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上的的事情ACE都聽說過。南非的軍火交易事件還不算什么，只是損失了一筆資金而已。那件事在128部隊曾經流傳過很久，公論是，羅門和他的小隊能從美國人的圍剿中逃出來就已經很不容易，有段時間還以他們的行動作為遭受伏擊該如何反應的教案，直到有更完美的事例出現。</br>
第二件事是羅門組織的一次竊取情報行動在進行一半的時候敗露，事后沒有查出任何泄密的環節，所以在當時就有人認為，后來有大量現金進入個人帳戶的羅門有很大的嫌疑，最后的解決辦法是，鐘阡陌出面解釋說，這筆現金是特別事務辦公室的海外收入，這才停止了對羅門的調查。</br>
第三件事就是非洲的救援行動失敗，這就是羅門被調到戰斗隊的直接原因。因為只是略有所聞，所以這部分ACE看得最詳盡。他是這樣認真，以至于安念蓉猶豫了幾次都沒有打斷他，只好拿過別的文件看起來，偶爾會把眼鏡舉到眼前。兩個人都不說話，辦公室里只聽得到翻動紙張的聲音和外面傳來的大型自動機械的噪音。</br>
盡管有各種先進自動機械的幫助，而且都是由甚至不需要看圖紙就能夠工作的熟練工程師親自施工，但要完成這個自動化程度很高的新指揮中心還是比預計的時間要長。暫時這里還不能接受十三辦的所有人員，所有進入這里的人都是能夠在施工上提供幫助的人。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都很難找得到這樣規模的一群既有高學歷又有熟練技術的專家們為一個工程而忙碌的情況，當興趣和聰明到了變態地步的頭腦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所能發揮出的創造力非常驚人。他們不但有完整的規劃，并且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愿完美地雕琢每個細節，因此他們對這一個從無到有的創造過程無比投入。</br>
在這個指揮中心里，前軍人們尤其醉心的是它的防御系統。他們的目的是要保證，在某種強度攻擊下，防御系統能夠堅持到駐港部隊趕到，這就要求防御系統擁有對抗武裝直升機和武裝裝甲車的能力，而且這不是簡單地對先進武器和技術進行堆砌，這個防御系統并非那種世界末日的科幻風格，它的關鍵之處和挑戰之處就在于整合手邊能夠拿到的各種資源。從伊拉克回來后，馬西北就一直幫這些人測試這個系統的性能，現在他想要潛入指揮中心已經越來越困難，很快這個防御系統就會變得無懈可擊。</br>
ACE從資料上抬起頭，嚴肅地看著安念蓉。</br>
“如果只用這些資料就想證明羅門可能是個叛徒，那么任何有頭腦的人都會認為這過分牽強。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這些資料和報告完全是有條理的但無意義的胡說八道。”</br>
安念蓉也放下自己手里的文件。“你打算推翻這些指控？”</br>
“如果我能的話，我是要這樣做。”ACE連連點頭，神態里有著無比的認真。“但現在他最需要的是你的幫助，只要你肯為他做擔保，這些材料就是一堆廢紙。人們不能憑著不靠譜的猜測就來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要看他們的表現。你對此最有體會。”</br>
用手托著纖巧的下巴，安念蓉不置可否地點著頭。</br>
她的確是可以為羅門做擔保，而且在ACE看來她也必須這樣做。ACE很聰明，他沒有提在伊拉克羅門是如何冒險搶救她的生命，以免安念蓉產生反感，但他的話的確讓安念蓉想到了這一點，甚至讓安念蓉還隱約感到一種威脅，他好象在說“你不這樣我就會怎樣”云云。</br>
她放下手，在椅子上坐正了身體。</br>
“羅門必須接受調查，如果他不接受調查，就間接證明了材料上的指控，到那時任何人都無能為力。但我們并不知道羅門在哪里，而且我們和羅門之間沒有任何工作關系，所以我們對這個指控不能做任何事情，這是總參警衛局和羅門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允許你們做任何事情，從現在開始，你和馬西北不能離開指揮中心一步。”</br>
ACE吃驚地看著安念蓉。“我沒有聽錯吧？”</br>
