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靜悄悄的。
　　已經過去有十分鐘了。

　　書房那邊像是能傳來點聲音，可細碎的很，又聽不清楚。
　　這感覺反而讓人越聽越難受。

　　霍冉坐在沙發上，垂眼看著自己的腳尖，腳趾頭在拖鞋里不停扒拉著鞋子，心里數著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偶爾隔個幾分鐘，霍冉抬眼，往書房的方向看。
　　陶敏年就坐在她身邊。

　　過了會兒，陶敏年起身過去，輕手輕腳的走到書房門口，站定，湊耳朵過去，想聽里面的聲音。
　　但沒一會兒她又墊著腳尖走了回來。
　　霍冉用眼神示意詢問，有沒有聽到什么。

　　陶敏年在霍冉旁邊坐下，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她想了一會兒，才猶豫的開口，琢磨道:“堯川應該挺抗打的吧。”
　　這么大的人了，十八歲就去當兵，還進了特種部隊，大大小小的任務接過不少，槍林彈雨間過身，打幾下的話......

　　應該也沒什么事。

　　“叔叔在打他？”霍冉聽著急了，猛然就站起了身，可隨即又否定，疑慮道:“不會吧。”
　　叔叔看著就不像會動手的人。

　　“小時候打，畢竟男孩子小時候都皮，不打不乖。”陶敏年眉頭緊皺，這么說著話，也始終沒有舒開過。
　　“但我剛剛好像聽見棍子打在身上的聲音了。”陶敏年說著，突然想到什么。
　　“他書房里真有根木棍，可粗。”

　　霍冉聽到這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她站著頓了下，去倒了杯水，就往書房的方向走。

　　她心里著急......這人抗打那也不行，而且不能讓叔叔打他......
　　霍冉無論是在心里還是行動上，都最護著姜堯川，那不管他抗不抗打，反正最大的前提就是不能打他。

　　“叔叔。”霍冉敲了敲門，試探著喊，可沒想到這一敲門用力，門卻開了。
　　霍冉站在半開的門前，眼睛圓溜溜的往里面看，一眼就看見姜海燁手上拿著木棍，打在了姜堯川身上。
　　悶重一下，光是聽著，都聽得霍冉心驚膽戰。

　　而姜堯川就站在那兒，緊抿著唇，面色沉住，一動不動，像根大石柱子。
　　好像這一棍子壓根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樣。
　　而且看這樣子......也不是第一棍了......

　　叔叔還真下得去手。

　　“叔叔。”霍冉把水杯放在一邊，看了姜堯川一眼，往前一跨步，就站在了姜海燁面前。
　　也是不動聲色攔在了姜堯川身前。
　　“叔叔您今天生日，千萬別動氣別見血，那要打......那也等明天......”

　　霍冉試探著勸他。

　　霍冉在前面，姜海燁當然不可能再動手。
　　他手上拿著棍子，沒有再動作，只是看著姜堯川，始終滿面冰霜。
　　“我縱容你十年還不夠嗎？”

　　比起陶敏年，姜海燁更多的，還有要肩負起這個家的責任。

　　他深知自己不可能一直撐下去，就算是，那十年，二十年之后，姜家的這些產業，又該被置于何等境地。
　　他姜堯川有國家大義，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一點他能理解，所以早在十年之前，就都放手讓他去做了。
　　可已經這么久過去了。

　　他想做什么，到現在也該夠了，不可能一輩子在外面不回家，更何況到這個年紀了，也該考慮成家立業的事情。
　　他們老兩口年紀大了，總想享些兒女福的。

　　父子倆目光對上，個個凌厲如刃，誰都沒有要退一步的意思。

　　姜海燁轉身，在椅子上坐下。
　　看樣子是不想再理他了。

　　姜堯川目光一頓，朝著姜海燁的方向點了點頭，沒有猶豫，就轉身走了出去。
　　霍冉看這情況，自己應該也插不上要說什么。
　　于是也跟著姜堯川出門，順便還把門給關上。

　　.

　　霍冉站在門口，背緊緊靠著墻，緊閉著呼吸，注意聽房間里面的動靜。

　　剛剛姜堯川從書房出來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間，十分鐘之前，她看見陶阿姨給他送了藥進去。
　　陶阿姨一走霍冉就悄悄溜到了門口。
　　現在在門口站了有三分鐘了。

　　門沒有關，還留了一條小縫，霍冉就朝著這小縫往里邊看，努力的睜大眼睛，卻還是什么都看不見。

　　她想了想，輕輕的推門，深吸一口氣之后，踮起腳尖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進門就是書架，霍冉走到書架邊上之后，馬上停了下來。
　　書架上這一片滿滿都是書，正好能把霍冉整個人都擋住，透過一處空出書本的縫隙，霍冉看見站在床前姜堯川的背影。

　　他赤著上身，露出后背幾道鮮明的紅痕，泛泛的紅腫起來，看過去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叔叔下手太狠了吧......

