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塔拉不再有人相愛,那種魂牽夢縈的愛的世界終結了,也許這樣的愛有一天重歸人間,但是在目前,它是缺失的。——杜拉斯</br>
愛不是小說,愛是可被改寫的童話,愛是末日也是創世。——王東亮</br>
童話的碎片,依舊可以在光的折射下,還原被打碎之前。——林畢成</br>
在被遠山頂上白云遮住的光線就快露出來的時候,男人脫下鞋尖已經完全裂開的靴子,搗落里頭的沙和散發著腐肉氣息的泥塊。他盤起腿,背對遠山那邊太陽的方向,坐在湖灘幾塊光滑的石頭上。</br>
這是一個叫沙塔拉的湖,湖岸長滿了五月的牧草,還夾雜著星星一樣淡黃和淺紅的花。透過藍天里一團團純得如同羊奶酪般的云,順著湖面捕食的鳥望去,在看得到邊得左岸是一個叫沙塔拉的小鎮,左岸離著小鎮中心還有二十里。小鎮邊陲在湖左岸形成鐮刀一樣的輪廓,刀尖連同水天相接的一線形成一圈藍色的弧。水面籠著一層淡淡的霧,天際邊的湖水像是從遠處傾瀉而來,男人騎著剎車幾乎磨平的自行車剛看到這片湖的時候,一直在詫異為什么公路對面延綿著那么長一帶藍色的群山。風時常在靜靜的湖面卷起陣陣漣漪,在陽光下散成波光鱗鱗。男人望著那些散開又重組,重組又散開的玻璃一樣的陽光碎片,目光不再飄向遠處。</br>
在湖灘的某處,在這個男人的右邊,有處零落的水洼,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閃動。幾頭有著長長睫毛的牦牛,甩動有勁的尾巴驅趕背上的牛虻,自在地飲著小洼里的水。牛群旁邊的草地上躺著一個女人,閉上她好看的眼睛后,將頭上的牛仔帽蓋在只剩下黝黑的臉上。她的后邊是一個牧民用的三角帳篷,帳篷一個角落的鐵匣子里堆滿了風干的牛糞,鐵匣子的附近擺著一張小桌子,小桌子后面是張碩大的床,床上有一個水晶球,是睡美人在城堡里等待王子的故事。除此以外,就只有床上的帳篷布上掛滿了這個女人的****畫像。</br>
在男人和女人身后,湖灘和水洼后邊,遠遠的,有一個在頭上盤著辮子的老男人,從一朵黃花開著的地方走到另一處紅花開著的地方。走了又停下,停下了又走,腳步踩在青草上發出很好聽的聲音。有時候,他也會解開額頭的小辮子,在空中舞幾個圈,然后拍掉衣服上一個個結成坨的硬塊。更多的時候,男人望著頭頂一朵蝎子一樣的云,在這朵云移到帳篷上空的時候,男人使勁拍著早已僵硬的脖子。在他的脖子轉動沒那么痛的時候,他在地上扯了一把絨絨的小花撒向云朵的方向。</br>
一個三角形在這個男人和坐著的男人與躺著的女人之間形成。隨著這個男人的來回走動,三人之間的三角時而變形,時而復原,卻從不被打破。這個男人有著絕望的囚犯走向刑場一樣齊整協調的步伐。行走的男人一直走來走去,面對著草原上一座座青山,面對著一只只在山頂上云端里吃草的羊。在一頭很肥的公羊轉入山那頭看不見的時候,那個坐著的男人開始站了起來,他走向那個躺著的女人,緊緊地盯著這個女人的臉看。一個有著規律變形的三角形開始變成一頭粗一頭小的線段。</br>
天已經暗了下來,光線在橘黃和醬紅色的交織中慢慢變暗。帳篷兩邊的柱子上,經幡飄動的方向,太陽漸漸向那頭公羊沉去。那些羊群也開始變化,像咸鴨蛋黃捏成的不規則碎片,集中撒在那座沉郁著暗色光芒的山頭。他們三個人,也被一張緩緩拋向大地有著光的顏色的網籠罩。女人和先前走著的男人走進帳篷,遞給先前坐著的男人一個硬得可以敲核桃的大餅。</br>
