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歡歌 !
天剛蒙蒙亮,阿歡就睡不著了。
她躺在床上,抬頭看著頭頂?shù)娜龌◤椖珟ぷ樱闹胁恢獮楹危谷挥须[約的恐慌。
前幾日,自己未來的夫君……并沒有接住自己的帕子。
后來葵心安慰自己說,顧公子不過是沒有接到罷了。可是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在自己拋下帕子之后,顧清遠的確猶豫了一下。
這么一猶豫,那張帕子就擦著他的指尖而過了。
阿歡說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覺,頭有些疼,胸口也悶悶的,睡是睡不著了,她便翻身坐起,一抬頭就看到了放在房間內(nèi)的大紅色的嫁衣。
火紅的顏色像是要灼燒天涯一般,領口、袖口皆繡著金線去,裙擺上用金線勾勒的牡丹花鮮艷欲滴,似是要越過裙子衣服盛放在面前。
阿歡有些怔。
自己之前一直覺得,無論賜婚與否自己都會嫁給顧清遠,可是卻心中一直發(fā)慌。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成親當日新嫁娘普遍的恐慌,只是覺得,好像總有什么事情藏在自己內(nèi)心的深處,只等著一個合適的契機破土而出。
她搖了搖頭,試圖將這樣的念頭從自己腦海中趕走。
芷心聽到屋內(nèi)有動靜便進來了,看到阿歡愣愣地坐在床邊,和身后的葵心對視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要起身了么?”
阿歡回過神來,點點頭道:“起身吧。”
葵心和芷心服侍著她沐浴之后,廣陵郡主那邊派來的有經(jīng)驗的婦人已經(jīng)來了,也不是外人,正是岫玉。
成親當日的程序十分繁瑣,新娘子要在沐浴之后凈面開臉,所謂開臉就是用五色絲線絞干凈臉上的細絨毛,將額發(fā)和鬢角收拾得整整齊齊。
等開完臉之后,就該梳頭了。這時候天光已亮,潯陽大長公主、陸老夫人、廣陵郡主都早早地來了,鄭氏也來了,一行人聚在漱玉洲內(nèi),好不熱鬧。
廣陵郡主立在坐在繡墩上的阿歡身后,手執(zhí)紅木梳,一手托起她齊腰的長發(fā),看著銅鏡中的女兒,聲音很輕:“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她念著念著,眼眶就有些濕潤,聲音也漸漸哽咽。
阿歡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廣陵郡主,軟軟地喚了一聲“娘”。
潯陽大長公主眼見二人有抱頭痛哭的趨勢,趕忙上前安撫:“哎呀,大喜的日子掉什么眼淚?可別誤了吉時吶!”
阿歡擦了擦眼淚,附和道:“外祖母說的有理,再說了娘,顧府和咱們府離得也近,我三不五時回來看看不就成了么!”
廣陵郡主破涕為笑,擦著眼淚嗔怪道:“都是要嫁人的人了,還說這些孩子氣的話。哪有成親之后成天往娘家跑的?”
阿歡看她情緒已經(jīng)平復了,正好頭發(fā)也梳得差不多了,岫玉便上前來為她挽成婦人團髻。待團髻挽好之后,接著是上妝。有手巧的喜婆細致地為她上了一個精致的妝容。阿歡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柳葉眉彎彎,臉白如瓷,紅唇如丹,看起來尤為陌生。
陸老夫人看著這樣的阿歡,不舍之意溢于言表:“本想留阿歡到及笄之后的……一直覺得她還是個小囡囡,可是這么一大半,倒真有大姑娘的樣兒了。”
潯陽大長公主也是惆悵:“雖然十四出嫁也不算過早,可是做女兒和做媳婦哪能一樣呢?”
