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妤匆匆掛斷電話。
    她顫抖著手點開視頻。
    是化妝間的那一段, 助理小跑著進來，給她披上外套，而宋妤冷著臉, 重重地甩了助理一巴掌。
    連那句罵她連抄都不會抄的話也清晰地錄了下來。
    宋妤坐起來，開始給助理打電話。
    誰知道這個時候, 助理的電話卻怎么打都打不通。
    永遠都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剛剛還那么順暢地說要去買通稿雇水軍，現(xiàn)在直接裝死了。
    宋妤冷不丁想到宋明斯方才的話，瞬間變了臉色, 驚出一身冷汗來。
    只是宋明斯下午有會議要召開, 宋妤完全不敢在工作時間拿這種“雞毛蒜皮”事情去打擾他。
    畢竟，當(dāng)初宋明斯堅決不贊成她做博主和棠柚較勁；在他眼中，這是件極為掉身價的事情。
    宋妤不得不給另一個正在休假的助理打電話，囑托她去找好公關(guān)公司；做好這一切之后, 她抽紙擦干額上的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的。
    宋妤這樣安慰著自己。
    不過是出了一點點小小的岔子而已。
    她自暴自棄地關(guān)掉微博，完全不敢點進去相關(guān)的話題看；忍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 登上了小號。
    不知道是不是處于自虐心理，宋妤忍不住地想要看看, 棠柚到底是怎么樣直播的。
    最終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宋妤頂著小號進了直播間。
    她剛剛進去的時候，恰好逢棠柚掐點開始直播。
    宋妤眼睛一下也不眨，直直地看著。
    棠柚仍舊戴著狐貍面具，坐在鏡頭前。
    ——還沒露臉。
    宋妤輕輕地舒口氣, 只是一顆心還沒有完全放回肚子里，她看到棠柚摘掉了面具，在關(guān)掉軟件所有美顏磨平的情況下，仍舊露出一張干凈且漂亮的臉龐來。
    眼眸清澈如水，雪膚紅唇，隨意扎了馬尾，一縷垂在肩上。
    饒是已經(jīng)見過她無數(shù)次的宋妤，仍舊一眼驚艷到失聲。
    棠柚眼睛微彎，笑：“大家好，我是yuko。”
    彈幕瞬間爆炸了。
    宋妤已經(jīng)看不清楚棠柚的臉龐，彈幕上都在拼命地刷著感嘆號和各種驚嘆的話，有的甚至激動到頻頻發(fā)臟話，被屏蔽，留下滿屏幕的口口。
    直播間的人數(shù)在飛快地以恐怖的增長速度節(jié)節(jié)攀升。
    宋妤喘著氣，顫抖著手想要關(guān)掉彈幕，點了兩次，都點不掉。
    不清楚是系統(tǒng)bug還是怎么回事，在這個時候，她關(guān)不掉彈幕。
    只能聽到棠柚輕柔且溫和的原因：“關(guān)于網(wǎng)上流傳的那段音頻，是遭人為惡意剪輯之后；原版對話并非如此——但我與宋妤小姐，的的確確有些私人恩怨。”
    宋妤被棠柚這句話驚的掉了魂。
    棠柚是瘋了嗎？
    難道她要在直播中把蕭則行也牽扯進來嗎？
    還有，《女神進化論》還有兩天就要播出了，現(xiàn)在棠柚這么說，有沒有考慮過節(jié)目組的想法？
    在宋妤緊繃的神經(jīng)中，棠柚對著鏡頭笑：“因為我和宋小姐在節(jié)目中起了一些小爭執(zhí)，什么爭執(zhí)？等大家看完第一期的節(jié)目就明白了。”
    宋妤隱約明白棠柚所提到的爭執(zhí)是什么東西。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妤從彈幕上看到了科普。
    因為宋妤在節(jié)目上抄襲了yuko先前發(fā)表的博文
    真實爆料，我朋友是工作人員，說宋妤發(fā)飆要求重錄，沒有人愿意搭理她
    哈哈哈哈哈我覺著yuko小姐姐懟人挺好玩的，要是我被人懟臉上抄，能罵到她家里種滿枇杷樹
