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經(jīng)降臨,烏云里翻滾著可怕的聲音,像是有夜梟在嘶吼。
預(yù)計今晚又有一場地中海颶風(fēng)降臨,新娘島今天早早休課,女孩們都被關(guān)進房間里看書去了。
靠近南方的懸崖峭壁上,一只有力的手攀登了上來,手套里露出白皙但滿是泥污的手指。
一個嘿咻的發(fā)力,西子月連同一身重武器裝備翻了上來。
晚上八點鐘,終于抵達了這里。
時隔一個多月,她又回到了新手村。
不真切的感覺又來了,仿佛她這一個多月只是旅行,接下來她要做的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洗完澡躺下后,第二天一大早還有法語課。
她正要往前邁出時,天上突然劃過了枝形的閃電,把方圓數(shù)千里的世界都照成了煞白色。
緊接著是沉悶的雷聲,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雨點在地面砸出千萬朵水花,嘈雜不已。
很不走運,剛故地重游,雨就下起來了,仿佛她帶來了不好的運氣。
西子月無意識回了回頭,看向了身后的海崖,數(shù)十米的下方,海潮在巖壁下方撞得粉碎,發(fā)出雷鳴般的巨聲,巖石鋒利如犬牙,她剛才就是從這么危險的地方爬上來的,還扛著一重重的武器箱。
如今她的體能就是有這么強悍,也似乎在暗示她已經(jīng)不是正常人了。
一個月不見,她似乎真成了傳奇女特工,身上還穿著緊身作戰(zhàn)服,全身上下的線條被勾勒得淋漓盡致,頓時成熟了許多。
她動了起來,順著一面平緩的巖壁爬了下去,落到一處樹林中,借著暴雨與黑暗的遮掩前進。
所有的學(xué)生和教職人員都待在房間里,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來到宿舍樓,推開銅門,躡手躡腳地進去,踩著貓步無聲上樓,終于她來到了自己的房間前。
伸出鑰匙輕輕一扭,她回到了久違的房間里,但并不開燈,就讓它這么黑著。
西子月卸下滿身的裝備,一個大字型躺在了房間的中央,看著熟悉的天花板,滿身的水流浸入了地毯,窗戶在雷聲的怒吼下一顫一顫。
安靜得像是森林。
之所以回到這里,倒不是她念舊,而是她滿身重裝備需要有個地方安置,雖然自己已經(jīng)提前畢業(yè)了,但金色鳶尾花學(xué)院也并非生源興隆的重點院校,應(yīng)該不會立刻有新生住進來。
好吧,其實還是有一點念舊的,想看看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
“西子月?”黑暗里突然傳來了疑問的聲音。
西子月一驚,反射式起身,舉起槍往后方就是一跳。
鬼才能想到這屋子里居然有人?。?br/>
西子月打開手電筒,照亮了床上坐著的人。
“溫妮絲?”西子月一愣,持槍的手抖了抖。
溫妮絲同樣也是一臉驚愣地看著這個已經(jīng)提前畢業(yè)去當大家族主母的少奶奶,一時間都忽略了西子月手上的持著槍。
黑暗安靜的房間里,倆人面面相覷,窗外環(huán)繞著暴雨與雷聲。
......
......
片刻之后,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點亮了一盞小臺燈,依舊是不知如何開口的狀態(tài)。
西子月局促地盤坐在地上,身上依舊穿著濕漉漉的緊身作戰(zhàn)服.....看上去像是從搜查官系列片場中跑出來的。
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則放在了她的手邊,反正都被對方看到了,就不掩飾了。
溫妮絲的情緒居然意外穩(wěn)定,沒有大驚小怪大喊大叫,只是神色稍稍復(fù)雜,又有點稍稍尷尬。
她的身上穿著睡衣,應(yīng)該是剛洗過澡。
可為什么剛洗過澡的她,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空房間中呢?
難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奇怪秘密?
西子月腦補著腦補著,腦補出了奇怪的畫面......
