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秘道里出來之后，羅門就在卡賓槍上裝了消音器，現在看起來，這個舉動終于有了意義，他可不想讓自己的槍聲驚嚇了正在處置傷口的醫生，雖然這里的醫生肯定不會因為幾聲槍響而發抖。</br>
醫院原本是應該安靜的，但在這個醫院里，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嘈雜，那些無辜傷者的**和哭喊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關注，苦難已經讓人麻木。急診室里其實只有三個醫生和四、五個護士，但就是這樣，他們還要被當地武裝威脅著先搶救自己的傷員，所以醫院里根本談不上有秩序。今天來這里治療的人可能需要比平時更多的運氣。</br>
“她立刻就要做取出彈頭的手術。”醫生提高了聲音以提醒羅門。“病人流血過多，我們立刻需要血漿。”</br>
“血漿來了。”簾子“呼啦”一聲被扯開，ACE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懷里抱著一堆外表還凝結著細小水珠的血漿袋。“各種血型都有1000CC，如果不夠我再去拿點過來。”</br>
醫生和護士都吃驚地看著他。</br>
ACE站到簾子旁邊，探頭向外看了看。</br>
“這里可是醫院，你把這里當成戰場會傷害無辜者。”</br>
“我不愿意傷害無辜，所以我會讓他們看得到我，這樣他們就不用把子彈浪費到別的地方去。”羅門仍然站在過道中央不動。“但我最多只能做到這樣，所以你別再說廢話。”</br>
腳步聲已經漸漸停止，誰也不知道這幫人有多少，現在打算干什么，一個沒有門的門口就把這里跟外面隔絕了，急救室里忽然靜了下來。忽然之間，一個人影在門口閃了一下又縮回去，羅門沒有開槍，而是考慮了一下。在二十五米的距離之內，M4A1的5?56毫米子彈穿透效果不佳，醫院里的內墻可能是細木鑲板，也可能是石膏板，不過這兩樣都不容易產生跳彈。ACE說得對，盡量不要傷害無辜。</br>
羅門把槍口向人影消失的方向移動了兩公分，打了一個三發點射。子彈射穿墻壁的聲音甚至比槍聲還響，一個人體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羅門看到一只手無力地攤在門口的地上。</br>
現在你們該學會尋找掩蔽了，羅門不無憐憫地想。</br>
那邊發出旁觀者短促的尖叫，大多數人對這種場面并不陌生，他們的驚慌也僅僅是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也很快平息下來。他們甚至沒有起身逃跑，而是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得更低更小，這很聰明，因為亂跑反而可能會被擊中。順著走廊，羅門能夠看到一些躲在塑料椅子下的無辜的平民，透過步槍上的ACOG，他還能夠看到這些平民臉上的神色和眼睛望過去的方向。</br>
ACOG，全稱為Advanced Combat Optical Gunsight，就是先進戰斗光學瞄準鏡。ACOG有一種自動變倍功能，當武器在快速運動時，瞄準鏡的倍率不變，而當武器停止運動或緩慢運動時，則瞄準鏡自動恢復原有的放大倍數，所以他能夠根據這些平民視線的方向來估算墻后敵人的大概位置。ACOG瞄準鏡能夠進行雙目瞄準，但由于其有放大倍率，因此并不適用于室內近戰，不過，在這個時候用來觀察周圍的參照物倒是個好主意。</br>
“他們的人數不多。”ACE忽然開口。“所以他們不敢進攻。”</br>
“可他們也沒有離開。”羅門繼續觀察著平民們的反應。</br>
“要么他們去找援兵，要么就是有別的詭計。”ACE探出腦袋，前后看了看周圍的空間。“醫院里的走廊都是兩邊可以出入的，也許他們想來個前后夾擊。”</br>
“也許他們兩樣都已經做了。”羅門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安念蓉的手術不會很復雜。“你還在等什么？”</br>
ACE把機槍背在身上，拿著手槍向另一個方向跑去。</br>
隨著幾聲槍響，耳機傳來ACE興致勃勃的聲音。</br>
“我解決了兩個，現在我要來一次反包抄，徹底讓我們安靜下來。”</br>
當ACE的狀態上來時，他能夠比平時更加專注而且反應更快，這個時候的ACE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可預測的怪物，尤其是在這種近似密封的空間里，ACE的心理素質是羅門所見過的人當中最強的。</br>
估算著時間，在ACE快要進入自己位置的時候，羅門開始向墻上射擊。從旁觀的平民眼中，羅門知道自己沒有打中目標，但他只是為了吸引隱藏在那邊的敵人注意力。</br>