安念蓉從鼻子里輕輕地哼了一聲，繼續埋頭在桌子上的文件里。</br>
“你沒聽錯，現在你可以離開了。”</br>
ACE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安念蓉。</br>
聽到ACE還沒有走，安念蓉抬起頭，用她清冷的目光毫不退縮地迎著ACE譴責的目光。</br>
“你還有什么事需要匯報？”</br>
ACE氣憤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走出安念蓉的辦公室，狠狠地摔上那道隔音門。</br>
等到ACE出去，安念蓉才賭氣地把自己手里的眼鏡也扔到一邊，煩躁地梳理著自己的頭發。ACE一定認為，她只是把羅門當成一件工具，需要的時候就拿來用，不需要的時候就扔到一邊，甚至連保養都不肯保養一下。但ACE沒有考慮的是，對羅門的調查其實是一個施加壓力的手段。從伊拉克回來后，安念蓉的聲望直線上升，已經超出“神諭”的預計，所以他要給安念蓉制造麻煩，這才是“神諭”讓人感到可怕的地方。</br>
“神諭”從來不直接針對安念蓉，也從來不會使用任何直接的手段，他只是會推動別人的行動來為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次調查的直接責任人是警衛局，但警衛局也是執行上級的命令，可就是那個上級，也肯定是由于“神諭”的安排才有提出這個調查的想法。在組織里，想要上位的人實在太多，每個人都想要干出成績，所以一項針對安念蓉的提議，其形成背景往往很復雜，就算是到現在，連總理和總書記都對“神諭”的存在持半信半疑的態度，所以她必須小心從事，這也是她的使命，所以才會處處縛手縛腳。</br>
安念蓉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br>
這個調查的荒謬在于，一旦羅門真的站出來，那么所有的指控都會不擊自潰。如果這是一次拙劣的栽贓，那么任何栽贓陷害想要達到目的都有一個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死無對證。</br>
安念蓉下意識地伸手按住心口，仿佛這樣就能讓她突然開始劇烈跳動的心臟平緩下來。</br>
難道羅門已經出事了？</br>
在這么長的時間里，羅門少見地跟自己失去聯系其實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已經出事了。只不過在今天這檔子事情之前，她完全沒有想到羅門也會有照顧不了自己的時候。</br>
羅門最后出現的地方是法國，并且告訴她，自己已經找到了蘇菲，而蘇菲也確認了這一點。但她表示自己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羅門，僅僅在電話中通話，知道他打算在巴黎逗留幾天。安念蓉知道薩莎也在巴黎，但這絕對不是羅門要逗留的理由。</br>
不管現在薩莎也在冷凍期，暫時無法正常聯系，安念蓉使用了事先約定好的緊急方式找到了還在法國的俄國姑娘，得到的消息當然讓她失望，羅門并沒有聯系薩莎。</br>
羅門失蹤了。</br>
安念蓉回到桌子旁邊，慢慢地打開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蘇菲的有關文件。直覺告訴她，蘇菲跟羅門之間發生的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一方面，羅門會在所有他經手的事情上體現出強烈的個人風格，從頭到尾掌控事情的進行，而這一次卻顯得虎頭蛇尾；另一方面，她得承認羅門對女人是有吸引力的，而蘇菲到目前為止對羅門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強烈的情緒，這就說明她似乎在隱瞞著什么。</br>
ACE被再次叫到辦公室里來，聽到安念蓉的結論，他也開始激動起來。</br>
“要是你認為蘇菲很可疑，那為什么不審訊她？羅門已經失蹤了十幾天，你拖的時間越長，找到他的可能性就越低！快點把那個女人帶來，大刑伺候，我就不信她熬得過去。”</br>
要一個人招供其實很容易，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br>
