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嬌女 !
柏妃笑咪咪留高元煜,“別走了,陪母妃共用晚膳吧。”
高元煜微笑,“是,母妃。我本來是要到紫宸殿服侍父皇的,既然母妃這么說,便命人到紫宸殿說一聲吧,我今晚不過去了。”
柏妃懊惱的撫額,“瞧我這記性,竟把這件事給忘了。阿煜,自然是服侍你父皇要緊,你這便去吧,不可耽擱。”
“是,母妃。”高元煜答應(yīng)得非常爽快干脆。
他又陪柏妃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出來,去了紫宸殿。
柏妃看著高元煜英挺軒昂的背影,眼眸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她的兒子是皇帝最小的兒子,最受寵愛的兒子,皇帝現(xiàn)在都極少召幸嬪妃了,但是每晚會命高元煜過去陪他共用晚膳,哪位皇子曾經(jīng)被皇帝如此器重、信任過呢,唯有一個高元煜罷了。
“阿煜,你前途無量,知道么?”柏妃輕啟朱唇,溫柔的、輕輕的說道。
高元煜和往常一樣陪皇帝用晚膳。
晚膳之后,陪皇帝在苑中慢慢踱步,高元煜講了幾個新鮮笑話,逗得皇帝開懷大笑。高元煜見皇帝興致頗佳,便趁機請教,“父皇,母妃要我在她生辰宴上向護國公夫人和揚大小姐問好。父皇教教我,如何才能既不得罪護國公夫人和揚大小姐,又能讓她們明白,我對揚大小姐并無非份之想?”
皇帝似笑非笑看了高元煜一眼,“為何沒有非份之想?難道那位揚大小姐不美貌么,不動人么?”
高元煜一臉無辜,“我沒有仔細看過揚大小姐,根本無從知道啊。”
“你為什么沒有仔細看過揚大小姐呢?”皇帝聲音中有了笑意。
“人家是姑娘家,我是大男人,怎么好意思看?”高元煜自然而然的說道。
“原來朕的煜兒這般守禮。”皇帝笑道:“從前竟不知你是這樣的人,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高元煜微微臉紅。
他從前可真的不是什么守禮之人,小時候又蠻橫又任性,還跟著林沁、梁綸一起鬧過羅簡的洞房呢……
“我這不是長大了么。”高元煜扭捏的道。
皇帝舒心大笑。
他笑聲很大,驚起旁邊樹上的飛鳥,扇動著翅膀,在暮色中飛入云宵。
“給不給銀子啊。”高元煜小聲嘟囔,“逗笑祖母是有賞賜可拿的,逗笑您,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表示表示?”
“過來。”皇帝沖他招手。
高元煜精神一振,高高興興的往皇帝身邊邁了兩步。
皇帝舉起手,利索的他額頭敲了個榧子,“這便是朕的意思意思,表示表示。”
“父皇您……”高元煜伸手捂著額頭,用控訴的、幽怨的目光看著皇帝。
皇帝轉(zhuǎn)身攀住一枝芍藥花到鼻間嗅了嗅,笑吟吟。
“不給銀子也行,教教我怎么做吧,便算做賞賜了。”高元煜牽起他的衣襟,一幅耍賴模樣。
皇帝目光掃過高元煜那張俊美的面龐,緩緩問道:“為什么要答應(yīng)了你母妃,之后再想法子搗亂呢?煜兒,為什么不直接回絕她。”高元煜滿臉若惱之色,“當(dāng)面回絕她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她會哭,會傷心,會傾訴,從她出生時候的事說起,一直說到我面目無光眼神癡呆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
皇帝微微笑了笑。
高元煜正煩惱著,見他反倒笑了,很不服氣,面色忿忿,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唉,祖母慈祥仁愛,對父皇的事從來不會橫加干涉。曾祖父曾祖母這選兒媳婦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他明著是夸獎皇帝的祖父祖母會挑兒媳婦,其實分明是抱怨皇帝沒有挑選好妃子,所以他才會有一位很難講理的母妃,頗受難為。當(dāng)然了,這話他是不可能明著說的,意思非常隱晦,曲折委婉。
皇帝順手又在他額頭敲了個榧子,不過,眼神中卻帶著幾分同情和憐憫了。
“煜兒,你想向人請教,求對人才行。”皇帝語氣輕松,“回絕姑娘這件事,朕定是不擅長的,你大哥卻是純熟的很。自他十六歲起太后開始逼婚,他一直拖到二十二歲,整整拖了六年。哼,他這本事真是大的很。”
皇帝露出悻悻之色。
想到高元燿死活不肯成親的那些年,皇帝咬牙。這個臭小子既不肯迎娶王妃,又不肯說明實情,害得祖母和父親操了多少心!真應(yīng)該狠狠的打一頓!