鄭氏在一旁看著,心知這樣難舍的情感是必不可少的,是以也沒試圖去勸,而是上前幫忙把鳳冠戴在阿歡的頭上。
赤金打造的鳳冠一戴在頭上,阿歡立刻覺得頭頂一重,整個人都似乎矮了幾分。她頂著這樣好幾斤重的腦袋被丫鬟們服侍著穿上了厚重的喜服,然后一動不動地坐在繡墩上,等著吉時的到來。
眾人看一切都收拾妥當,便紛紛離開漱玉洲,給廣陵郡主和阿歡母女交談的機會。
廣陵郡主握住阿歡的手,坐在她的旁邊:“……一轉(zhuǎn)眼,你也到了出嫁的時候了。”
阿歡回答道:“是呢。”
廣陵郡主抬起手,為阿歡整了整鬢邊的一絲碎發(fā),目光很是復雜:“娘一直覺得自己對不住你……”
“娘這是說什么呢。”阿歡打斷了廣陵郡主的話,“我知道娘心疼我的。”
廣陵郡主無言。
二人靜默了一會兒,廣陵郡主終是沒有忍住,微微哽咽道:“顧家只有一房在京城,人口簡單,你又是陛下賜婚,想來是受不了委屈……”
阿歡也很想哭,可是之前喜娘在上妝之后三番五次的囑咐她還記得,于是只得強忍淚水道:“娘給我挑的親事,自然是極好的。”
廣陵郡主還想說什么,卻聽門口琉璃輕輕叩門:“郡主,新姑爺來迎親了。”
廣陵郡主匆匆那帕子拭了拭淚,然后道:“昨晚說的你可都記得了?”
阿歡想起來昨晚廣陵郡主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微微紅了臉——就是新婚之夜夫妻歡\好之事,她雙頰染紅,垂眸點頭,聲音細細:“……都記得了。”
廣陵郡主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然后打開門對琉璃道:“喚岫玉過來。”
此次阿歡成親,大丫鬟帶去了三個,分別是葵心、芷心和海棠,陪嫁嬤嬤帶去的就是岫玉。岫玉本就候在門外,一經(jīng)傳喚倒也來的迅速。她走到阿歡身邊,為她蓋上蓋頭,然后囑咐道:“姑娘,待會兒無論如何也別掀了蓋頭。”
阿歡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眼前便是一片紅色。她被人一左一右扶了起來,緩緩前行。
越往前走,鞭炮聲越響,除此之外還有喜氣洋洋的嗩吶,鼎沸的人聲漸漸傳來,她能聽到有人在議論:“國公爺家的女兒就是不一樣咯!你瞧那滿滿當當?shù)囊话俣伺_嫁妝,前三臺是宮中的貴人賜下的呢!”
宮中的貴人?阿歡嗤笑,除了外祖母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添妝,彰桓帝和鄭皇后的嫁妝……想來是讓自己安生一些罷了。
走了好一會兒,阿歡聽到左邊葵心低低的聲音:“姑娘,要上轎子了。”
阿歡低頭看著腳下,卻冷不防看到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手。一雙白凈卻骨節(jié)分明的手,十指修長,看起來尤為賞心悅目。
她知道這應該是顧清遠來扶自己上轎子了,便把自己的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手上面。他的手微涼卻有力,一觸到自己的手就牢牢地握住了,一步一步扶著她進了轎子。
轎子被緩緩抬起,阿歡只覺得晃地頭暈。她眼前一片大紅,也不知道轎子走到了哪里。只覺得過了好久,才聽到“落轎”的聲音。
阿歡知道轎簾被人掀開,一個晴朗的聲音輕輕道:“跟我來。”接著就是方才的那只手。
阿歡被顧清遠攙扶著下了轎,伴著沸反盈天的鑼鼓鞭炮聲,阿歡小心翼翼地跨過了火盆,然后被那只手穩(wěn)穩(wěn)地帶到了正廳內(nèi)。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暢了,拜天地、拜高堂、二人對拜,一整套動作走下來,再加上阿歡從晨起就滴水未進,在夫妻對拜的時候幾乎都要暈過去了。
可是顧清遠好像知道她是什么狀況一般,在她身體微微一晃的時候,就立刻扶住了她。
身旁不知有誰在笑道:“咱們的新郎官是個體恤人的呢。”
阿歡不知道要作何回應,便沒有說話,任由一群人簇擁著自己進了新房。
新房內(nèi)要比在外面的時候清凈許多。阿歡聽到顧汶迪按捺不住興奮的聲音:“哥,快掀蓋頭呀!”
