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見過一次九連環被解開,但是已經七年了,她不知道憑著模糊的記憶,是否能將手中的九連環解開。循著回憶,她提起手中的九連環,緩慢地操作著。她記得爹爹的友人曾告訴她,解開九連環一共需要三百四十一步,只要上或下一個環,就算一步,九連環的解上和套下是一對逆過程。拆解九連環,本質上要從后面的環開始解下,而先解下前面的環,是為了解下后面的環,前面的環還要裝上,不算是真正地取下來。
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見她右手持框柄,左手拿圓環,口中念念有詞“上倆下一個,再動后一個;上一個下倆,再動后一個”……只見她的手靈巧地上下翻飛,三百四十一步后,那九個鐵環竟然“哐當”一聲,一個一個掉在了地上——
段煜只見一個女子在他的面前解開了他絞盡腦汁卻始終解不開的九連環。他雙眸微怔,目瞪口呆地盯著地上分散開的九個鐵環,目光緩緩往上移,落在女子的身上。
只見她今日似乎是精心妝扮過的,身穿淡綠色的曳地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密麻麻的一排藍色海水,輕盈而飄逸。身后一襲如緞般的青絲盡數在頭上挽成髻,斜斜地插著一支芙蓉暖玉步搖。兩邊的臉頰垂下兩縷發絲,隨風飛舞拂面,平添了幾分嬌俏之韻!這是一張雖然算不上天姿國色,傾國傾城的面容,但是卻是極耐細看的,肌膚細潤如溫玉,櫻唇不點兒赤,嬌艷欲滴,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嵌在她臉上的一雙明眸,雙眼如琉璃般空靈,明亮的眼睛里閃耀著晨露般朦朧的光華,此刻正靈活地轉動著,悠悠的水眸中泛著一絲慧黠。
“小姐!”馬豌豆連忙從人群中跑到馬畫眉的身邊,撫摸著她的雙手查看,“怎么樣怎么樣?有沒有傷著哪里?”
只見斜刺里沖出來的這個女子,與解環的女子一般年紀,身上是一襲侍女的裝束,正緊張地撫摸著解環女子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段煜心服口服,對著馬畫眉打拱作揖,溫潤如玉的臉上噙著一個如陽光般和煦的笑容,“小姐聰明過人,解開了這九連環,鄙人甘拜下風!”
他的氣度倒是馬畫眉頗為欣賞,她柳眉一挑,莞爾笑道,“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方才公子已經將這九連環解得松動了,我呀,就是揀了個便宜!”
段煜動了動容,見她不僅聰慧過人,輕靈可愛,而且甚是體貼,不由心中一動,道,“鄙人乃賢王爺之子,敢問小姐是哪座府上的千金?”
馬畫眉心中一驚!難怪見他一身貴氣逼人,原來是賢王爺之子,可是有皇室血脈的!馬畫眉心中正暗自襯思,該不該將真實身份告知他,誰知馬豌豆急于脫身,帶馬畫眉回府,竟然脫口而出,
“小姐是城西吏部侍郎馬大人的女兒!”
馬畫眉瞪了馬豌豆一眼,卻聽見段煜“哦”了一聲,贊嘆道,“原來小姐是吏部侍郎馬大人的女兒!難怪馬小姐生得這般聰慧,真乃人中龍鳳!”
馬畫眉莞爾一笑,“你認識我爹爹?”
段煜尷尬得臉色暈紅,“這個……鄙人不認識馬大人!不過,鄙人聽爹爹說過,吏部侍郎馬大人是一位剛直不阿的謙謙君子!”
聽見他這般由衷地夸贊自己的爹爹,馬畫眉的心中有些飄飄然。她沖著段煜微笑道,“段公子溫文爾雅,氣度雅量,也讓我感到佩服!不過,眼下天色漸晚,我也要回府了!段公子,我們后會有期!”
馬畫眉帶著馬豌豆,登上馬車翩然離去。段煜站在夕陽西下的長街上,凝視著馬畫眉遠去的方向,久久挪不動腳步。夕陽余暉傾灑在他的肩頭,襯得他的一張玉容更顯得清若出塵,一片夢幻般的迷離,然而他眼眸之中,更漂浮著一抹如云似霧的東西。
直到一旁的小廝悄聲提醒他,他才驀然回過神來。轉過頭,對那紅衣馬褂的男人道,“雖說我沒有解開你的九連環,但是現在我愿意出一兩銀子買下你的九連環,你可愿意賣給我?”