曾經坐著的男人邊啃著餅邊圍著湖岸走,腳步滯重、遲緩——我們暫且把他叫做旅行者——因為他和太多沒有目的的旅行者一樣目光迷離,或者他本就是個忘記了自己在尋找什么的旅行者。</br>
天完全黑了的時候,旅行者走到帳篷外邊。借著昏暗的燈光,從底層內衣里掏出一個粘合著汗液還有棉絮的軟巴巴的硬殼紙,打開邊角被磨得的很平的筆記本。他拿著筆頂著腮幫子上,想了很久的措辭,開始在沾滿了墨汁的頁碼上寫道:沙塔拉,沙塔拉,沙塔拉,我還是什么都記不起。他寫完這幾個字后久久沒有寫下一個字,突然開始在本子上勾勒出一條條平滑的弧,如那剛出浴的女人側臥時的曲線。在最后一筆完成的時候,紙上的****女人在旅行者呆滯的眼神下發呆。旅行者的本子貼著帳篷厚厚的氈布,氈布的另一端就是女人掛滿床頭的****。</br>
天上已經升起很多的星了,還有一個碩大的月亮掛在東邊的天上。旅行者跪在地上,向月亮喃喃自語,伴隨著大風的安靜的夜讓人聽不清旅行者口中一個哪怕最簡單的詞。旅行者不知什么時候,停止了他的呢喃。只有月亮依舊從東邊升起,往西邊降下。</br>
光線在穿過沒有云的藍天射在草地,湖灘,水面,還有另一端得沙塔拉小鎮。小鎮的街道上來往的人大聲地講著話,卻沒人聽得清他們在講些什么。一條叫沙塔拉的小河靜靜地流過小鎮舞廳旁半環狀的河道,河中偶爾會有幾塊舞廳大梁上的銹斑掉下。湖的這邊有人在走著,從湖岸的遠方走向湖岸的近處。昨天一直走著的那個男人,在旅行者坐過的地方走過來,走過去。今天這腳步不像昨天那樣不忙不亂,而是遲疑、散亂,或者很快地走過來,要么慢慢地走過去。旅行者坐在了昨天女人躺著的地方,還是看著水面在光線下每一個不起眼的波動,可是仔細看,他的眼神沒有內容,就像湖面其實沒水。女人沒有躺在走著的男人走出的那條路上,她半臥在那,用青草撓著正在吃草的牛的鼻子。</br>
白天的光線很長一陣子沒有任何變化。三角形被拆散了,走著的男人走向坐著的男人;三角形又復合了,坐著的男人走向半臥著的女人;三角形還是被拆散了,行走的男人也走向了半臥的女人。女人被行走著的男人和旅行者看著,她兩條腿交叉著,雙手環抱在胸前,用肘支撐著上身的重量。她沒有看這兩個男人,就像是身邊緩緩飄著兩朵小小的蒲公英。她緩慢地把腦袋轉向湖的那邊,看著湖面被風吹起的漣漪,她的嘴角有絲若有若無的微笑。</br>
兩個男人往女人身后的山上走去。走著的男人在前面走著,突然轉過身,揮舞著雙手對著天空大喊。這聲喊在這是以前就存在了,在沙塔拉的暴風雨、大火、還有警報全部響起以前就已經存在了,只不過沒有通過胸腔傳入青草氣息彌漫的空氣。</br>
行走的男人垂下雙臂。故事,開始了。在這聲喊,在沙塔拉的一切響起以前,故事就已經開始了。不過它現在變得可視可見,縈繞在湖灘、水面,在捕食的水鳥周圍,氤氤然然。</br>
“你……”旅行者沉默了很久,然后什么也沒說。</br>
“我是一個詩人。”行走的男人不再向任何一個方向走。</br>
“哦。”旅行者答。</br>
“這是你第一次來沙塔拉?”詩人問。</br>
“我要來做個了結。”旅行者拾起地上牛兒啃落的淡黃色的花朵。</br>
“我知道你的故事。”詩人認真地看著旅行者的眼睛。</br>
“我想在這兒自殺。”旅行者說。</br>
“那你在這做什么?”行走的人又開始走了。</br>
“我本是來這旅行。”旅行者告訴他。旅行者扔掉手中的花跟了上去,問行走的人:“你會寫詩?”</br>
行走的人的腳步變得很快,超過旅行者一大截了,在旅行者追到他的時候,他對旅行者說:“唱唱歌,偶爾。”</br>
