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夫人又給二姐夫屋里添了一個通房丫頭。”季貞兒無奈的擺弄幾下桌上的信封。
童家夫人田氏是童老爺?shù)脑淦拮樱彩窃瞥怯忻呐泻澜堋M业拇蟀爰覙I(yè)都是由著這個女人掌管,田氏在童家的地位不亞于周太君在江家的影響力。
那童家老爺出身商賈卻酷愛讀書,對于家中營生從不過問,每日只將自己鎖在書房苦讀。早年童老太爺在世時看獨(dú)子如此刻苦,心中甚是高興,以為童家終于要出個官老爺了,因此對于兒子的舉動是百般支持。可惜,直到童老太爺閉眼的那天,童老爺還是個小秀才……
童老太爺過世后,童家鋪?zhàn)訜o人打理,各個管事和掌柜的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于是生意日漸衰敗。而此時的童老爺卻仍舊執(zhí)迷不悟,一心做著宰相夢……童家夫人為圓丈夫的心愿,便說要花錢給他捐個官兒做做,想著或許待他過足了官癮后就會回心轉(zhuǎn)意承擔(dān)起身為丈夫和父親的責(zé)任。可那童老爺聽后卻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似的跟妻子鬧起了別扭,非說自己女人看不起他,因此定要憑著自己的真本事金榜題名!
童夫人無奈,只能自己扛起了家中的幾間鋪?zhàn)樱L子成年之后才將家業(yè)漸漸交給兒子掌管。而季家二姑娘,便是童家的長房長媳。
江寒之扯扯嘴角,嘲弄道:“這都第幾個了?那童家大爺?shù)耐ǚ垦绢^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吧?!”
“……加上這個整整六個,還有兩個因有了孕去年便抬成了姨娘。”季貞兒無奈的垂下眼簾,“依我看,那童夫人就是故意在整治二姐呢。”
“那童家最是勢力的,按理說你二姐帶了二百多車嫁妝入門理應(yīng)得到童家人的喜愛和重視啊?怎么如今不巴結(jié)她反倒整治呢?”江寒之嘲諷的笑笑。
他十四歲那年和小他一歲的季萍兒定親,可偏偏十六歲時意外墜馬,當(dāng)時不僅手部受了重傷,一條腿也不可避免的摔斷了,巒城許多名醫(yī)皆說他的傷即便好了只怕將來也要成為跛子,右手更是無法治愈。
而那季萍兒的生母任氏雖是個姨娘,卻曾是安國公夫人從娘家?guī)淼难绢^,因此在妾室中也算是有些體面的。加上任氏后來難產(chǎn)而亡,一尸兩命,臨終前撐著最后一口氣將女兒托付給了正室夫人。
因此,季萍兒自三歲起便被安國公夫人抱到了身邊撫養(yǎng),雖是庶出,可一切吃穿用度皆和兩個嫡女相同。久而久之,便有些分不清高低上下了,一心認(rèn)為自己理應(yīng)得到更好的,就算不能像長姐一般嫁入皇家貴為皇后,那也該是個王妃或是大戶人家的長房長媳。
當(dāng)年被父親隨意的配給江寒之本就覺得委屈,如今又出了此等變故,更是有心悔婚。于是自接到江家的來信后便日日在安國公府中哭泣,逢人便擺出一臉的哀怨,更是時不時的便要拉著拜訪的太太姑娘們述說自己悲慘的命運(yùn),暗示嫡母對她不公,將她配個沒有繼承權(quán)的次子不說,如今還變成了殘廢,弄得安國公夫人又氣又怒。
安國公知道后二話不說直接將她關(guān)了禁閉,斬釘截鐵的告訴她悔婚是不可能的,季家的門風(fēng)絕不許他們做出背信棄義之事。后來更是讓安國公夫人趁早將她的嫁妝拾掇拾掇,想讓庶女提前出嫁。
那季萍兒知道后一不做二不休,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鬧得為了兒子病情和兒女婚事親來季府拜訪的江老爺都聽到了風(fēng)聲。江岳平雖說極想攀上季家這門親事,可卻不想娶個心不甘情不愿的兒媳婦。他素來喜愛次子,寒之已經(jīng)很可憐了,若是婚姻再不幸福,只怕真的要承受不住了。可若是因此退婚,江家和江寒之的臉面便要丟個干凈,兒子還是要受到傷害。
在江岳平心中煎熬的同時,那安國公及夫人心中也甚為憂慮。庶女的這番作為已經(jīng)丟了他們季家的面子,若是再因?yàn)橄訔壩椿榉蚴軅擞H,只怕連皇后娘娘的聲望都要受到打擊。他們季家的女兒素來尊貴,即便是庶女也要比平常人家體面一些,百年來多少名門大族皆以迎娶季氏女子為榮,這份榮耀決不能因季萍兒一個人而受損。
可若是就這樣將女兒嫁過去,只怕也不是件好事。若是季萍兒心里不滿意這門親事,成親后也不會安生的過日子,若是入門后惹出什么事端,那還不如不嫁。
就在這時季貞兒說出自己愿意代庶姐嫁入江家。安國公和夫人皆是一愣,他們心中也知道,將另一個品性優(yōu)良的女兒嫁入江家是最好的選擇。不但可以證明他們季家女子的良善和識大體,還可以保全皇后娘娘的臉面。以后外人即便提起季萍兒悔婚,指責(zé)的也是她本人,畢竟,再優(yōu)秀的家族也會有那么一兩個壞胚子。
可季貞兒是他們的嫡女啊,對于這個自小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兒,季志平和夫人一直希望給她最好的一切。至于她的婚事,太后早就有了主張,想將她配給順怡王世子,只不過因老王爺一直駐守北疆,他們夫妻便想借此多留女兒兩年,因此也沒正經(jīng)定下親事。
可如今,卻因?yàn)榧酒純旱暮[要犧牲自己的小女兒,安國公心中自是不愿,可季家百年來積攢的好名聲和自己與江岳平多年的交情卻讓他說不出反對的話……那天,安國公夫人抱著女兒哭了一夜,第二天便進(jìn)宮拜見了太后和皇后,再然后,江寒之的未婚妻變成了季貞兒。
而季萍兒,則快速的配給了遠(yuǎn)離京都的云城童家。雖說那童家家世和巒城江家相仿,可童瑞南是長子啊,身體健康又相貌堂堂。季萍兒很是滿意這樁婚事,心中更是認(rèn)定過去父親和嫡母偏心,當(dāng)家奶奶不讓她做,反倒要把她配給一個次子。
看著庶女臉上掩飾不住的笑容,安國公夫人憤怒的說她不配做季家的女兒。可季萍兒不在乎,她認(rèn)為嫡母這是在嫉妒,嫉妒她嫁的比季貞兒好。即便在出嫁前夕安國公冷冷的說以后她的死活和季家無關(guān),也沒能影響到季萍兒的對未來生活的熱情。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后她的生活自有婆家人照管,哪里用得著季家操心?