    宋妤不敢再看直播，直接退出；最后仍舊忍不住刷了下熱搜排行榜，后背止不住的冷汗涔涔。
    先前她買的熱搜排名節(jié)節(jié)上漲，只是現(xiàn)在再點進去，討論的話題已經(jīng)換了一波人，改成了宋妤在綜藝節(jié)目上抄襲yuko發(fā)飆之類的話。
    棠柚這是鐵了心要把她名聲搞臭。
    先前“西行甘棠”這個號上詳細(xì)整理過宋妤跟風(fēng)抄襲yuko的長圖對比證據(jù)再一次被翻了上來，被營銷號大肆轉(zhuǎn)載。
    宋妤懵了頭，她也不敢看大號，只是在話題里隨意一刷，已經(jīng)開始有脫粉回踩的人了。
    一整個下午，宋妤出了一大筆血，趕在那個熱搜爬上第一位之前，花錢壓下去。
    凡事關(guān)于yuko、宋妤的熱搜，不停地花錢撤；這個節(jié)骨眼上再翻身就難了，宋妤只想著日后再慢慢洗白——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熱搜的熱度降下來，避免更多路人粉轉(zhuǎn)黑。
    “棠柚哪里有那么多的錢？”宋妤疲憊不已地給趙蝶打電話，“這次，我把我哥給我的小金庫都掏了了七七八八，我不信棠柚砸錢能砸的過我……”
    趙蝶恭維：“棠柚也就得了蕭老爺子偏愛，就算現(xiàn)在跟了孟云秋，孟云秋也不可能出錢給她把這事鬧大。”
    好不容易把熱搜都撤掉，宋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被空降第一的熱搜砸了個惴惴然。
    影帝霍徐楠的新電影推廣曲mv正式上線了。
    而棠柚，在這個mv中有不少鏡頭。
    宋妤有信心和棠柚對著砸錢，但她沒有能耐單獨和資本較量。
    況且這是霍徐楠近幾年唯一一部電影，本身就自帶熱度，粉絲們也會瘋狂擁護。
    況且這一次，霍徐楠親自發(fā)了微博并o：為了這不到一分鐘的畫面，yuko在海中泡的時間加起來超過十個小時，多謝你的堅持與敬業(yè)，才能讓這份作品更加完美
    直接為yuko站隊。
    以霍徐楠的影響力和粉絲基數(shù)來論算的話，宋妤相當(dāng)于被硬生生地按在了地板上反復(fù)摩擦。
    還是臉貼地的那一種。
    另一個新話題也刷了出來——
    宋妤助理自曝是槍手
    宋妤臉色蒼白。
    她不用點進去看，就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
    棠柚策反了她的助理，反過來設(shè)計了她。
    那個明晃晃抄了她微博的紙條是陷阱，后來激怒宋妤讓她動手也是陷阱。
    宋妤與棠柚的這一仗。
    她慘敗。
    棠柚下了直播，旁邊的苗佳溪喝著肥宅快樂水，開心到飛起：“哈哈哈哈哈，現(xiàn)在刷微博可真他娘的快樂，宋妤的粉絲總算是不敢再亂蹦跶啦。”
    和老爺子約定時間馬上就到了，棠柚去換衣服，苗佳溪隔著門簾念著評論，一邊念一邊笑著點評：“先前拿外貌攻擊你的那些人現(xiàn)在一個個都在那里躺尸呢，早說不要跳那么高了，現(xiàn)在好了吧？臉皮都打腫打爛了。”
    棠柚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輕輕地舒口氣：“以后宋妤這個賬號估計是消停一段時間了。”
    “是很長一段時間，”苗佳溪糾正，“打助理，找槍手還指名抄襲，這倆黑點足夠她消停一兩年再出來了。”
    宋妤先前的溫柔高貴白富美人設(shè)在這次徹底崩了個干干凈凈，雖然說是穿搭博主，但內(nèi)容基本上都是找槍手從棠柚那邊抄過來的；再說吸引來的顏粉吧，可真要是對比起來，yuko直播間隨便一張截圖都要比宋妤的精修照更美。
    苗佳溪開心到像是要過年。
    等棠柚換好衣服，來接她的車已經(jīng)到了門外。
    蕭老爺子身體還沒有好，要求她今晚過去，說是有事要和她商量。
    蕭老爺子身體向來硬朗結(jié)實，一個能有力氣把蕭維景往死里抽的老人家，前兩年甚至還和年輕人一起打了馬球。