旅行者去找前一天自稱詩人的人,一個在頭上盤著辮子的老男人,他喊他詩人,或許也可以喊他瘋子,抑或自戀狂。詩人不知去向,三角的帳篷里也沒有,只看到女人坐在湖灘幾塊光滑的石子上。旅行者問女人:“他去了哪?”</br>
女人沒有玩弄青草,告訴旅行者:“我不記得我的名字。”</br>
“這是哪兒?”旅行者又問。</br>
“沙塔拉。”女人說得很干脆。</br>
“那你還知道什么?”旅行者再問。</br>
“你做過哪些旅行?”女人遲疑了很久,反問旅行者。</br>
旅行者沒有再問女人任何問題。</br>
詩人忽然從一匹馬的嘶鳴中,站在旅行者的面前。詩人要旅行者幫他抬馬背上的牛糞。兩個男人將兩大筐牛糞搬到帳篷中。老男人要旅行者把牛糞碼到牛糞堆上,詩人點燃了一塊牛糞,在火爐里升起了火。裊裊煙霧中,夾雜著各種青草的味道。老男人從小桌子上取來一把錫壺,網壺里倒滿了奶,再從床頭的塑料袋中拿出一把茶葉混到牛奶中,他要旅行者將牛糞邊的鹽巴倒進壺里。旅行左拿著手中剩下的鹽巴,右手往爐子里扔著牛糞,他問正在燒火的人:“你一直在這兒沒離開過?”燒火的人把旅行者捏碎的鹽巴撒進壺里,用一根棍子伴著浮在奶上面的黑灰色固體,在那些固體物質完全看不到的時候,燒火的人拉著旅行者站了起來。</br>
“你知道的,以前我在礦井挖煤。”</br>
“你不是詩人么?”</br>
“文學是婊子的事業,女作家不是作家就是個妓女。”</br>
“沙塔拉現在有什么?”</br>
“沒有暴風雨、大火和警報。”燒火的人又開始往爐子里加火了,帳篷里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只有牛糞燃燒時的“撲哧撲哧”的聲音。燒火的人使勁把眼睛閉上又睜開,說:</br>
“你來這兒是為了一場旅行。”</br>
“我從年輕的時候就沒回去過。”</br>
燒火的人看著錫壺里冒出的白色熱氣,還有壺蓋在滾燙的水上規律地一升一落,接著說:“你和那女人的故事,知道么?”</br>
旅行者的目光飄向女人所在的地方,說:“我來這是為了做個了結。”白色的霧氣中飄著的奶香充盈了窄窄的帳篷,旅行者提起壺在空中搖了搖,提到了小桌子上。旅行者往桌上的三個碗中倒滿了奶,然后他盯著那些從碗里隨處飄散的霧氣,一動不動,直到再看不到空中的氣體。后來他在恍惚中聽到:“你來沙塔拉是為了她,你是為了她才來的沙塔拉。”</br>
清晨的光打在旅行者的身上冷嗖嗖的,太陽從最遠處水天一際的地方慢慢往上冒。所有的光線密密麻麻地織在一起,從太陽的那個點向著旅行者這兒,由紅變黃,再變白。旅行者沿著湖岸線走,向著太陽的方向,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地慢走。這個時候的沙塔拉小鎮是灰蒙蒙的一片,建筑物在時間的流逝中無比厚重。名叫沙塔拉的小河在陽光下,水急的地方,呈現出一條白色的練帶。</br>
旅行者解開上衣胸前的扣子,已升到正空的太陽確實讓人感覺悶熱。旅行者干脆脫下外套,坐在湖灘光滑的石子上,開始畫他第一晚勾勒出來的****女人的輪廓。這次,他畫的是一個側臥的****女人,看不到那個女人的臉。他瞅見昨天坐在這兒的女人走了過來,遠遠地向他說著話:</br>
“這就是你的旅行?”</br>
“是的。”</br>
“聽你說這次旅行很重要。”</br>
“他還告訴過你什么?”</br>
