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昆修仙界的資源, 不論是天材地寶,還是法器法寶丹藥符箓等等,按品級皆分為靈仙兩種, 其中絕大多數修士用的都是靈品級別的東西,仙品等階的東西,極其罕見。
修仙修仙,顧名思義就是修道成仙,而仙品類的寶物既號之為仙, 那便意味這類寶物在修士心里已經是仙家之物,可見其珍貴之處。
仙寶又有三分,金仙品、玉仙品和玄仙品。
南棠修了百年,也只遇過一件仙品, 便是重虛宮的秘寶,三十年前用以對抗邱纏心魔物大軍的圣祖虛像,而那件仙品只算是仙寶中最低級別的金仙品。今日這面銅鑒也不知屬于哪個等階, 但即便是最低的金仙寶, 仙寶生出器靈, 就足夠凌駕于其它仙物之上。
無需夜燭提醒,南棠自然知曉其中重要。
夜燭要說的, 也并非只是這一句提醒。
“南棠, 你修為未夠無法掌握神識領域,有了此物, 便可煉成領域。”
后面這句,才是夜燭真正要告訴她的。南棠有些無法消化夜燭話中意思,神識領域凌駕于神識結界和元神之境上, 如果赤冕和玉昆兩個仙域的修士修煉情況相差不遠, 那就意味著神識領域同樣也是玉昆至高無上的神識類術法, 而她現在的境界,應該只在結丹后期徘徊,神識就算強一些,頂天也就和元嬰期修士媲美,夜燭說的這個領域,離她很遙遠。
“不是讓你現在憑此領悟,而是煉出仿領域禁制,就像地下那樣。”
夜燭最后拋下一句話,又從她的神識虛空中離開,回到了赤寧獸體內。
南棠想到地底情況略作思忖,忽有頓悟,心臟不可扼制地劇烈跳動起來,她情不自禁望向赤寧獸,赤寧獸的獸目內卻是一片平靜。
“你是這里的主人?這里是什么地方?”那廂緹煙已經開口發問,雖然對方可愛,但鑒于先前所遇種種危機,她還是保持著高度警惕。
小姑娘正在打量手里的靈果,她似乎弄不清銜寶說的“吃”是什么,聽到緹煙的問題,她抬起頭來回道:“我不是這里的主人,這里是龍君飛升所建的洞府。”
她的聲音,空靈悠遠,沒有蘊藏絲毫情緒。
“那你又是誰?叫什么名字?為何要害我們?”這話是蕭寂問的。
“我是龍君的天羲鏡,龍君喚我阿羲。我沒有要害你們,是你們擅闖龍君的接天境,我奉龍君之命鎮守在此,誅除擅闖之人。”天羲沒有表情,他們問什么,她便答什么。
“龍君?龍君又是誰?他人在何處?”
“龍君是天羲鏡的主人,也是接天境的主人,他已經不在這里了。”天羲道。
南棠想到地下的龍骨,開口問道:“龍君就是地下那位?”
“什么地下?”蕭寂納悶道。
他們可不知道南棠在地下所見之景。
“是你!”天羲聽到南棠的聲音,語氣終于有了些起伏,她望向南棠,仿佛認出南棠。
“是我。”南棠點頭。
蕭寂聽不懂她們的啞謎,只能干著急:“你們到底在說什么?急死我了!”