高元煜一雙勾魂攝魄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欣喜之意,忙道:“是,父皇,我明日便請教大哥去。父皇,到時候我狐假虎威,打著您的旗號行不行?大哥便是不愛理會我,聽說是您的意思,也少不得要耐下性子教教我的。”
“父子之親,這個人情還是要給你的。準(zhǔn)了。”皇帝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高元煜大喜道謝。
父子二人緩步往回走。
皇帝不經(jīng)意的問道:“煜兒,你大哥最近不愛理會你么?”
高元煜嘆了口氣,神色悵然,“我也說不清楚,或許大哥并非不愛理會我,只是太忙碌了些。他在外面有一堆政務(wù)要處理,回府后還要親近四個孩子,哪輪得著我啊?唉,真懷念小時候的日子啊,那時候大哥一手抱著表哥一手抱著我騎馬,又快又穩(wěn),跟騰云駕霧似的。等林沁來了,我和表哥就靠邊站,大哥便只抱林沁,只哄林沁玩耍了。林沁很霸道,什么都跟我搶,大哥被她搶走了,祖母被她搶走了,連父皇也被她搶走了,雖然這樣,我還是很快活,很快活……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皇帝本來是有些被他感動的,可是聽到最后一句話,登時無語。高元煜你才多大?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你也好意思說。
“那時候我快活,林沁也快活。她很愛和我吵架,吵贏了尤其興滴滴的,得意洋洋的昂著小腦袋,目無余子,不可一世,明明是很可惡的模樣,可是又常常讓人覺得很可愛……”高元煜回憶著從前的事,聲音中帶著絲悵惘味道。
皇帝心中一動。
他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個活靈活現(xiàn)的小林沁,盛氣凌人,趾高氣揚,但是,可愛極了。
“我快活,林沁也快活”“她很愛和我吵架,吵贏了尤其興滴滴的”,皇帝想著高元煜的話,若有所思。
高元煜陪皇帝過到寢殿,也就要離開了。
皇帝交待他,“事情要做在前頭,知道么?不要等著臨時抱佛腳,慌慌張張。護國公是朝中重臣,他的家眷在京城不能受到輕慢,如果揚大小姐失了顏面,朕唯你是問。”高元煜可以不敢當(dāng)面拒絕柏妃,也可以暗中使壞,可是若牽連到了護國公府,皇帝是不允許的。
高元煜滿口答應(yīng)。
從紫宸殿出來,高元煜腳步輕松,神情輕快。
第二天他上午依舊在崇文殿上課,下午到吏部晃了晃露了個面兒,便到齊王府去了。
吏部自然也沒人敢出面管他。
到了齊王府,高元煜先去見了林曇,獻寶似的捧出幾件玩器,“姐姐,這是我特地為阿昰尋的。您看這娃娃雕的多生動啊,阿昰肯定喜歡;還有這個小帆船,放到水里不會沉,阿昰拿著小船漿劃上一劃,小船便會往前走的;這個九連環(huán)雖然平常些,可是樣子很精致,阿昰喜歡精致好看的東西。”
林曇微笑謝過他,問道:“阿煜,你怎地又叫起姐姐來了?”