于是,季萍兒如愿以償?shù)膸е俣嘬嚰迠y進(jìn)了童家做了長房長媳,從此也開始了她爭權(quán)奪利爭風(fēng)吃醋的一生。
“……再多的錢也會花完的……”季貞兒嘟囔。
“恩?”江寒之挑眉,二百多車的嫁妝剛到六年就花沒了?
季貞兒笑笑,含蓄的說道:“首飾玉器布匹衣裳這些東西,能看能用不能花,二姐當(dāng)年嫁妝雖豐厚,可現(xiàn)銀卻有限。”
事實(shí)上,季萍兒得到的都是一些死物。就算上等絲綢百匹又如何?那東西越放越不值錢,大戶人家好面子,絕不會大張旗鼓的典當(dāng)嫁妝,更何況還是入門沒多久的新婦。玉器首飾再多又怎樣?難道還能賣了換錢?更何況這些東西買入時都是高價,可一旦進(jìn)了當(dāng)鋪,最少要賠掉一半兒。
安國公夫人是個極精明的女人,她不想背著苛刻庶女的名頭,即便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她這個便宜女兒不著調(diào)兒。
庶女不是想當(dāng)長房長媳么?好啊,那童家多好啊,云城有名的大戶,童家老爺每日只知風(fēng)花雪月吟詩作對,童夫人在外接管家中產(chǎn)業(yè),對內(nèi)拉扯兩個兒子,季萍兒過門就是當(dāng)家奶奶,多好的親事啊……
庶女不是說她偏心么?瞧瞧,她親生女兒才一百多抬嫁妝,可她季萍兒多了將近一倍。就算陪嫁莊子和鋪?zhàn)硬蝗缬H女那又如何,嫡庶有別,季萍兒能得到這些已經(jīng)讓京都所有庶出子女眼紅了。這份兒嫁妝抬出去,誰會相信她薄待庶女?
那季萍兒不明就里,高高興興的出了門子,因?yàn)樽哉J(rèn)嫁妝豐厚,進(jìn)了童家之后行為處事極為大方,雖說還是童夫人管家,可家中仆人哪個不說大奶奶財大氣粗?可惜沒過多久錢就不夠使了,那瓷器布料雖好,卻當(dāng)不得錢花,而她的壓箱銀卻只有兩千兩,如今已經(jīng)被她揮霍的差不多了。
其實(shí)季萍兒嫁妝雖看起來豐厚,可實(shí)際上能給她帶來收益的卻少之又少。莊子只有兩個,還統(tǒng)統(tǒng)在外地,陪嫁鋪?zhàn)与m有八個,可生意卻不怎么好。
季萍兒看不懂賬本,被人做了手腳都不知道,因此年底一盤帳,怎么算都是虧本。而那陪嫁莊子的管事只說收成不好,因離得遠(yuǎn),她也見不找,雖說心里懷疑,可卻沒有依據(jù)。派去探查的陪房跟她又不貼心,因收了賄賂,口徑和那莊子管事完全一致,她有心想換個人幫著管理,可一時又沒有恰當(dāng)?shù)娜诉x。
季萍兒覺得自己吃了暗虧,一心認(rèn)為是嫡母故意使壞,便不顧父親在她出嫁前的冷言冷語,打發(fā)了陪房家人回安國公府哭訴。結(jié)果沒得到安國公的憐惜,反而收到了嫡母寄來的幾本賬冊。仔細(xì)翻了翻,全是她陪嫁莊子和鋪?zhàn)舆^去的賬本,她偷著找了童家的賬房幫著看了看,無論是莊子還是鋪?zhàn)樱^去的收益都是極不錯的,只是自從到了她的手里就開始走下坡路。
隨著賬本來的還有安國公的親筆信,信中不留情面的責(zé)怪她誣賴嫡母,結(jié)尾還讓她從今往后莫要派人回娘家,他只當(dāng)自己沒有季萍兒這個女兒,最后又忠告她若是不懂經(jīng)營,就將嫁妝交給丈夫打理。
季萍兒接了信委屈的哭了一場,可卻因?yàn)楹ε缕偶胰说胗浰募迠y,私下吞了她的錢財,從不敢跟丈夫說起自己的生意。
“她也不想想,幾個賠錢的鋪?zhàn)樱l會惦記?”江寒之冷笑,那童夫人定是早已知道長媳鋪?zhàn)犹澅镜南ⅲ酒純翰环州p重護(hù)著嫁妝的行為準(zhǔn)是惹惱了童夫人,讓她認(rèn)為這個兒媳跟自己兒子不是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