ACE到達位置后，用無線電通知羅門停止射擊，他可不想被誤傷。等他沖下樓梯盡頭時，看到一個人抱著AK步槍縮在平民中間，他身后的墻壁彈痕累累。看到他驚慌的眼神，ACE猶豫了一下沒有開槍，而是沖過去搶下步槍，然后將這個武裝分子打得暈了過去。</br>
“真不敢相信，這么沒用的一幫人就讓美軍焦頭爛額。”ACE邊走邊拆下兩支AK步槍的槍機揣進口袋里，然后把步槍扔在一邊。“還是我們遇見的這幫人太無能？”</br>
那不是我們可以評論的，一個民族的偉大很難會被外人理解，羅門在心里說。</br>
不過ACE并不需要他的回答。</br>
安念蓉的手術進行得很成功，盡管還沒有輸完血，但心電圖顯示她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正如羅門所預料的那樣，那是兩顆跳彈，因此傷勢其實沒有看上去那么嚴重。</br>
“她可真是好樣的。”ACE嘖嘖贊嘆。“我沒想到她居然能夠熬過來。”</br>
“你聽說過嗎？有人曾經被霰彈槍的12號獨頭彈擊中，子彈從左胸部進入，穿過左肺，在心臟上面穿過，又穿過右肺，在右邊腋窩飛出？”羅門打開自己的背包，開始裝入安念蓉可能需要的各種醫療用具和藥品，然后找到一張保溫毯，把安念蓉的身體包起來。“有的時候，你必須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奇跡的。”</br>
ACE撇撇嘴。“中兩顆跳彈不死也能夠算是一個奇跡？”</br>
羅門向醫生伸出手。“非常感謝你，醫生，安拉和你同在。”</br>
醫生沒有與他握手，而是忿忿地把用過的手套扔到一邊。“你們來了，然后離開，我們卻要留下來承受別人的憤怒；我們本來就缺少藥品，而你還要拿走這么多，所以你的感謝對我來說沒有意義。”</br>
如果說醫生的話讓羅門感到了慚愧，那么在他的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他只是報以歉疚的眼神，然后推著安念蓉的急救車離開。學著羅門東翻西檢的ACE找到了一副美軍制式的折疊軍用擔架也裝在背包里。</br>
“每一種事物，我這里都有其倉庫，我只依可知的分量而降下它。我派遣滋潤的風，我就從云中降下雨水，以供給你們的飲用，你們絕不是雨水的蓄藏者。”ACE看著醫生，微笑著念出一段古蘭經的經文，然后向醫生揮手道別。“想一想經文里說的，你就不會那么憤慨。”</br>
把安念蓉固定在擔架上放進車的后座，把血漿袋固定在車窗上的扶手上，ACE再次駕駛汽車離開。比起約定的接頭時間，他們晚了半個小時，如果馬西北等人安全離開，那么他們現在已經應該跟唐威會合。羅門擺弄著手里的衛星電話，等待著唐威的信號。</br>
“真是充實的一天。”ACE忽然對羅門說。“也是刺激的一天。”</br>
羅門看著他沒有說話，ACE一定有下文，用不著他來發問。</br>
“可是我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ACE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別拿一些廢話來敷衍我，你自己知道，你那一套對我沒什么作用。”</br>
“我曾經跟你說過，別對那些你不該知道的秘密好奇。”羅門看著他。“但現在我想，是讓你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而且現在我覺得，也許，這個計劃沒有你不行。”</br>
“你現在才這樣覺得？”ACE憤怒地看著他。</br>
“我說的是‘也許’。”羅門并沒有躲避ACE的目光。“我不信任你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樣，不同的是，我從來不掩飾這一點，但你卻沒有我這么誠實。”</br>
“我沒有你誠實？”ACE轉頭看著面前的路。“你在開玩笑？”</br>
“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為什么像你這樣一個整個128部隊都公認的戰斗機器要表現得處處維護我、幫助我？難道是因為我們之間有特別的交情？”羅門的聲調里沒有任何變化，但車里的空氣忽然凝重起來。“你甚至承認，你曾受過**飛的指派監視過我。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么你不肯把我們搶奪一架直升機的事情報告上去，還義不容辭地全力參與到其中？你接受我所有的邀請，卻從不質疑，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會糊涂，到底我有什么樣的魅力讓你如此著迷？”</br>
ACE瞥了他一眼。“有一點你說對了，你沒有那種魅力。”</br>
羅門笑了笑。“讓你監視我的人到底是誰？鐘阡陌還是許成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