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為人，我們自然是相信的，二嫂和大嫂相處多年，彼此之間更是了解，定不會生氣的。”若說是碳條的事情，她倒是相信韓氏是無心的，畢竟，這種事情鬧出來，對她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反倒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
    韓氏苦笑著搖搖頭，輕嘆一聲說道，“說到這丫頭，三弟妹身邊應(yīng)有兩個一等大丫頭，如今你身邊的綠衣算是一個，不知另一個要怎么安排？”
    李秀云微微皺眉，韓氏入門時身邊帶了四個貼身大丫頭四個小丫頭，而季氏也是從娘家?guī)戆藗€丫頭，可她身邊能信任的卻是有綠衣一個……看樣子只能從江家的奴婢里選一個出來了。腦中閃過慧心慧齡兩人的名字，在她成親前，這兩個丫頭都是代老太太管著落梅苑的，如果她身邊有心腹丫頭便罷，可如今沒有，若是不從她們之中選一個出來，恐怕說不過去，可她心里又實在不甘心……
    “不知慧心慧齡過去是……”
    “那兩個丫頭本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頭，按咱們家的規(guī)矩，奶奶沒入門之前，爺們院里是不能有一等丫頭的，因此她們兩個如今仍是領(lǐng)著二等的月錢。”韓氏了然的笑道，心知三房的第二個大丫頭便是慧心慧齡其中之一了。只是……李氏壓得住她們嗎？慧齡就不說了，照她看來，那根本就是個刺頭，至于慧心……說說看似溫順老實，可實際上什么樣誰能說得清……通房丫頭，姨娘，不過都是一些小狐貍精，有幾個是安安分分沒有自己小伎倆的？！
    李秀云點點頭，“我在斟酌斟酌，過兩日把人選告訴您。”
    “這個不急，如今問你也只是礙于規(guī)矩，怕你身邊人手不夠用。”韓氏抿了一口茶，又道，“還有院子里的丫頭婆子，我聽說你這院子有些小丫頭們不服管教，可是要好好教教了，否則不知詳情的人定然要認(rèn)為你這管家奶奶沒威信。”
    “不瞞大嫂子，我雖知那些院中下人不甚規(guī)矩，也有心好生教教，只是因我剛?cè)腴T，許多事情還有些摸不清楚，因此也不敢深說。”李秀云深深一嘆，“李媽媽倒是教訓(xùn)了幾回，甚至鬧到了管家那里，可誰知……誰知居然成了一場笑話……”
    “你就是性子好，若是我，你看誰敢？”韓氏冷哼，“便是二弟妹，你看她仿佛諸事不問的樣子，可她院子里的丫頭婆子，哪個敢在她面前嗆聲？素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你這邊的規(guī)矩也要盡快立起來才是。”
    李秀云苦澀的點頭，她也想好好管管院中的仆人，可李媽媽和綠衣根本壓不住她們，便是她這個奶奶說話，只把在她們看來那也是耳旁風(fēng)，若沒有一家之主的示意，誰敢如此？她們是認(rèn)定了自己沒有翻身的日子了……這種情形她不信韓氏不清楚，可卻不說幫她管教，只讓她自己立規(guī)矩……看似為她著想，實際上是將這難題擺在了明面上……
    李媽媽說過去院子是慧心慧齡兩個通房管著的，那些丫頭婆子也肯聽她們的話，若是她仍是用她們幫著管理，想必那些下人們也會規(guī)矩很多，只是，她卻決不能如此行事……
    因她不得老太太喜愛，便是粗使丫頭對她也不甚恭敬，若是連自己院子中的權(quán)力都要讓給丈夫的通房丫頭，那她才真是再沒翻身的余地……因此，即便以她目前的處境管不動這些人，她也決不能放權(quán)……便是再亂，再沒規(guī)矩，也決不能讓她們把自己架空！
    “還有一點你要知道，咱們江家的規(guī)矩有些地方和別家不同，你要用心記下，免得以后見了驚奇。”韓氏正色道。
    “大嫂請說。”
    “咱們家每個院子能得到的下人名額都是按著舊例固定分的。像老太太院中有六個大丫頭，八個二等的，十二個粗使丫頭和婆子；太太院子里四個大丫頭，六個二等的，十個粗使的。至于我們妯娌三人，每人兩個大丫頭，四個二等，八個粗使的。至于陪房，若是府里安排了差事，那就領(lǐng)公中的月錢，若是沒有，那家里是不管的。”
    李秀云輕輕點頭。
