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條件支持你，羅門。你很清楚這一點。”ACE嚴肅地看著羅門。“我不知道什么東西在困擾著你。要知道，凡是你的行動邀請我全部參加了，這就是我們之間關系的證明。我不知道你還需要什么樣的回答。”</br>
    “我需要你回答，你參加我的行動是因為這是你的工作，而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的良好關系，那是有區別的。”羅門聳了聳肩膀，臉上帶著不以為然的神色。“你不能認為你這樣做會讓我覺得我欠你什么或者是你在補償什么，那就太可笑了。”</br>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專業精神。”ACE很氣憤。“我的確是沒有接受過你所說的那部分訓練，沒有成為一個超級間諜，但你肯定也沒有接受過后來我所受過的訓練，那個訓練的全部內容就是，如果你們這些超級間諜出了問題，我們隨時準備接替你們。”</br>
    羅門的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哦？還有這樣一個訓練？”</br>
    “他媽的這就好象承認自己是一個次品一樣叫人不舒服。”ACE恨恨地抽了抽鼻子。“我只是候補的，我只能苦苦等待一個機會，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機會，相信我，當我接受這個屈辱的任務時我就知道這只是因為職業的關系，不管我有多么不愿意，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有的人在前面，有的人在后面，有的人只能等待，盡管這等待可能會耗盡他的一生。”</br>
    ACE長長地出了一口氣。</br>
    “所以別來擔心我的職業精神，別來替別人操心，只關心你分內的事情就好。”</br>
    羅門吃驚地看著他。ACE說的這部分內容是他以前不知道的，如果真的有這部分內容，那么這是另一種對事業的隱忍的忠誠，這種忠誠甚至比起羅門一向自詡的那種更加值得信賴。他不得不承認，這要讓他重新估計ACE的價值。</br>
    “這沒有什么不舒服的。”羅門的臉上慢慢露出微笑。“如果我告訴你為什么當初上面沒有指派你接受深層次訓練的原因，也許你就不用像現在這么苦惱了。”</br>
    “那是什么原因？”ACE皺起眉頭。</br>
    “那是因為你父母雙全，而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羅門的眉毛跳動。“老頭子有自己的理論，他認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更符合他的要求。我真沒想到，他們說的另一個有資格的人就是你，我一直以為賴春雷，也許他也這樣認為。”</br>
    說到這里，羅門忍不住笑出聲來。</br>
    “如果賴春雷知道這個事實，那么他就該知道，自己該恨上的人應該是你。這可真是個可怕的誤會，這誤會差點兒讓他殺死我。”</br>
    “這是什么狗屁理論，這是他媽的什么狗屁理論。”ACE忍不住破口大罵。“他媽的老頭子這樣做有什么科學依據？”</br>
    “老頭子只講直覺，而從不會考慮科學。”羅門站起身來。“不過現在這都不重要了是嗎？重要的是，他已經把我們變成了這個樣子，現在談回頭已經晚了。”</br>
    “不重要了？也許現在我比老賴更有資格恨你。如果我早知道老頭子根據這么個狗屁理論做決定，那我肯定不會接受他的擺布。”ACE恨恨地把自己的指關節捏得咔吧做響。“他就是死了都不讓人安寧。媽的，這老頭子總是怪怪的，知道我有什么感覺？就算他現在突然在我的面前跳出來我都不會感到吃驚。”</br>
    羅門的心里也跳了一下。ACE也說出了他的感覺，不過，是他親手致鐘阡陌于死地的，所以他沒有ACE的那種擔心。超級間諜都沒有好下場，他們不是死于敵對勢力之手就是毀于自己人的傾軋，就算他能夠在自己的陰謀和冒險經歷中活下來，剩下的時間也只能在自我折磨中度過。鐘阡陌肯定也是這樣。他出賣了A隊，盡管他認為這是正確的選擇，但這仍然他那么想死的原因。在那個時候，每一秒對他來說都等于是一年，他甚至等不到病魔親自來解決他。</br>
    “不管怎么說，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這很好。”羅門雙手互壓，活動了一下手指。“現在我來看看我還記不記得那些音符，你想想該怎么對付那個管家。”</br>
    ACE想按時按需地搞掉這個姓王的管家并不像說說那么容易。</br>
    王管家很少在外面拋頭露面，所以想制造一起交通事故就得動點腦筋。ACE曾經考慮偽裝成一次入室搶劫，但這座大宅子有電子安保系統，工人房也一樣，而且入室搶劫可能會引發原本不在此地的男主人的關注。雖然不能確定男主人對女主人的感情如何，但在這之前必須假定男主人足夠關注這間宅子里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外宅出了這種事，很可能就會打破目前對他們來說極為有利的平靜。</br>