嫣華的手臂勒了勒他的脖子:“閉嘴,聽師叔說話。”
“你身上的氣息,和龍君布下的禁靈陣很像。”天羲踱到南棠面前,仰頭望她,“我是禁靈陣的陣眼,如今陣眼落入你手,此陣已破,靈氣復歸。”
她這話一出,蕭寂等人才驚覺四周靈氣涌動,已經漸漸恢復,不再只有南棠抽予眾人的靈氣了。
“你剛才這是龍君飛升的地方,那龍君……”
“龍君設此秘境與禁陣,原為渡飛升天劫,然而天劫降臨之日,恰被其對頭尋上門來,龍君雖將對頭化為劫灰,然而也受其影響,渡劫失敗,殞身于此,留下了這個沉龍接天境。”
南棠聞言點頭——難怪她在地底看到的龍骨是騰空姿態,想來當時他應該藏身地底以避天劫,設下禁靈陣抽空秘境的靈氣供自己驅使,而地面上的所有異動,應也是這個法陣的其中一環,用以抵御外敵。
“既然龍君已殞,這個法陣為何還會啟動?”這回問話的便是緹煙。
“龍君乃是近仙之修,境界早已遠超你們所想,殞身之后留下殘識不散,有何可奇?禁靈大陣乃是龍君以神識所設,只要他神識一天沒有散去,這個法陣就一天不會停止,只要有人進來就會啟動,而我……也只能留在此地,為法陣所驅。你們是我這么多年來見的第一批人。”
她一邊說,一邊垂頭望向掌心靈果,語氣雖仍舊平平,可眉目間卻透出幾縷夾雜著寂寞的茫然委屈,粉嫩軟糯的小臉蛋便愈發可憐起來。
她做為陣眼被禁錮在這里已逾千年了吧,便只是一件器物生出的靈魂,也會孤獨的。
不期然間有人摟住了她,送她靈果的少年將她抱起:“妹妹別難過,我陪你。”
少年有雙澄明的眼,似乎可以讀懂器物的心。
南棠看著銜寶一陣頭疼,這猴子似乎不曉得眼前的小女孩有多厲害,竟還把人家給抱在懷里,真是不怕死。她捏捏眉心,生恐天羲變出塊鏡子一把扎在他脖子上,她剛想叫銜寶回來,天羲卻反手摟住銜寶的脖子,烏汪汪的眼蓄著淚,似哭非哭地扁扁唇,惹得銜寶愈發寶貝起來。
“……”蕭寂諸人看傻眼,剛才對他們追魂奪命的是她吧?怎么一轉眼倒好像他們迫害了她一樣。
“姐姐,我要妹妹,讓妹妹跟著我們。”銜寶抱著天羲不撒手,轉頭朝南棠開口。
南棠倒是想要天羲鏡,但問題這是仙寶器靈,也不是她想收就能收的,凡仙寶需先認主,何況還是有器靈的仙寶,天羲鏡必定和地下那條龍結過仙契,哪是她說收就收的。
不曾想天羲鏡似乎看出南棠想法,竟道:“禁靈法陣已破,我做為陣眼的職責已經完成,龍君身殞,我與他之間仙契解除。你是破陣之人,亦是擒我之人,我愿意拜你為新主。”
南棠怎么也沒想到天羲竟會主動認主,詫異到無語,那天羲鏡以為她不愿意,摟住銜寶脖子又要扁嘴,銜寶急道:“姐姐……”
“師叔,好機會啊,別錯過!”嫣華也在她耳邊道。
南棠看了眼夜燭,朝著銜定與天羲勉強道:“行……吧……”
夜燭一陣無語,看透了她——這腔調裝的,心里怕是樂開花了,就裝!
別家修士要想仙寶認個主,哪個不是拿出十八武藝,她倒是,整得像仙寶強迫認她為主一樣。
見南棠同意,天羲鏡化回銅鑒真身浮在南棠面前,南棠劃破指尖沁出一滴鮮血滴在銅鑒之上,銅鑒閃起一陣華光,倏地聚成一朵青蓮鉆進南棠眉間,在她眉心留下淡淡三瓣蓮紋。
南棠摸摸眉心,看著變回人形又被銜寶摟住的天羲,一鏡一猴又開始研究吃靈果這件事,她心道天羲哪是因她破陣才愿認主,怕是看中了銜寶吧。
也罷,養猴千日,用在一時。
“天羲,禁靈陣應該不止抽取靈氣才對,外頭還有什么法陣?”南棠想起他們一路過來時發生的異狀,問道。
“龍君生前喜好法陣,這里的陣法乃是他參考上古十方仙陣所創,全名為‘幻海禁靈’。全陣共三重,一重在地,二重在此,三重在外。在地為地海,以龍君神識為淵,埋入禁靈咒,可抽地面靈氣,護他龍軀;在此為鏡海,我是全陣陣眼,有掌陣之力,同時亦能化虛為實,將地面與地下隔絕;而在外則是幻海……”
天羲一邊說一邊揮手。