    韓氏想了想，舉了個例子，“就像二弟妹的陪嫁玉碗和玉瓶，玉瓶是嫁給了她自己陪嫁鋪子的管事，因此只能算是他們二房自己的人，家里是不管的。至于玉碗，嫁的是外院管事林保，按理說也應(yīng)該配合自己男人做個管事娘子的，可偏偏林保管的是老爺少爺們的外書房，和咱們內(nèi)院關(guān)系不大，因此便沒給她派差事。她原是二弟妹的貼身大丫頭，自小伴著主子長大，二弟妹極為信任她，便仍叫她去楓林苑伺候，只是領(lǐng)的卻是二房自己發(fā)的份例。”韓氏說罷笑了笑，“老太太雖重規(guī)矩，可實際上對晚輩們還是很寬容的，只要不走公中的銀子，其他的都很隨意……”
    “這是老太太對晚輩們的體恤。”李秀云陪笑道。
    “老太太慈愛，我們更應(yīng)該守規(guī)矩。即便人手再不夠用，也不應(yīng)越了老太太和太太。”
    “這是自然。”李秀云頷首，若是晚輩的用度居然超過了祖父母和父母，那可不僅僅是不守規(guī)矩了，說成不孝也不為過。
    韓氏見李秀云端莊的坐在一旁認(rèn)真聽她講話，心里很是滿意。雖說老太太不喜歡李氏，她自己也不高興婆婆對李氏的特別關(guān)照，可卻是很高興江云之娶了個沒根基的妻子……一個弱勢的弟媳婦，可比強悍的女人好管教多了，她可不想江云之真的找回一個像季氏那樣高門大戶出身的媳婦……一個季貞兒，已經(jīng)夠讓她糟心的了……
    “我當(dāng)初雖看了你的陪嫁名單，也知道你身邊只有李媽媽和綠衣兩個，可又怕你另有安排，因此落梅苑中的丫頭婆子人數(shù)是不滿的。現(xiàn)如今你這院子除了空著一個大丫頭的名額外，還應(yīng)添上兩個粗使的。若是你身邊有得用的或是中意的，便報給我，我讓管家將她們的名字添上，月底好發(fā)月錢。若是沒有，便從府中的家生子中選出兩個，再不然明兒喚管事兒的領(lǐng)了人牙子過來買上兩個順眼的也可。”
    李秀云想了想，笑道，“我身邊并沒什么好人選，還是勞煩大嫂費心吧。”
    “這沒什么麻煩的，不過是挑兩個丫頭罷了，我定給你選兩個聽話懂事兒的，絕不讓你操心。”韓氏保證道。
    “多謝。”
    韓氏沖一旁立著的維雪微微點頭，維雪急忙將手中拿著的錦袋送到了李秀云身旁的小桌上。
    “這是你上個月的月例。咱們家每月二十三發(fā)月錢，因你是新嫁娘，太太心疼你，也讓給你送來一份兒。”韓氏解釋道。
    “這不是違例了嗎？當(dāng)時我還沒嫁過來，哪能領(lǐng)家里的月錢？”李秀云搖搖頭，“綠衣，快給大奶奶送回去。”
    韓氏急忙擺手，“你不用多心，這本是太太的心意，你若不收，可是有負(fù)太太的好意。”
    李秀云想了想，確實如此，于是羞怯的答道，“那我明日去給太太道謝。”
    “要說這月錢，正房奶奶每月月例是十兩銀子，姨娘每月六兩，一等大丫頭二兩，二等的一兩，小丫頭們不過幾百錢。”韓氏頓了頓，微微牽起嘴角，“咱們家?guī)孜粻數(shù)脑洛X都是十兩，若是在外面領(lǐng)了差事，自然另有辛苦錢和分紅，只是云之……”
    李秀云領(lǐng)悟的低下頭，眼中滑過一抹無奈，江云之每日只知呼朋喚友，哪里有什么正經(jīng)差事！這幾天她仔細(xì)查看了江云之婚前的東西，院子里的賬本倒是有幾樣，可只有下人的花名冊上有那么幾個字，其余的賬本都是空白的，這也難怪，慧心慧齡不過丫頭出身，能識得幾個字就算好的了，哪有本事記賬？便是她自己，若不是親娘去世之前教了她幾筆，李媽媽也識字，只怕現(xiàn)如今也是個睜眼瞎……
    她又翻了江云之過去的錢匣子，里面只有幾百錢，比她這個落魄姑娘還要窮，過去的月例銀子想必是一點都沒攢下。昨兒叫李媽媽問了慧心后更是確定了，公中給的那十兩銀子還不夠江云之花上三天的……老太太每月的四十兩銀子月錢，幾乎都給了這個孫子，可即便這樣，仍是入不敷出，太太想管教兒子，可偏偏老太太寵著護著，為了讓心愛的小孫子手頭寬裕出門硬氣，甚至掏出自己的嫁妝錢貼補……
    “你也不必憂心，三弟年紀(jì)還小，再長兩歲也就懂事了……如今成了親，心也就漸漸收起來了，斷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荒唐……”
    不荒唐，卻讓人堵心啊……李秀云苦笑，江云之雖不像那些紈绔子弟一樣每日吃喝嫖賭斗雞跑馬，卻也沒正經(jīng)尋個營生為以后謀個出路……這個男人，被老太太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