔軟，屬下這是沾了護國公主的光。”</br> “待此間事了，我放你自由。”</br> 甘塵一怔，自由？</br> 他這樣的人還有自由可言嗎？</br> 輕輕嘆了口氣，甘塵道：“主上若當真憐惜我，還是讓我待在公主殿下身邊得了。</br> 待來日殿下登基，屬下這側夫的身份怎么也能封個男貴妃當當吧，一輩子待在深宮享受榮華富貴也挺好的。”</br> 綾墨臉色微沉，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轉身從窗戶翻了出去，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