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歡歌 ！
    送走了潯陽大長公主、陸老夫人和廣陵郡主之后，天色已晚。夜幕緩緩降落，顧清遠整理好紛繁的思緒，準(zhǔn)備去正房內(nèi)室守著阿歡。
    等他到了正房，才知道阿歡已經(jīng)被送回了朗月居，那個女醫(yī)師也隨之入住朗月居了，方便就近照顧。
    他重新返回朗月居，看到守在阿歡身旁的人是葵心，他擺手讓葵心下去休息，示意此處有他就好。葵心猶豫了一下就依言離開，臨走時的目光令顧清遠愈發(fā)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葵心應(yīng)該是知道阿歡只是在偽裝恢復(fù)的。她每日跟在阿歡身邊同進同出，應(yīng)該沒有什么能瞞過她。不然目光不會如此戒備。
    只是不知，她的戒備，是出于對主子的保護，還是阿歡的授意？
    顧清遠并不擔(dān)心女醫(yī)師會將自己詢問一事告知潯陽大長公主。一是他看出那位女醫(yī)師眉宇之中的冷傲，明白她并不是搬弄是非之人。二是反正阿歡一醒，再怎么掩飾總歸會有破綻，所以即便自己知道了，也不擔(dān)心潯陽大長公主會秋后算賬。
    想清楚了這一點之后，他不由得惆悵。他現(xiàn)在雖然知道阿歡騙了自己，可是卻還是不希望她有事。他所難過的，不過是阿歡的態(tài)度。阿歡如此作為，說到底，還是對他不夠信任。
    思及此處，顧清遠有些失落。由于兩人的親事中間經(jīng)歷不少波折，先是他無意攀附，后來是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再到后來她對自己莫名的依賴，以致如今他的喜歡……他素來都是一個清冷克制的人，對待感情尤甚，一旦確定就不想更改。再加上雖然阿歡失憶，可是兩人婚后的確稱得上是鸞鳳和鳴，阿歡性子也討喜，他也就漸漸地明確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如果這一次他的判斷是錯誤的呢？
    不知為何，顧清遠看著阿歡的睡顏，忽地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
    接連過了三日，阿歡才緩緩醒來。
    她醒來的時候，屋內(nèi)只燃著一盞燭臺。昏暗的燭光微微跳躍，令她不知今夕何夕。一開始有些迷茫，環(huán)視四周之后，看到身旁伏案沉睡的顧清遠，她的目光陡然一縮。
    這么多天的記憶如潮水一般瘋狂涌來，阿歡閉了閉眼，眼前飛快地閃過這么多天的事情，心中一片不可置信——就這么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怎么就嫁給顧清遠了呢？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適應(yīng)了一下眼睛的酸澀，然后又把目光投向顧清遠。
    他看起來比自己之前記得的模樣要成熟了不少。可是……他臉色有些不好，眼眶微微發(fā)青，嘴唇泛白，應(yīng)該是這幾日的勞累所致。
    阿歡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看到他，居然沒有當(dāng)初那種恨之入骨的感覺了。
    她搖了搖頭，試圖把這個荒誕的念頭拋出腦海。誰料她剛剛動作，顧清遠就醒了。
    顧清遠一抬臉，就看到了阿歡的目光。他十分欣喜地靠近阿歡，剛想說什么，卻忽然在接觸到阿歡帶著防備的目光時，嘴唇一抖，頓時渾身發(fā)冷。
    那目光帶著戒備、厭棄、嫌惡，甚至還有仇恨……
    那樣的目光顧清遠何其熟悉，他自從第一眼看到陸歡歌時，她就用那樣的目光看著他。她除去她失憶那一段時間……
    而這樣的目光，在阿歡“恢復(fù)記憶”之后并沒有出現(xiàn)，他還以為是因為二人成了親，也有了夫妻之實，再加上夫妻二人相敬如賓，阿歡的情緒上會慢慢的有所改變。
    可是……這樣的目光，在今天又一次出現(xiàn)了。
    顧清遠的心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
    那個女醫(yī)師真的是名不虛傳，她果然恢復(fù)了記憶。
    她也果然騙了自己。
    顧清遠聲音低沉，目光冰涼：“這么說，自回門那日至今，你都一直是在騙我？”
    這樣的眼神令阿歡心里微微發(fā)疼，縱然他們之間已經(jīng)暗生情愫又有何妨？可是她一想起前世的事情，就不由得怒火中燒。她唇角微勾，笑得一臉嘲諷：“是，我都是在騙你。”
    之前看到阿歡笑的時候，甚至不用她說話，顧清遠就全部明了。他其實在心中早已確定了問題的答案，可是當(dāng)真相來臨的時候，卻還是有猝不及防、如雷轟頂?shù)母杏X。
    他聲音微顫：“我知道你之前的性子，所以這么多天，我在爹娘面前維護你，叮囑妹妹讓她護著你，生怕你受一點兒委屈……你不會不知道！”
    阿歡別開他的目光，雙唇緊抿著不說話。
    他本以為二人之前也算相識，后來幾次生死之交直至相熟，最后二人成親的相知……他以為雖然之前二人并沒有傾心，可是既然已經(jīng)成親，他們都會努力地維護著二人的關(guān)系，都會一起為共同的未來而努力。
    誰料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子虛烏有的幻境。
    幻境里幻境外，唯有他一個人，被殘酷的現(xiàn)實撞的頭破血流。
    他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房間內(nèi)一時靜謐無話。
    有雞鳴聲遠遠傳來，天色漸漸亮起，星月之輝慢慢黯淡直至退去，顧清遠立在窗邊，看著朦朦朧朧的薄霧在空氣中散開，慢慢地做了一個決定。
    他緩緩轉(zhuǎn)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阿歡，聲音透著徹骨的寒冷：“我顧清遠從不做你不情我不愿之事，既然你已經(jīng)醒了，想來我們的婚事，照你之前的意思應(yīng)該是不同意的。不過事已至此，你是要繼續(xù)過著這種貌合神離的日子，還是一了百了和離，我都由你。”
    他說罷這句話，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阿歡看著他迎光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腦海中忽地浮現(xiàn)那樣的一幕。
    那應(yīng)該是前幾天的休沐之日，他帶她去玉帶橋邊游玩，玉帶河邊有成排的低垂的楊柳，春光正好，柳色柔軟。他那日穿的也同今天一樣的素雅，就像這一世，他們二人在梨樹下初見的模樣。玉帶河畔，他鳳目微垂，目光落在自己的眼睛里，眼角眉梢都帶了笑。他說阿歡，今后可愿隨我柳下走？與你滿頭楊花共白首。
    可惜的是，楊花落滿頭，怎算是白首？
    最終還是人心不復(fù)。
    阿歡忽然覺得臉上濕濕的，怔怔地抬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