“愿意愿意!當然愿意!”男人一迭聲回著,激動得險些咬著了舌頭。他把地上的九連環揀了起來,撩起衣裳仔細擦了,這才畢恭畢敬地遞到段煜的面前,并道,“剛才那位身穿綾羅綢緞的小姐好生厲害!我在此地擺擂臺都擺了大半月了,這還是有人第一次解開了我的九連環……”
段煜握著手中的九個鐵環,腦中忽然想到她握著九連環,靈巧上下翻飛的場景。她的肌膚白皙勝雪,只讓人覺得心襟搖蕩……
他的唇角上揚,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雖然沒能解開這九連環,卻因為這九連環,找到了一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
馬畫眉入宮落選,馬老夫人和馬琮卻是松了一口氣,在他們的眼里,寶貝孫女(女兒)就是那只在枝頭婉轉把歌唱的畫眉鳥兒,若是被關在宮苑深深的皇城之中,這只可憐的畫眉鳥兒是不會快樂的!
然而此次入宮參加選秀,卻讓馬琮感悟到,他的寶貝女兒已經長大了,已經到了適婚的年紀,是該為她尋一個好夫婿了。
他的腦子里剛剛產生這個想法,仿佛心有靈犀似的,第二日便有媒婆上門提親,說是對方的兒子已經看上了馬府千金馬畫眉。當馬琮正在為對方的兒子什么時候見過畫眉而匪夷所思時,媒婆報出了對方的名號,驚得馬琮險些從椅子上掉落了下去。
對方竟然是……賢王爺!賢王爺是皇帝的親叔叔,是皇室血脈!那賢王爺只有一位公子,馬琮早就聽說這位自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生的一副好容貌,而且為人溫若恭謙,彬彬有禮,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謙謙君子!這樣好的家世,這樣好的男子,馬琮連做夢也不敢去高攀的,可是誰知……那位公子偏偏看上了馬畫眉!這讓馬琮喜出望外!
幾番來回后,這樁婚事也就定下了,雙方約定待來年初夏,皇上萬壽節過后即舉辦婚禮。
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然而馬府卻接二連三喜事連連!段煜和馬畫眉的婚事剛剛定下,馬府立刻接到了一卷圣旨!原來馬雪釵受到皇上的寵愛,剛剛被晉封為惠妃,位列四妃,與德妃平起平坐!隨即,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追封惠妃已故的娘親為正三品誥命夫人,封馬琮為吏部尚書,即刻上任!并恩準一個月后,惠妃回馬府省親!
一時之間,馬府上上下下籠罩在一片巨大的喜悅之中。門庭更是若市,朝廷中前來恭賀送禮的絡繹不絕!而馬琮除了每日里應付各方來客之余,還要悉心籌備惠妃省親之事,甚是操勞!
一個月后,馬府上下已幡然一新,真正是“白玉為堂金作馬”!馬畫眉知道爹爹一向勤儉,不知那些裝扮得金碧輝煌的府中景象,花費的銀子是從哪里來的!馬豌豆暗地里告訴她,她曾偷偷看見每日里絡繹不絕前來的客人,偷偷將一摞摞厚厚的銀票塞到馬琮的手中。馬畫眉不相信爹爹會因為銀子而迷失了自己,不相信爹爹會突然性情大變。然而她卻也實在想不通,翻修、裝扮府邸的所有銀子,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馬豌豆分明察覺到,馬畫眉雖然每日依然笑意盈盈,活潑可愛,然而她的眼眸之中,卻多了一絲迷茫和憂慮。
終于到了九月初九,惠妃省親的日子。
早早地,馬老夫人和馬琮攜一家男丁女眷,在馬府大門外的青磚地上靜候。待到朝霞映染了整片天空時,惠妃的鳳鸞,在一隊御林軍的前呼后擁之下,終于迤邐而來了。
自從惠妃八年前入宮后,這是馬畫眉第一次看見她?;蒎R雪釵,是馬琮已故的大哥大嫂之女,八年前選秀入宮。在馬畫眉的記憶里,這位堂姐有一副如花似玉姣好的容貌,卻不知道為什么,一入后宮后,她就像是一顆水珠匯入了蒼茫的大海,未曾泛起一絲波瀾,一直得不到皇上的恩寵。馬畫眉聽娘親說,可憐馬雪釵已入宮八年了,卻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真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紅顏到老不識君”。誰知半年前,皇上突然對馬雪釵產生了興趣,聽說一連有七八日,皇上都是在馬雪釵的寢宮中安歇的!隨即馬雪釵被晉封為莊嬪,僅僅一個月后,就“扶搖直上九萬里”,被封為在后宮中德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惠妃!