    棠柚從來沒有見過他病倒在床上的模樣。
    蕭老爺子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問：“是柚柚過來了？”
    他伸出手，棠柚連忙扶他坐起來，仍舊改不掉口：“蕭爺爺，您身體好點了嗎？”
    她小心翼翼地扶著老爺子，傭人墊好東西，好讓老爺子依靠著坐。
    “好多了，”蕭老爺子咳了一聲，提醒：“輩分錯了。”
    棠柚小心翼翼出口：“……伯父？”
    蕭老爺子這才笑了，有些遺憾地看她：“早些年，我只想著你叫我爺爺，去掉前面那個蕭字；現(xiàn)在我又改了主意，以后啊，你得改口叫我爸了。”
    棠柚還沒說話，蕭老爺子瞧著她，笑了：“你和維景的婚約還沒解除的時候，則行突然和我說他想娶你，把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婚約還沒解除。
    棠柚隱約記得是什么時候。
    那時候蕭則行答應(yīng)過她，說會幫她解除婚約。
    棠柚有些不安：“伯父——”
    蕭老爺子抬頭，阻止了她繼續(xù)往下說，意味深長地看她：“則行要我解除你和維景的婚約，那個時候，我朝則行提出了一個條件。”
    棠柚抬頭。
    “我說，解除婚約可以，但是這件事不管怎么說都對不住維景，總要給維景些補償，”蕭老爺子說，“我讓他將先前負(fù)責(zé)六年多的歐洲項目全部轉(zhuǎn)交給維景，他答應(yīng)了。”
    棠柚心臟驟然一縮。
    “你或許不知道那些意味著什么，”蕭老爺子緩聲說，“柚柚，那是他整整六年的心血。”
    六年來，蕭則行幾乎未回國一次。
    蕭老爺子看這個兒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索性直接送離身邊，蕭則行在國外讀大學(xué)，讀研，畢業(yè)后也直接遠派到歐洲。
    蕭則行孤身一人，從零開始，一點一點開拓市場。
    “也虧的他要娶的人是你，也虧的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蕭老爺子說，“不然，我更不敢讓他娶了。”
    玻璃窗上的水珠凝結(jié)成團，慢慢悠悠地滑了下來。
    蕭老爺子臉上有種難言的遺憾：“則行比我想象中更加優(yōu)秀，不然我也不會把明建交給他。只是在這種事情上，他和我想象中不一樣，我從來沒想到，他竟然會把兒女情長的事看的這樣重要。”
    棠柚陪蕭老爺子坐了好長時間。
    蕭老爺子慢慢地給她講，講自己這些年來對蕭則行的疏忽大意，講自己對他的虧欠。
    講到后來，蕭老爺子倦了，才擺擺手，讓她出去。
    夜色已經(jīng)深了，外面飄著雪花，今天是平安夜，明日是圣誕節(jié)。
    棠柚熬到了凌晨四點，才給蕭則行打去電話。
    三聲響之后，那邊接通了，蕭則行聲音溫和：“柚柚？今天怎么醒這么早？”
    不，她不是醒了。
    她是沒有睡。
    “二叔，”棠柚抱著他的襯衫，在被子中縮成一團，“圣誕節(jié)快樂。”
    “這么早給我打電話，柚柚是想要圣誕禮物嗎？”蕭則行笑，“柚柚想要什么禮物？”
    棠柚問：“我要什么你都會給嗎？”
    “當(dāng)然，”蕭則行問，“我對你哪次不是百依百順？”
    “你在床上可不是這么做的，”棠柚習(xí)慣性地小聲辯駁，“每一次說不要的時候都不會停。”
    “那這次柚柚的要求，我一定滿足，”蕭則行笑了，“現(xiàn)在還不說，是想讓二叔猜一下？”
    “不是，”棠柚搖頭，“我想要你。”
    手機彼端一片安靜。
    棠柚抱緊了那件襯衫：“我想你了。”
    “你不要再等我啦，二叔，我可以跑著去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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