　　霍冉這看的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誰？”一點細微的聲響，姜堯川卻清楚的聽見了。

　　他當即轉過頭來，目光如炬，就死盯著書架的方向。

　　霍冉無奈的抿唇，眉頭微皺，愣了會兒，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從書架后探出個頭來。
　　剎那和姜堯川的視線對上，霍冉的心又抖了兩抖，她默默地按下飛速的心跳，然后很勉強的朝他露出個笑容。
　　“哥、哥哥，要我幫忙嗎？”

　　看見是霍冉，姜堯川的表情在那瞬間才有些許松懈。
　　他動了動肩膀，沒說話，馬上就去拿自己的衣服。

　　剛剛在書架后面，就空出來兩本書那么點地方，霍冉看得也不怎么清楚。
　　但現在探出頭來，視線整個的開闊了，她才看到，姜堯川上身流暢的肌肉線條，寬肩窄腰，目光往下，就落到腰身處系著的皮帶上。
　　再往下——

　　霍冉臉一紅，想到什么，慌張的把目光收了回來。

　　“我拿了冰袋過來，給你冷敷。”
　　霍冉說著，不自覺垂了眼，手捧著冰袋，也沒等姜堯川說話，就捱著小步子往前走。
　　“冷敷的話還是很有用的，我肩膀的傷用冰袋敷過之后，真的好了很多。”

　　“不用。”姜堯川搖頭，已經拿了衣服過來，直接套上。
　　被打了兩棍而已，只是看起來有點紅腫，可連皮都沒有破，要不是陶敏年堅持讓他涂藥，他甚至都不會理會。
　　這點傷真不算什么。

　　姜堯川轉身，打開衣柜，開始翻找起來。
　　可找了有一會兒，他也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依舊是兩手空空。
　　霍冉看著，沒忍住就問:“哥哥，你在找什么？”

　　姜堯川繼續在找，沒有回答。

　　“毛衣在右邊第二層，褲子在右邊第三層，襪子全部放在下面的小盒子里 。”
　　霍冉一一指過去，都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還有外套的話，都在左邊掛著了 。”

　　姜堯川頓了一下，停下動作，回頭看著霍冉，問道:“那......有一件黑色的風衣在哪？”
　　霍冉想了想，指著另一邊的儲物柜，說:“那是春秋的衣服吧，都收在那邊了。”

　　“你怎么知道？”
　　“都是我收拾的我當然——”霍冉脫口而出，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馬上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因為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回來，所以每到季度更換的時候，霍冉都會把他房間衣柜清理上當季的衣服。

　　一次又一次的這么收拾下來，五年不知道有多少次，那自然而然的就熟悉了。
　　到現在對他這房間里有些什么衣服，霍冉完全是了如指掌。
　　怕是比姜堯川自己都要更熟悉。

　　可他們兩個說起來，其實也不是很熟，霍冉怕姜堯川會不喜歡她動他的東西。

　　這么說著，她閉上嘴巴沒再說話，默默地，接著去給他找衣服 。
　　幾乎是剛蹲下去，沒一會兒的工夫，霍冉就已經拿著衣服站了起來。

　　“是這件嗎？”她手里拿著衣服，兩手拎著，示意給他問。
　　看姜堯川的眼神，霍冉不用聽回答，也知道自己找對了。

　　姜堯川伸手過來拿衣服，可霍冉往后退了一步，又把手也別開了。
　　“哥哥，這是冬天，穿這個太冷了吧。”

　　“拿過來 。”姜堯川伸手，態度更加強硬，這個模樣，讓人都不敢不聽他的話。

　　“不然你在里面再加件衣服吧。”霍冉又問了一句，在做最后的掙扎。
　　“我說拿過來給我。”姜堯川沒聽她的話，只是再次強調。
　　“哦。”霍冉只好應了一聲，十分不情不愿的把衣服給了他。

　　“哥哥你以后就在家里住了嗎？”霍冉問這句話的時候，心里在打鼓，一顆心在胸膛里跳啊跳啊，比揣了一只兔子還要活躍。
　　她垂眼，不敢看姜堯川，可停頓了下，睫毛開始顫抖起來。
　　大概是想看又不敢看，很糾結。

　　姜堯川動作迅速，很快就穿上外套，聽見霍冉的問題，他垂眼，目光從她身上掃過。
　　他的視線一過來，霍冉原本在偷偷看他的小眼神馬上就收了回來。
　　“不知道 。”姜堯川搖頭。

　　他回不回來住，他的意愿都不重要，他爸怎么說才是最重要的。
　　不可能今天打他這幾下就完事了。
　　他深知姜海燁的脾氣。

　　當然，姜堯川的想法，是一點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