在一大家人的簇擁之下,馬雪釵緩緩步入了正殿。
馬畫眉翹首望著人群中央的那個女人,明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一縷輕紗,發髻盤繞如云,未曾垂落下一縷發絲,發髻上插著一枝鳳凰銜珠金釵,在朝霞的照耀下金光熠熠,流光溢彩。雖然遠遠隔了重重人海,她看不清晰馬雪釵臉上的容顏,但卻能模糊感覺到,那張記憶中絕代佳人的面容,此時多了幾分雍容,多了幾分貴氣,也多了幾分生疏。
馬畫眉和馬豌豆坐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仰首目注著遙遠的天空。秋天的清晨,花園里,花瓣上和草尖上都還點綴著一粒粒晶瑩的露珠,金色的陽光傾灑下來,給花園籠罩了一層光影迷離。
馬豌豆擔心道,“小姐!我們真的不過去嗎?”
馬畫眉俏麗的容顏沐浴在陽光之中,像柔軟的貓咪一般闔了闔雙目,道,“一會兒用午膳時再過去吧!這會子惠妃娘娘正在和爹爹說話,過去了也是傻瓜式的杵在那兒!”
馬豌豆觀察著她的臉色,“小姐!我怎么覺得,你的心情不大好呢?如今小姐許了賢王爺之子段公子,馬老爺官至吏部尚書,大小姐又被晉封為惠妃娘娘,好事成叁,小姐該高興才對呀!”
馬畫眉對她嫣然一笑,“誰說我有不高興呢?只是……”她遲疑地輕咬貝齒,一雙澄澈的水眸中幽幽地泛著迷蒙的水光,“‘高處不勝寒’,越是被命運推到越高的位置,反而讓人覺得心里不踏實!”
聽見她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更讓馬豌豆感覺到云里霧里。
忽然一陣秋風來,吹動著花園里的花草樹木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尤其樹枝上懸掛的枯葉,隨風打著旋旋兒飄落。一片枯葉隨風翻飛,飄搖,最后翩然落在馬畫眉的發間。馬畫眉抬起手,順著柔滑如緞的青絲,將枯葉拾了下來,平放在她的掌心里。
馬畫眉凝注著掌心里的一片枯葉,良久后低低的聲音道,
“原來是晚秋了呢!”
那一日風云突變,分明是沒有任何征兆的,然而馬畫眉卻早早就預感到了什么。
平靜的午后,平日里有午睡習慣的馬府男丁女眷們,有條不紊地給馬府貼喜字,扎花球。紅底燙金的喜字貼滿了門窗,大紅燈籠高高掛,就連那紅綢扎的花球,逢兩步就會讓人撞上一個,多得讓馬畫眉忍不住懷疑,娘親把京城布莊所有的紅綢都統統買下,用來扎花球了。正是初春乍暖還寒時節,馬琮夫人站在院子里的青磚地上,雙手籠在綴滿了風毛的祥云寬袖里,指揮眼前來回穿梭忙碌的下人們。
馬畫眉身著一襲鵝黃色綴了風毛的錦緞羅裙,手里執著一副畫卷,輕盈走到馬琮夫人的身邊,親昵地挽著她的臂膀,
“娘親!這么冷的天兒,怎么不回房燒炭取暖哪?”
馬琮夫人溫婉地微笑著,抬起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沒看見娘親在指揮下人為你的婚事作布置嗎?”
“那也不需要娘親親自操勞呀!”
馬琮夫人疼愛地摟了摟她的肩,“你是娘親的寶貝女兒,如今女兒要出閣了,娘親心中既歡喜,又有點感傷,閑不住,只想要親力親為為寶貝女兒做點什么!”