她打了個寒戰(zhàn),趕緊把這些畫面都扔進回收站。
“其實,我是個特工?!蔽髯釉逻€是選擇了最老掉牙的說詞。
“看......看得出來......”溫妮絲愣愣地點頭。
“我回來這里執(zhí)行任務(wù)。”西子月繼續(xù)操著生冷的語調(diào)。
“也看得出來。”溫妮絲繼續(xù)愣愣。
然后西子月就詞窮了。
場面尷尬地讓她想找個床底下鉆進去。
或者干脆一弗里嘉彈干掉溫妮絲,既然無法解決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忽然,溫妮絲笑了起來,用手背捂著嘴,一咯一咯的模樣倒挺像個貴婦人,看樣子這一個月里她的確有認真學(xué)習(xí)。
“太好了,還是原來的西子月,看你那么嚴肅冷酷的樣子,還以為在這島上的一年里,都是你裝出來的呢?!睖啬萁z撫摸著自己的胸口,像是一塊懸著的石頭落地。
這一笑,盤活了空氣,西子月也干脆松開拘謹?shù)牡缊鲎?,將腿?cè)了過來,標準的午后野餐坐姿。
雖然她看上去被層層武裝,但并改變不了她內(nèi)在的氣息,這就好比套著一身恐龍玩偶找自家狗子和貓子玩,貓一看你外形不善,拔腿就跑,而狗則瞬間認出了氣味,在你身上撲騰,對它來說你外形長啥樣并不重要,反正它能一嗅辨出你的真身。
“大家還好嗎,最近。”西子月順著輕松的氣氛發(fā)問。
她口中的“大家”指代不明,搞得好像她和所有同學(xué)關(guān)系都很好一樣,但這么發(fā)問準沒錯。
“都很好,米蘭達主任都成功升職了,還找到了男友?!睖啬萁z說。
“那......恭喜她?”西子月笑容一擠。
“還有還有,赫卡麗她也提前畢業(yè)了,不過她離開時的排面沒有你那么夸張,你那邊是一艘大型的豪華游輪,她那邊只有一艘大點的游艇?!睖啬萁z就這么說起了最近一個月以來的事。
“瑪茲的事也值得說一說,她......”
這些名字西子月都僅僅只是認識,但并不熟。
連說好幾個人名后,溫妮絲忽然低落起來:“但最近一段時間,島上有些不太平,經(jīng)常有外來校工進來檢查校內(nèi)情況?!?br/>
“這些人,可能是我的同事?!蔽髯釉抡f。
想來這就是伊麗莎白安排登島尋門的手下了,他們以校工的名義進來檢修,實際上檢查了這里的每一寸空間。
但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入侵小隊隊長所說的“門”。
“那你們,是在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呀?”溫妮絲好奇地問。
“無可奉告,起碼在事件結(jié)束之前,不能說?!蔽髯釉卵b作口風(fēng)很嚴實。
事件結(jié)束后,卡塞爾善后部的心理治療組就會空降進來,讓該失憶的人失憶。
“好的,那我不問了,免得被滅口。”溫妮絲歪頭一笑,還在嘴巴前比了一個×的手勢。
“所以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呢?”西子月問。
這間房依舊冷清,沒有家具修飾,基本可以排除溫妮絲被調(diào)到了這間房的可能。
“因為......我總覺得我的房間里,可能不太安全?!睖啬萁z的眼眉忽然低垂了下來。
“不太安全?”西子月疑惑。
“我最近一直在做噩夢,夢見非常不好的事。”溫妮絲搖著頭說。
這時西子月注意到了,溫妮絲的眼睛下方泛著一圈黑,顯然是沒睡好的跡象。
“是怎樣的噩夢?”西子月有些警惕。
“不太記得了,很多夢都這樣,也就只有睡醒的那一小會才記得,時候就忘記了?!睖啬萁z低著頭說。
“所以我不太想睡在自己的房間里,最近幾天我都是在你的房間里睡的,就只有這間房是空著的。”她解釋道。
西子月將手伸了過來:“能和我握一握手嗎?”
“握手?”溫妮絲不解。
“我身為特工的獨特解夢技巧。”西子月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
現(xiàn)在想來,這座新娘島的謎團真是越來越多。
馬耳他騎士團與拿破侖相繼占領(lǐng)這里,一大群持高階言靈的混血種都在這座島上留下了痕跡。
再加上“門”這個線索,這里就更顯得撲朔迷離了。
任何一個可疑的玄學(xué)線索都不能放過,哪怕只是夢境。
溫妮絲將信將疑地伸出了手,西子月也開始了側(cè)寫。
壓抑、恐懼、彷徨,許多負面情緒都從溫妮絲的身上傳來了。
一雙燦金色的豎瞳撲入了西子月的腦中!