四周的鏡面隨著她的動作突然間一變,無數景象浮現其上。眾人吃了一驚,各走沖到鏡壁前仔細望去——鏡面上全是秘境中景象,被分割成了無數塊,里面甚至看到許多菩音的修士身影。
“這是我的師兄!”蕭寂突然指著其中一塊景象叫道。
“秘境被分為九九八十一塊區域,每塊區域都埋有我的鏡身,所以我可以在這里看到秘境里發生的所有事,亦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換其中八十塊區域的位置,來阻止外人靠近此地。”天羲解釋道。
“第八十一塊就是陣眼所在的位置,所以不能動?”南棠已經想通這幻海關竅所在。
難怪他們在外面之時,不止鷹形山的位置不斷變換,連其它區域都隨時變化,而兇獸時現時隱,應該是退去時進入了另一塊區域,被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好生精妙的法陣,就這樣還是龍君死后一千多年所留余威,南棠無法想像若龍君尚在,這個法陣會有何等威力。
天羲點點頭:“龍君在幻海內有兩處洞府,你們在外面看到的鷹形山,是龍君的外洞府,主要用以迷惑闖入者,而這里是陣眼所在,也是龍君的內洞府。”她又一揚手,其中一塊鏡壁消失,露出其后盤根錯節般的甬道,甬道上一陣光芒奪目,全是散落的各種晶石。
龍性貪財,有收藏寶物的癖好,這里既然是龍窟,必定藏有許多寶物。
緹煙與嫣華同時望向南棠,她二人得進此秘境,是因為南棠的關系,而南棠又與秋明莊有過契約,這些寶貝能不能收,要等南棠開口。
南棠與秋明莊的合作契約只針對秘境內的礦脈,其他東西并不包括其中,誰都知道進了秘境就各憑本事,先到先得,她得天羲鏡與此地寶貝,并不違背與秋明莊的約定。
“能拿多少拿多少,回去再分。”
南棠一語落地,緹煙與嫣華眼睛大亮。
這么大的龍窟,其中所藏寶貝,他們不可能一次性帶走,而這次若帶不走,下次就沒有機會再進來了,他們當然得在其他人發現此地時能拿多少拿多少。
地上的靈氣已經復位,修士法術也恢復了,他們找到這里只是時間問題。
“小圓臉,你做什么?”嫣華突然一聲輕斥。
蕭寂暫停手上動作,神情復雜地望向嫣華。能進秘境必然抱著同樣的心思,他自然希望自家師門也能分到一杯羹,所以正在給穆白鶴傳音。
畢竟他是秋明莊的弟子,這舉動本也沒什么問題,但被嫣華戳破,他卻莫名有些心虛,總覺得好像自己背叛了他們似的。
“我……”他想解釋兩句,突然間又解釋不出來。
“嫣華。”南棠打斷了嫣華的話,“沒時間耽擱了,快去拿東西。”她一邊說話,一邊給嫣華腳踝的傷處釋放生氣助其恢復。
嫣華有些氣惱地瞪了眼蕭寂,與緹煙跑進了甬道。
“蕭寂,我與你師父并沒約定不能取除礦脈以外的寶物,此地之寶已是無主之物,我會帶走一部分,余下的你們秋明莊若趕得急,自能取得大部分。你有時間在這里琢磨這些,不如趁此時間也先去里面看看。”南棠靜道。
蕭寂想了想,用力一跺腳,轉頭沖入甬道。
南棠并沒隨他們一起進入甬道,而是轉身望向夜燭——對比外面的寶物,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取。
地下那具龍骨。
“咦?有人來了!”
沒等南棠和夜燭商量龍骨之事,本在一旁與銜寶玩耍的天羲忽然起身道。
南棠一驚——這么快就有人趕來此地了?
“天羲,還能啟動地面的幻海陣嗎?”南棠道。
能阻止一陣是一陣。
天羲搖頭:“法陣被破,幻海已經動不了了。”她說話間揮揮手,鏡壁上其中一塊鏡影飛出放大。
雖然不能啟動幻海,但她的鏡身依舊遍布秘境各處,想要掌握外界情況還是可以的。
飛出的鏡影是沉龍接天山外的那片樹林,正是她們來時的路,有人踏著他們開出的路,一路探入這里了。
南棠眼眸微瞇。
運氣真不太好,來的人里面,有玉京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