接著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嗯”了一聲,然后阿歡便聽到有人朝自己走來的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她的心跳的越來越快,撲通撲通,幾乎都要躍出來了。她看到一個人影停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來人緩緩伸手掀開了自己面前的蓋頭。
阿歡只覺得眼前一亮,聽到了有人抽氣的聲音。她的眼睛因為光亮的刺激微微有些不適,過了片刻,才抬頭看向自己面前的男子。
這一望就撞進了他的眼睛里。
他的一雙眼睛如同又深又黑的潭淵,將她深深地吸入。里面似乎蘊藏著澎湃的情感,似是要將她溺死在其中。
顧清遠一襲大紅喜袍,面如冠玉的臉上帶著說不盡的喜悅,此刻立在阿歡面前,說不盡的氣度照人,風華朗朗。
顧汶迪看到阿歡掀開了蓋頭,忍了半天沒忍住,還是小聲說了一句:“阿歡這樣真好看啊。”
顧清遠微微一笑,回頭道:“還叫阿歡?該改口了!”
顧汶迪很上道,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嫂子!”
阿歡紅了臉不說話。
顧夫人靜靜地站在一邊,看時候差不多了,便淡淡道:“清遠,該出去敬酒了。”她說完之看也不看阿歡,就推門出去了。
阿歡看著她出去,有些發(fā)愣。
顧汶迪看到氣氛瞬間冷下來的新房,尷尬地笑了笑:“我……我也先出去了。”還有顧清遠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庶妹顧汶迎,在離開前還沖阿歡笑了一笑,才跟著出去了。
本來顧家人口就少,在三人魚貫出去之后,新房內(nèi)就有些冷清了。阿歡不知顧夫人的態(tài)度為何這般奇怪,便抬臉詢問地看了看顧清遠,卻在對方?jīng)_自己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之后,又瞬間平靜下來了。
顧清遠立在她身前,附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阿歡頭上還帶著鳳冠,一直仰著頭看他脖子早就酸了,于是便低了頭。
一低頭,卻冷不防顧清遠在自己的臉頰邊,如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
阿歡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她抬頭有些嗔怪地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盛滿了愉悅,晴朗如泉水的男聲響起:“我先出去招待一下賓客,你餓了就先吃點東西,墊一墊肚子。”
阿歡點點頭,顧清遠便輕笑著出去了。
房間內(nèi)除了自己,就沒有人了。
阿歡想了想,揚聲喚道:“葵心!”
葵心、芷心、海棠應聲而入,為她把鳳冠摘下來、喜服褪下來,海棠為她打水凈了面。一切收拾妥當之后,阿歡奇怪道:“怎么就你們?nèi)齻€?”
葵心一怔:“還會有誰?”
“顧清遠的丫鬟呢?”
三個丫鬟都明白了,芷心笑道:“姑娘好福氣,姑爺沒有丫鬟。”
阿歡吃了一驚:“沒有丫鬟?”
葵心也點頭應和:“是呢,方才我們在外面遇到顧遲了,他說,姑爺這朗月居呀,只有他一個小廝,根本就沒有丫鬟!”
知道這個消息,阿歡心中自然是高興的。可是眼下她來不及高興,而是填飽自己的肚子。
葵心把一些飯菜端上來之后,阿歡就讓她們幾個也下去吃飯了。自己餓了一天,她們想來也是。
不知是不是自己餓了,一些家常的小菜并一碗皮蛋瘦肉粥就讓她大快朵頤了一番。可是她正吃著呢,卻見門被一個人推開了。
居然是簫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