女人走到男人跟前,看著他畫的****。</br>
“她缺著的是我的臉?”</br>
男人拿起筆在空中畫著,或者是胡亂地擊打空氣。</br>
“我不確定。”</br>
女人把畫退給男人,一陣清爽的風從湖面送來,非常柔軟,有著淡水和陽光的味道。女人驕傲地揚起頭,讓頭發在風中高高地吹起。</br>
“他說這次旅行是必要的,”她說,“此外他沒說什么。”</br>
男人還沒說下一句,她接著說:</br>
“以前,這里是風的國度。”</br>
他說:</br>
“風的國度。”</br>
她重復道:</br>
“風的國度,是的。”</br>
她不再看他,她開始站起來,面對著遠山那邊白雪皚皚。他看著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那邊有片田野,在夏天種著金黃的油菜,在那雪山后邊?”</br>
她眨著非常好看的眼睛,微笑道:</br>
“是的,”她好像看到了那片草原里金黃的油菜,繼續說:“男孩在陽光底下放著風箏,自己用紙織成的風箏,高高地飛在白云底下。”</br>
男人覺得自己記起了很多東西,他補充她的話:“那時還有穿著漂亮衣服的女孩在騎馬。”</br>
她沉默了,過了好久才慢慢地說:</br>
“這兒,曾經有一大片很長蕙的紫色的草,開著紫色的花,在筆直的公路上遠遠地看到一大片耀眼的紫。”</br>
他和她都不再說話。她在前邊走著,她的步子變得輕快,她張開自己的雙臂,搭在男人的肩上,大聲笑著告訴男人:“沙塔拉曾有一個舞廳。”</br>
他和她迅速扭動著各自的身體,她看出他眼中的某種沖動,卻又一閃而過。她問:</br>
“你記起了什么?”</br>
男人停止了扭動,向前跨了一步,搖搖頭,又轉過頭,兩個人的眼睛清晰地對視著。</br>
“你還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嗎?”男人問這話的時候,沙塔拉風的卷著幾朵藍色的花,吹起又離開。</br>
熱氣下降,陽光減弱。旅行者在陽光下繞著沙塔拉的湖岸線行走。他走在自己的一條路上,遠離著有人的沙塔拉。可是他在尋找,在沙塔拉的外圍尋找沙塔拉。湖岸,閃光的水洼,那個詩人坐在那,看著旅行者,看著看不到的有人的沙塔拉。旅行者走到了詩人的旁邊,背對著三角帳篷。旅行者看了一眼腕表,又重新在陽光里若有所思。自稱詩人的人問旅行者:</br>
“你沒有和她去沙塔拉。”</br>
旅行者回答他:</br>
“我想沒有。”</br>
陽光照在沙塔拉湖,也照在沙塔拉小鎮。金色的陽光照在小鎮的建筑上,建筑的各個角落,任風吹打。詩人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br>
“沒有沙塔拉的旅行是不完整的。”</br>
旅行者一字一頓地說:</br>
“我已開始在做那個了結。”</br>
詩人要旅行者開始一場和女人去沙塔拉小鎮的旅行,旅行者要詩人告訴旅行者的故事。旅行者問道:</br>
“你知道多少我的故事?”</br>
“她的還有你的。”</br>
“有什么聯系?”</br>
“沙塔拉是風的國度,開滿藍色小花的國度。”</br>
“你還知道什么?”</br>
“沙塔拉變幻的光線就是一場夢幻,”詩人說,“沙塔拉曾經只有風和光線,還有成群的空中捕食的鳥。”</br>
詩人拉著旅行者到帳篷里喝酒。旅行者看到詩人拿開床頭擺著的水晶球,在床底拿出了瓶子上沾滿了灰塵的酒。詩人喝了一口,遞給旅行者。旅行者喝了一口,覺得喉嚨在燃燒。</br>