西子月的手抖了抖,眼睛陡然睜開,側(cè)寫被迫中斷。
寒氣從她的毛細孔里瀉了出來,額頭上浮著一層冷汗。
十多天前,她在卡塞爾學(xué)院里接到任務(wù)時,也產(chǎn)生了這樣的恐懼感,被巨大的蛇形豎瞳凝視后背,嚇得趕緊把窗簾拉了起來。
可為什么,她在溫妮絲身上也側(cè)寫出了這樣的結(jié)果。
【龍王在成為龍王之前,都不會記得自己是條龍】
格蕾爾的這句話陰風(fēng)般在西子月耳邊刮過。
信息量越來越旁雜了,而且指向一個不太好的結(jié)果——溫妮絲,有可能是條龍類。
“西子月,怎么了?”溫妮絲見西子月忽然嚴肅地沉默。
“沒、沒什么,你最近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西子月扶著額頭說。
“沒有,身體方面最近一直都很好?!?br/>
“那你最近,有產(chǎn)生極具侵略性的想法嗎,比如突然間很生氣,生氣得不像是自己?!蔽髯釉吕^續(xù)問。
“也沒有?!睖啬萁z還是搖頭。
“能幫我把窗簾拉起來一下嗎?!蔽髯釉乱琅f用雙手撐著臉,像是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年輕人在公園長椅上思考人生。
“哦,好的?!?br/>
溫妮絲站了起來,走向窗臺邊。
西子月在她背后開槍了,三聲槍響,弗里嘉彈。
溫妮絲趴倒在了書桌上,臺燈的光打在她頭上,跟睡著了沒什么區(qū)別。
西子月原地靜默了好久,槍口上還冒著煙。
雷雨聲拍打在窗舷上,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敲打玻璃,想要進來。
雖然西子月不愿意朝好友開這波槍,但當下情況特殊,還是讓她就這么躺下比較好。
西子月重新提上了裝備箱,走了出去,臨走前順帶將門反鎖。
雖然弗里嘉彈的效果是無傷+昏睡,但說到底這也的確是煉金子彈,對龍類也是有效果的。
就算溫妮絲真的是條尚未蘇醒的龍,一時半會也醒不來,如果是人的話就更醒來不來。
等到這次事件結(jié)束后,該好起來的自然會好起來。
西子月扛著裝備下樓,走出了宿舍,站在了屋檐下,流水如瀑布般洗下。
正當她盤算下一步走棋時,一道刺眼的閃電從新娘島的北邊掠下。
在閃電的照耀下,西子月看到了,立在那邊懸崖上的赫拉女神像,突然記起來了什么。
一個多月前的夜晚,在主教學(xué)樓中,她從窗邊路過時,的確看到了這么一幕。
月光透過赫拉女神手中的權(quán)杖在空中形成了一條微弱的光帶,而那條光帶直抵新娘島的南面。
想到這里,西子月立刻行動,提著裝備箱走入雨中,來到了學(xué)校的南方,這里她登島的地點,有一片樹林和湖泊。
門,就在這一帶,也許在樹林中,但更有可能藏在湖泊里。
西子月在雨中伸出了手指,像是對萬物下令。
“鑰匙”啟動,言靈的力量如流水般泄入了雨水的縫隙中,向著周圍擴張。
找不到目標。
無論是樹林中,還是湖泊下面,都找不到能夠打開的東西。
鑰匙這個言靈很特別,所謂的言靈本質(zhì)上是修改領(lǐng)域內(nèi)的規(guī)則,也就是說有施法范圍。
但鑰匙不一樣,它沒有領(lǐng)域這種邊界,它只強調(diào)概念,除非那扇門出現(xiàn)在西子月的視野中,并且離它夠進,才能把門打開。
而且,西子月必須得意識到那是一扇門才行。
西子月試著張開側(cè)寫,但雨水干擾了她。
這種感覺像是迷宮走到了盡頭,線索中斷,出現(xiàn)在面前的是一條死路。
西子月閉眼沉思,回憶是不是有什么漏掉的細節(jié)。
很快,她想到了——
作弊秘籍:黑羊之墻。
既然被困在了迷宮中,那就不妨試試將迷宮的地圖調(diào)出來。
“Blacksheepwall!”西子月在雨中大喊,聲波穿透雨幕,形成了一道小回音。
幾秒鐘過后,一塊小石子從山崖頂端掉了下來,順著巖壁翻滾而下,卡在了一處縫隙里。
毫無疑問,石子卡住的那一塊區(qū)域,就是門。
西子月呆住了。
說不清黑羊之墻的言靈式奏效了,還是她通過音量把那塊石子震了下來。
總之,作弊般的一幕發(fā)生了,黑山羊再次跳出了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