高元煜不好意思,“姐姐多親切啊,大嫂便生份多了。我樂意叫您姐姐,不樂意叫大嫂。”
林曇雖然近來不大待見他,可是看到他這又羞澀又急于討好的模樣,還是笑了笑。
林沁打小便和梁綸、高元煜玩的挺好,長大之后,因為梁綸有鎮(zhèn)國公夫人那樣的祖母,高元煜有柏妃那樣的母親,所以林曇和林楓、羅紓一樣,是不許梁綸和高元煜接近林沁的。不只林曇和林楓、羅紓,連林寒和高長昊也是嚴防死守,不許這兩個林沁兒時的玩伴再和她見面接觸。梁綸斯文穩(wěn)重,黯然神傷過后便很少到齊王府和長櫻街了-----當(dāng)然鎮(zhèn)國公夫人硬要塞給他的姑娘他也不要,和他祖母硬耗著------高元煜卻不一樣,他一開始生氣,后來偷偷摸摸、想方設(shè)法要見林沁,哪怕只是透過車簾看到林沁半張臉,他也愿意費盡周章,傾盡全力。這不,偷偷摸摸見人實在行不通,他又改法子了,開始賄賂討好起林沁的小外甥了。
“姐姐,其實我今天來,一個是想看看小阿昰,另一個,是想來向大哥求教的。”高元煜見林曇神色有所緩和,趕忙表白,“姐姐,我母妃讓我在她生辰宴上向護國公夫人和揚大小姐問好。我去求父皇教我,如何既不得罪護國公夫人和揚大小姐,又能讓她們明白我對揚大小姐沒有非份之想,父皇說他不擅長這個,讓我來求大哥。大哥經(jīng)驗豐富啊,他可是自從十五六歲起便開始拒婚,拒了好幾年呢。”
林曇揚眉,“如何既不得罪護國公夫人和揚大小姐,又能讓她們明白你對揚大小姐沒有非份之想?”
高元煜認真點頭,“對,姐姐,我就是來求大哥教我這個的。”
林曇頗有幾分訝異。
高元煜這是想跟他的母妃做對么?
“我想跟大哥學(xué)習(xí)如何拒婚,因為我今年不想成親。”高元煜向林曇傾訴著心事。
如果林曇順口問他,“阿煜你為什么不想成親啊?”高元煜肯定會趁機告訴她,“姐姐,我喜歡上了一位姑娘,她現(xiàn)在還是小孩子心性,懵懵懂懂,我要等著她長大。”不過,林曇雖然笑的很溫柔,卻沒有這么問他。
“不拘是身份再尊貴的人,也會遇到不如意的事,想要推卻的事。”林曇笑道:“譬如你大哥吧,從前是拒婚,成婚后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側(cè)妃、美人,也是挺為難的。”
“這有什么為難的?”高元煜不以為然,“考試啊。姐姐,做側(cè)妃要考試,考過了就接進府,考不過打回娘家!”
林曇不禁粲然。
林沁小時候這看似胡鬧的舉動,可是給姐姐省了不少麻煩呢。自打這件事之后,想給齊王送側(cè)妃的人家大多死了心,不敢再糾纏了。
高元煜陪林曇說了會兒話,便要求去看阿昰,“姐姐,我想陪小阿昰玩一會兒。”林曇笑道:“小阿昰這個年齡的孩子很好動,他見了你一定要你舉高高什么的,你一定要小心啊。”高元煜也笑,“是,姐姐,我記住了。”他和林曇告別,去了童稚園。
齊王回府之后,高元煜便向他當(dāng)面請教。
齊王微笑,“揚大小姐難道不好么?為何沒有非份之想?”
