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道路兩側的房屋陷入沉睡，只剩街邊的路燈熹微點亮，雪花在橘黃色的光中安詳落下。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天氣真是奇怪，似乎永遠都下著童話般溫潤的小雪，仿佛一首永不落幕的圣誕歌謠，總有丁兒響叮當的音符感在耳畔打轉。
    西子月和耶夢加得并排行走在寬闊又空曠的大街上，兩人的腳印在雪跡上延伸出很遠。
    從溫暖的室內來到室外，肌膚上的冰冷一下子讓西子月醒神許多。
    雪夜，異國，空無一人的街道，并肩前行的兩人，種種元素疊加在一起，讓西子月沒來由覺得神奇，偏偏和她走在一起的還不是人，而是一條龍。
    “很神奇吧，這個世界，明明下著雪，但月亮卻那么清晰。”耶夢加得抬頭望著夜空，眼眸泛著月光的銀輝。
    這點西子月當然不否認，神奇的不僅是天氣，更包括這里奇葩的科技樹。
    不過這種感嘆之詞由耶夢加得說出來，怪違和的，更像是繪梨衣會說的話。
    即便對于龍王而言，依然會關注除了權力與力量之外的東西嗎？
    “看到了那個嗎，摩天輪。”耶夢加得指向天空的另一端。
    依稀可見一輪旋轉的虹光在天際的一側緩緩起伏，那的確是摩天輪沒錯，而且還處于使用階段，她并沒因時間太晚而停止營業。
    “這里連摩天輪都有？”西子月覺得這座城市的畫風更歪了。
    “那里是市中心的游樂園，規模還挺大的，那座摩天輪是去年才建成的，高度蓋過警衛廳，雖然警衛廳仍舊是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但真正的最高點卻是摩天輪。”耶夢加得科普道。
    “你連這些都知道？”西子月好奇，心說這家伙除了完美代入老板娘之外，還完美代入了這座城市。
    “調查城市的時候我去看過一眼，還買票入了場，原本以為只是個小縣城級的土鱉式游樂園，沒想到居然還有模有樣，除了摩天輪之外，過山車和鬼屋這種該有的都有。”
    耶夢加得忽然聲音一輕，語調也如雪花般舒緩：“你知道嗎，摩天輪是這世界上最適合發生愛情的地方，在那個狹小的空間內，女孩子跑不掉，只能老老實實聽完男孩的告白之詞，把握后這段時間，連海龜都能被感動哭，更何況是女孩。”
    她像是在告訴西子月沒什么卵用的冷知識，也像是在自言自語，說給心靈深處聽。
    她的手指，一直遙遙比對向遠方摩天輪的最高點，像是小孩子透過玻璃珠觀察光彩琉璃的世界。
    很快，路過一個拐角時，高處的建筑遮住了摩天輪的輪廓，耶夢加得也只好無趣將手指放下。
    “想和我說說話嗎？”安靜片刻后，耶夢加得聳動肩膀，忽然說。
    西子月一時半會沒有回應，皮靴在雪地上發出空靈的沙沙聲。
    “別裝了，我看得出來，你挺想和我聊聊。”耶夢加得壓低聲音與視線，將嘴唇輕輕湊過去，微熱的氣息彌漫在西子月露出在外的頸部左右。
    “別以為就你能看穿別人在想什么，實際你在別人眼中，跟絲毫不設防似的。”
    感受著脖子周圍的熱氣，西子月渾身一麻，毛細孔稍稍縮緊，小臉一紅一黑。
    “你平常就這么說話嗎？”西子月露出難對付的表情，“甚至是對女性？”
    “尤其對女性。”耶夢加得微微一笑，“根據我的經驗，調戲女孩子可比調戲男人有意思多了。”
    西子月更加頭痛扶額，連忙擺手：“不好意思，我對同不感興趣。”
    “是嗎？可我看守夜人論壇上說你無時不刻窺覷伊麗莎白·洛朗的身子，難道不是這樣嗎？”耶夢加得露出意料之外的震驚。
    這......為什么守夜人論壇上會有這種玩意啊！這審核怎么過的啊！
    等等？有沒有一種可能性，這條帖子就是現任新聞部部長利用權限，悄悄塞入的私貨呢？
    還有，你那正經不已的震驚是鬧哪樣啊！等著被吐槽嗎！
    西子月半天發不出聲，表情局促完又局促。
    說來慚愧，身為頂級屠龍者的自己正被龍王瘋狂調戲。
    忽然，耶夢加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寒風將她的發絲撥開，吹黏在臉頰兩側。
    不知是不是今夜月光過于柔和的原因，西子月竟意外覺得這人笑起來還蠻好看的，還帶點千變萬化的風情。
    “不開玩笑了，有什么想問的直接問吧，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我現在心情很不錯，只要不是什么重要秘密，我沒準都能回答你。”耶夢加得緩緩收住笑意。
    “沒什么特別刁鉆的問題，只是稍微對你和楚子航的關系蠻好奇。”西子月問這個問題時，悄悄抽出眼角的余光瞟向對方，看看能不能一語切中這家伙的要害。
    “這就是你最想提的問題？”耶夢加得低聲一笑。
    “我看你也蠻想回答不是嗎？”西子月看著對方的眼睛說，“就算我不問，你也一定會找個機會主動和我提這件事吧？”
    “真是不可愛呀，側寫小姐。”耶夢加得玩味地蠕動嘴唇，承認這件事。
    兩人的步伐也不約而同放緩，仿佛連雪雪花也飄慢了。
    “那你覺得我和他應該是什么關系？”思索良久，耶夢加得將這個問題反拋回西子月。
    “就算談不上相愛相殺，至少也是很復雜吧？”西子月認真回答。
    “復雜呀......好吧，這個詞就是我的答案。”耶夢加得仰著面容，閉目一笑。
    “不試著用自己的語言組織一下嗎？”西子月說。
    “用自己的語言呀......你這小丫頭要求還怪多。”耶夢加得嫌麻煩地撓動側頸，跟橘貓用下肢給自己抓癢癢似的。
    “反正你到時候還要和他見面不是嗎，不論是以敵人的身份，還是以盟友的身份，如果不能用自己的臺詞和他做個了斷，會覺得很不爽吧？”
    西子月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么一回事，但總有種莫名沖動催促她這樣說。
    耶夢加得頓足片刻，深深呼吸——吐氣。
    “看過《星際迷航》嗎？”
    “沒有。”西子月搖頭，只知道這好像是個十分有名的硬科幻作品。
    “《星際迷航》的世界觀中，有一個很厲害的勢力叫克林貢帝國，它的原型是蒙古帝國，能征善戰，武力超群，《星際迷航》的創作者們為這個族群創建了一套成體系的語言，你用百度翻譯，或者谷歌翻譯，甚至能直接找到克林貢語這一欄。”
    西子月略略點頭。
    奇怪的冷知識又增加了。
    “而在克林貢族這個人均尚武好戰的宇宙帝國中，‘我不討厭你’，是一句很高的評價。”
    “如果你用翻譯軟件翻譯這句話，無論它翻譯成任何語言，中文，英語，日文，還是法語，除了原本的‘我不討厭你之外’，它還有另一層意思。”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