“這個童話你記得多少?”旅行者拿起球問詩人。</br>
“知道得更多。”詩人往口里狠狠地倒著酒。</br>
兩個男人一口一口地喝酒,在瓶子里的酒還剩那么一小口的時候,旅行者手中的水晶球,掉在了地上,碎成了無數個碎片。</br>
“打碎的故事你還記得嗎?”旅行者看著打碎的水晶球,惋惜地說道。</br>
“沙塔拉碎片有著五彩的光,有光就有童話。沙塔拉,光的國度。”詩人撿起一粒碎片遞給旅行者,把其余的碎片仍在了草地看得見的各個角落。</br>
這幾天,沙塔拉的夜空都是繁星滿天。旅行者躺在光滑的石子上,呆呆得天上一顆并不是最亮的星。女人披著一條毯子來到男人身邊,順著男人的視線尋找他眼中的星。湖面的風在沙塔拉刮起,風穿過帳篷,發出呼呼的聲響,鉆進湖邊兩個人的耳膜。他站起來,在風中。她站在他身邊。她看到他在風中有點兒眩暈。她在風中有些自得。她說:</br>
“沙塔拉的風,一如既往。”</br>
他看她。她大概看出了她目光中的某種迷離,她尋找這種迷離的方向,卻看到了某種爆裂,她驚訝萬分。她問:</br>
“你怎么了?”</br>
“還記得這句詩么?”男人平靜地回答。</br>
“一排排楊樹在火車后面倒下。他看著她。”</br>
她笑了,她靠得男人更近了。</br>
他這時的語氣充滿了某種沖動的感情,他說:</br>
“一片片平原,田野,長蕙的紫色的草原里薰衣草的花。”</br>
“他看著她。”</br>
她在笑,她挽起她的手臂向前走。走到一個瑪尼堆前,聽著風聲中清脆的經幡飄動。</br>
面對著對面已經沉睡的沙塔拉小鎮,她微笑著,說道:</br>
“就我們兩個醒著的人了。”</br>
他們開始走,從一個水洼走到另一個水洼,從這堆石子走到那堆石子,或者靜靜地看著黑夜里還在盛開的淡黃色小花。她走得越來越慢,她感到有些累了。她好像看到了沙塔拉湖后面一大片白色的光,她仔細看時,那片光又消失了。她在一處有著很多光滑石子的湖岸坐了下來。</br>
他坐在她身旁,為她擦著額頭上的汗,慢慢擦。這動作使她閉上了眼睛,她松開了緊緊抱住毯子的雙手。她說:</br>
“你還想起了什么?”</br>
男人繼續著他的動作,并親吻她的額頭。</br>
“躺一下吧。”</br>
女人躺在了男人的懷里,她轉過頭去,聽著湖水的呼吸</br>
他們沒有說話,在等待著什么。沙塔拉確實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光線。他們沉默著,光線以不易察覺的方式增強,因為運行緩慢。</br>
女人在男人的懷里慢慢地睡著了,男人看著無盡黑暗中的光線,等著女人醒來。一起守望著天外黎明冉冉升起,或許還可以看到草叢中玻璃碎片反射出漂亮的彩色的光。</br>
后記:這是關于杜拉斯《愛》的解構。作為《勞兒之劫》、《副領事》的續篇,杜拉斯在《愛》中,人物、情節,用荒蕪的文本描繪荒蕪的人世,一切都是雜亂無章的,各個段落就像大量的碎片在地球的表面跳動。但我更愿相信,《愛》中的情節,或許可以變成這樣。大量凌亂的碎片在陽光下依舊可以折射破碎了的水晶球的童話,廢棄城堡中的女人依舊可以等待王子的一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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