“大哥,你明明知道的。”高元煜小聲嘟囔著,扭捏的伸手推了他一把。
雖然這舉動很有些孩子氣,卻也是真情流露。
齊王嘴角上揚,“阿沁卻和揚大小姐好的很呢,經(jīng)常由阿寒陪著,到護國公府拜訪。她不光和揚大小姐要好,還很喜歡揚家小公子揚艈,很愛陪他玩耍。”
齊王這話說的漫不經(jīng)心,好像是沒有意義的家常瑣事一般,高元煜卻是側(cè)耳傾聽,敏銳的注意到了“由阿寒陪著”這句話,“林二哥陪著林沁一起去的么?”想到林寒把妹妹看的那么緊,心里有些怨念。
“對,每回都是阿寒陪著去。”齊王淡聲道:“阿寒也喜歡揚家小公子,會陪他騎小矮馬,揚家小公子投桃報李,教阿寒學(xué)游水。”
高元煜驀然睜大了眼睛,眼眸中是滿滿的驚訝和歡喜。
“林二哥也喜歡揚家小公子?”他手握得緊緊的,緊張又激動的問道。
“揚家小公子很討人喜歡。”齊王神色自若。
高元煜容光煥發(fā),“大哥,我明白了!大哥,我先走了啊,改天再來看你。”說著話,一陣風(fēng)似的去了。
出了齊王府,高元煜興奮的揮了揮拳頭。林二哥啥時候陪小孩子玩耍過啊?就算對林沁他也是管教的時候多,縱容嬌慣陪著玩耍的時候少,見了林沁他總是板著臉,“阿沁,過來學(xué)算術(shù)!”這樣的林二哥居然陪揚艈騎小矮馬,還跟揚艈學(xué)游水,若說他沒有企圖,鬼才信呢。
他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當(dāng)天便命心腹內(nèi)侍打探護國公的行蹤,第二天便在延英殿外“偶遇”護國公,笑容滿面平易近人的和護國公寒暄了幾句,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夸獎起林寒,把林寒夸得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上無。
高元煜夸獎過林寒,又夸起揚艈,“本王昨天去了齊王府,聽大哥說林二哥和貴府小公子很要好,林二哥是本王生平所見過的最正直的男子了,他喜歡的人一定錯不了。貴府小公子定是人中龍鳳,聰明伶俐,將來只怕是雛鳳清于老鳳聲啊。”
護國公含笑聽著。
高元煜嘮嘮叼叼的夸了半天,把肚子里那些夸獎人的話全說了一遍,實在沒詞兒了,才和護國公告了別。
“方才那是楚王殿下么?”沈相從另一條路走來,依稀看到高元煜的背影,微笑問道。
護國公道:“正是楚王殿下。”
兩人都是要出宮的,同行了一段路。
“國公爺和楚王殿下很是熟稔啊。”沈相淡聲道。
護國公簡短道:“并不熟悉。”
出了內(nèi)宮,外面是煙波浩淼的護城河,兩人沿河岸走著,步子不緊不慢。
過了許久,沈相笑道:“國公爺何必過謙呢?楚王殿下這會兒本是應(yīng)該是崇文殿讀書的,卻偷空過去見您,顯見得您非同一般。楚王殿下此來說的定是私密話語了,或許國公爺不日便將有喜事吧?我先向您道喜了。”
“沈相想多了。”護國公微曬,“楚王殿下是來夸獎林家二公子的。”
沈相愕然。
夸獎林家二公子?是林寒么?楚王特地跑來見護國公,就為了夸獎林寒?是了,他定是少年心性,不懂得權(quán)術(shù)心機,只知迷戀佳人,怕柏妃遲早會替他定下護國公的女兒為妃,便自作主張跑到護國公面前夸獎起齊王的小舅子了。若是他能化身為媒人,說不定已經(jīng)開口替林寒向護國公求婚了呢,想要玉成林寒和揚家大小姐的好事!唉,少年人不知利害啊,護國公若嫁了女兒到林家,齊王一系勢力大增,楚王想要和他抗衡便更難了,這還得了?好在楚王年輕,看護國公的樣子并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若是護國公真將愛女許給林寒,那可坑死人了。
“國公爺,令愛還待字閨中,是么?”沈相笑道:“我族中有位子弟,人品頗佳,若國公爺不棄,愿為令愛作伐。”
“多謝沈相美意,不過,小女的婚事我是不管的,全由內(nèi)子作主。”護國公當(dāng)即便拒絕了。
沈相微笑,“如此。”
過了橋,兩人便告辭了,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