“然后呢？如果她真的沒問題，可經過這樣的刑訊之后你也不得不處決她，那豈不是得不償失？”安念蓉冷靜地反問ACE。“這個‘歐洲明星計劃’很重要，法國的‘歐洲明星’們還在工作，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聯系上他們，所以在蘇菲的問題上一定要慎重。”</br>
“如果這個女人有問題，那這些‘歐洲明星’也危險了。”ACE嘆了口氣，然后語氣又急迫起來。“不過我可不在乎這個，我現在只想知道羅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br>
安念蓉把蘇菲的材料推給ACE。</br>
“我想現在是用得上你的時候了。”</br>
“用我干什么？使用美男計？不是已經有一些專家在對她進行測試嗎？”ACE撇了一眼材料，沒有伸手去拿。“我可不覺得我在這件事情上有什么幫助。”</br>
“美男計木馬計空城計什么都行，只要你能為羅門做點什么就好！”</br>
安念蓉的聲音也終于罕見地高了起來，讓ACE也不大不小地吃了一驚。</br>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的雙手下意識地握在一起以穩定自己情緒，然后慢慢松開。</br>
“不管她是什么人，她始終是一個女人，在新的環境下，她會感覺到很大的壓力。我會要求專家們加快他們的節奏，繼續為她施加壓力，然后我要你去安慰她，在這個時候你的好感會是另外一種壓力，這一定會讓她崩潰，如果她有秘密，她一定會對你傾訴。”</br>
“那還是美男計。”ACE氣呼呼地看著安念蓉。“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br>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安念蓉生氣地看著ACE。“你只要把這當成一個命令就好。”</br>
“別激動，只要是命令我都會去執行的。”ACE趕緊拿起蘇菲的材料，然后慢慢在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其實我非常愿意執行這樣的任務，我要看看有誰是我的男人魅力所不能征服的女人。不就是一個法國女人嗎？制不住她我就不是ACE，我改名叫方塊小2！”</br>
安念蓉勉強笑了笑。</br>
“ACE，我想你的伙伴們這樣叫你是有原因的，所以別辜負了這個好名字。”</br>
“那我是不是應該先以一頓法國大餐開始我的任務？”ACE向安念蓉挑了挑眉毛。“而在那之前我還要跟她一起喝一瓶香檳。”</br>
安念蓉抿起嘴唇。</br>
“那樣的話我建議你點一瓶82年的博林格香檳，你就可以省下喝餐前酒的時間盡快切入正題，千萬別讓羅門因為你的餐前酒而等待。”</br>
“哦，你的意思是要我邊吃邊喝，為了羅門你壓根就不想考慮我的心情和胃。”ACE不無醋意地抱怨著。“你知道他已經有了固定的女朋友嗎？”</br>
“我也有未婚夫了，所以收起你的廢話。”</br>
安念蓉拿過一張卡片快速寫了幾筆，然后遞給ACE。她精心修理過的無色指甲和秀美的手指忽然出現在ACE的眼前，讓ACE有種親一口的沖動。</br>
“正好我知道香港在什么地方可以喝到這種酒，尤其是82年的安妮珍品RD香檳。”</br>
ACE接過卡片，夸張地舉在眼前看了看。</br>
“希望他們那里也有好的牛肉。”</br>
“重要的是讓你的女伴感覺舒服。”安念蓉微笑著提醒他。“法國女人的品味很獨特，這是個挑戰，ACE，你必須贏。”</br>
她看起來對我的魅力并不放心，ACE不滿地打量著安念蓉。這一次安念蓉沒有跟ACE以眼神對抗，她看上去心事重重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ACE忽然想問她，如果她的未婚夫知道她為另一個男人這樣憂心忡忡不知會做何感想，不過他立刻警告自己，這種想法既無聊又沒品，而且一旦說出口只會讓安念蓉輕視自己。</br>
有那么一瞬間ACE為自己傷感起來，不知道該對誰表達自己失落的憤慨，是向那個未婚夫還是羅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