馬畫眉眼圈兒一紅,馬琮夫人見她感動得就快要落下淚來了,喜事當前,落淚可是不吉祥的兆頭,馬琮夫人慌忙岔開了話題,“呃……你手上拿的什么?”
馬畫眉眼眶中還噙著水霧,雖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卻有些強顏歡笑。她把手中的畫卷緩緩展開,“這是女兒畫的自畫像!女兒出閣后,就不能時時陪伴在娘親的身邊了!女兒把自畫像掛在娘親的房間里,日后娘親就可以天天看見女兒了!”
馬琮夫人心中只覺一陣心酸,忙側過頭去看那自畫像,只見一筆一畫仿佛是出自名家之作,一顰一笑皆是栩栩如生,恍惚間,竟感覺兩個女兒站在她的眼前,一個在她的身邊,一個在畫里。
馬琮夫人見馬豌豆站在馬畫眉的身后,便喚她過來。握住她的雙手,溫和道,“豌豆!你入我馬府已經八年了,你待我們畫眉的好,我都記在心里!此次畫眉出閣,你必定是要陪同畫眉而去,日后畫眉的飲食起居,我都要托付給你照顧了……”
馬豌豆心中誠惶誠恐,雙手在她的掌心里發燙,不安道,“夫人折煞奴婢了……老夫人,老爺,夫人,小姐待奴婢如親人一般,奴婢愿意一輩子侍奉小姐,為小姐做牛做馬……”
馬畫眉“撲哧”一聲嫣然笑道,“什么做牛做馬?我拿牛馬來作什么?”她一只手摟著馬琮夫人,另一只手攬著馬豌豆的肩,聲音如銀鈴般清脆地落在兩人的耳邊,
“你們一位是我的好娘親,一位是我的好姐妹!我們一定要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一輩子!幸福一輩子!”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即朗聲笑了起來。那發自內心的快樂的笑聲隨風飛了很遠,很遠……
忽然聽見一聲凄然的叫聲,從頭頂上掠過。三人齊齊抬起了頭,抬眼處,看到的是一只南歸落單的大雁,因為孑然一身,又迷失了方向,所以那叫聲聽起來甚是蒼涼,甚是迷?!?/p>
一個衣衫不整,臉上擦了傷痕的家丁驚慌失措地奔了進來,帶著哭音大聲叫道,
“不好了!不好了!官兵來抄家了……”
仿佛晴天一陣驚雷,轟炸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震得所有人都傻了。
“你說什么?”馬畫眉最先回過神來,她雙目圓瞪,“抄家?為什么抄家?”
話音剛落,只聽見一陣整整齊齊的跑步聲,隨即從大門外沖進來幾十御林軍,頃刻間分散在馬府各個角落,手持兵器重重包圍馬府,饒是一只鳥兒也難以飛出這張天羅地網。
隨后,從大門外走進來一位將軍模樣的戎裝男人,手中執著一卷明黃色的圣旨,大踏步走了進來。
馬琮夫人上前一步,帶著顫聲道,“劉統領!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劉統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答她的話。隨即大聲道,
“馬府上下男丁女眷全部過來接旨!”
隨即從馬府各個角落涌過來男男女女,黑壓壓陸陸續續跪了一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妃馬雪釵謀害蘇昭儀以致龍胎流產,罪大惡極,罪臣馬琮為馬雪釵謀害蘇昭儀之事出謀劃策,且罪臣馬琮自官至吏部尚書以來,不思皇恩,報效朝廷,反而收受賄賂,作出貪污之事,罪不可恕,當處滿門抄斬之罪。朕著廢黜罪妃馬雪釵的妃位,及罪臣馬琮的官位,馬府上下男丁盡皆斬首于眾,女眷終身為奴,欽此?!?/p>
圣旨下后,院子里仿佛炸開了鍋一般,男男女女因為承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巨變,紛紛失聲痛哭起來。尤其是那些男丁,想到自己即將受到牽連而被斬首示眾,嚎啕大哭,聽起來甚是凄慘。
“娘親!”馬畫眉眸中帶淚,轉過身去看跪在她身邊的馬琮夫人,只見她怔怔地目注著劉統領手中明黃色的圣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哭不出來。馬畫眉擔憂地在她的背上輕撫著,“娘親……”
跪在前面的馬老夫人忽然抬起頭來,定定地直視著劉統領,“劉統領,敢問我們家老爺現在在何處?”
劉統領竟不敢對視她的目光,心中一陣咯噔:這老太太的眼神怎地如此凜冽?冷冷道,“罪臣馬琮被關押在地牢中,三日后,將會陪同馬府上上下下所有的男丁一同上路!”
馬畫眉只覺腦子里一陣天旋地轉,她的手緊緊扣住了胸口的衣襟,感覺到那里一顆心劇烈地疼痛起來?!暗毖蹨I奪眶而出,頃刻間淚如雨下,“爹爹……”
“夫人——”
忽然聽見馬豌豆的驚叫聲,馬畫眉立刻轉過頭,卻見到娘親雙目依然怔怔地注視著圣旨,身子卻僵硬了一般,直挺挺地往后仰倒了下去……
吏部尚書馬琮被抄家,不到一日,轟動了整座京城。
半年前,馬琮官至吏部尚書,馬琮的侄女馬雪釵被封為惠妃,馬琮又與賢王爺結了親家,那是何等的榮光。馬琮乘坐馬車,從城東走到城西,一路上皆是紛紛向他道賀的人,城西的馬府更是門庭若市,人人巴結不及,趨之若鶩。然而如今,馬府頃刻間被抄了家,馬琮及馬府所有男丁被斬首示眾,馬府女眷皆被變賣到大戶人家為婢,樹倒猢猻散,而馬府原本搬至京城不久,馬府被抄家后,竟無一人出手援助,收留馬府的女眷。
馬老夫人,馬琮夫人,馬畫眉被關押入獄牢之中,靜待發落。然而不到兩日,就來了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花了一大筆銀子,托了關系,把馬老夫人保了出去,他稱自己是馬老夫人娘家的人。馬琮夫人和馬畫眉都松了一口氣,馬老夫人年老體邁,畢竟是受不了牢獄之苦。雖然馬老夫人斬釘截鐵要陪同她們一起坐牢,但在馬琮夫人和馬畫眉一番煞費苦心的勸慰之下,才把含淚的馬老夫人勸得離開了獄牢。
如今只剩下馬琮夫人和馬畫眉母女在獄牢中相依為命。這一呆,就是兩個月。
這一日,母女倆正互相說著話,忽然見有獄卒來開了牢門,而跟在獄卒后的人,竟然是一臉焦慮之色的馬豌豆。
“小姐!夫人!”
剛一打開牢門,馬豌豆立刻撲了進來,與馬琮夫人和馬畫眉抱頭痛哭??蘼曉谟陌档睦为z中回蕩,落在耳邊不甚凄涼。
馬畫眉含著淚道,“豌豆,你怎么來了?這兩個月你還好嗎?”
“她很不好!”
忽然背后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馬畫眉吃了一驚,立刻轉過頭來,卻看見一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段煜眉頭微蹙,上前了一步,滿目心疼地目注著馬畫眉,只覺眼前的她已與兩個月前解開九連環眉飛色舞的那個女子判若兩人,她的身子消瘦得驚人。
“這兩個月來,豌豆想盡了各種辦法,千方百計找到我,就是想求我到牢中救你出來!”
馬豌豆眼眶中的眼淚一顆一顆滾了出來,抽泣道,“小姐!我一直想要到牢里來看看小姐!可是每次我到了監牢的外面,因為銀子沒湊夠,獄卒說什么也不放我進來!我想眼下只有段公子能救小姐了!所以就去找段公子……”
段煜接過她的話道,“馬府被抄家那日,我得到了消息,立刻就要趕到馬府來救出小姐,可是爹爹他……竟然派人在半路上將我截了回去,一直把我關在房間里,不允許我踏出王府一步!這兩個月來,我每天都想盡了各種辦法,請求爹爹答應允許我來救你!可是爹爹他是一副鐵石心腸,無論我怎么求他都無濟于事!直到我堅持了兩個月,爹爹見我是鐵定了心腸,實在拗不過我,再加上馬府被抄家一事已過去了兩個月,一場風波已經漸漸平息了,這才將我放出了王府,允許我到牢里來救你出去!”
馬畫眉心中一陣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