    ACE開著一輛偷來的汽車等在宅子外面，希望能夠等到管家出來，但很顯然，這位管家很沉得住氣，從早上到下午，很快就到了羅門要與周曉青見面的時候，管家仍然留在自己的房間里。</br>
    “媽的，有種這老家伙就永遠不出來，要是他現在出來，老子一腳油門就撞死他！”等得不耐煩的ACE惡狠狠地對著電話咆哮。“什么人會整天留在房間里連門都不出？”</br>
    “等是最笨的辦法。”羅門在電話調侃他。“你可是個聰明人，這難不住你。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不但要制造事故，時機還要恰倒好處，要讓女主人一下子就能感覺到，多了一個家庭教師就像是多了根頂梁柱。”</br>
    “也許你可以利用別的時間。”ACE用力地搓著自己的腦門。</br>
    “今天是最好的機會，保姆和廚師都休自己的假。”電話里傳來悠揚的琴聲，羅門還在抓緊時間找回從前的感覺。“我們的時間緊迫，戲劇性的效果有助于我和她產生化學反應。”</br>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就不臉紅嗎？”ACE冷笑。“我們都知道這是工作，但你能不能有點羞恥心？哪怕就那么一點點？”</br>
    “要是你不能按照我說的時間干掉那個老家伙，那該臉紅的就是你。”羅門不客氣地回敬他，在琴聲里他的聲音很刺耳。“你別以為我現在缺乏人手就得忍受你的無能。”</br>
    現在是較真兒的時候，所有的命令都必須不折不扣地被執行。ACE甚至沒有心情去反擊羅門，不過很快他就有了主意。</br>
    傍晚的時候，羅門在咖啡館見到了周曉青和周蜜。周蜜非常喜歡這位胡子叔叔，尤其是羅門還給她帶了一個芭比娃娃做禮物，接過娃娃時，羞澀的她甚至在羅門的臉上親了一下。羅門發自內心地笑了，他早已經看過嬰兒室，知道周蜜的愛好，所以她的反應在意料之中。</br>
    “你的禮物正是她中意的，你看她多高興。”周曉青感慨地看著女兒。“她已經有了一屋子這樣的娃娃，可每次她見到新的還是那么高興。”</br>
    “這是小小的賄賂，好讓她日后覺得學習枯燥時不會發太大的脾氣。”羅門微笑。“不過誰知道呢，要是只有這個能收買她，那我就得請你給我加薪水了。”</br>
    周曉青今天化了淡妝，黑色的連衣裙和紅色的LV限量版圍巾讓她看上去既莊重又不失活潑。一絲不茍的發髻表明她對今天的見面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這就說明她很在意自己在羅門眼中的形象。</br>
    回家的路上，周蜜一定要和羅門擠在前面的座位上。她顯然對有人到自己家里來感到很興奮。這是事先就已經預料到的，孩子需要更多的關愛，一直到青春期之前他們都不能離開父母的呵護，根據情報，男主人很少會到這個宅子里來，所以他已經做好準備替代這位不負責任的男主人。</br>
    “看來你很喜歡孩子？”周曉青注意到了他看著周蜜的目光，但她誤會了那目光中的復雜。“你有孩子嗎？”</br>
    “我有過機會。”羅門輕輕地撫摸著周蜜的頭頂，心里一陣抽痛。“但我沒有你這樣幸運。”</br>
    “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周曉青微笑。“有了女兒之后，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幸運。”</br>
    “你當然是幸運的，看看這個小家伙有多可愛。”羅門笑了起來。“我總是認為，做父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論是孩子還是父母，都應該為了他們能夠聚在一起感到幸運。”</br>
    “你說得太對了。”周曉青動情地看了一眼羅門。“只要看到女兒，什么不愉快都會消失，而且女兒給了我勇氣，她讓我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什么事情是可怕的。”</br>
    羅門沉默地點著頭。</br>
    很顯然，周曉青在內心里仍然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她不但對自己姨太太的身份不能釋懷，更不能對親朋好友的異樣眼光釋懷，這就是為什么她過著這么孤單的日子，還要裝出一副“比你們過得都好”的驕傲樣子。</br>
    她的自尊其實很脆弱，他必須小心翼翼。</br>
    面視并沒有什么真正的挑戰，羅門雖然不是真正的大師，但他的技巧足以令周曉青嘆為觀止，周曉青也能彈一些曲子，但她的水平對羅門來說連業余都算不上，周曉青自信的是眼光，她見過很多名家，即使現在也沒有完全脫離這個圈子，所以她知道羅門的水平。</br>
    “你真的跟這些大師在一起工作過？”跟羅門并肩坐在琴凳上，周曉青看著羅門手寫的簡歷，漂亮的行草讓她對家庭教師的才華有了更深切的了解。她念出了兩個名字。“我知道他們分別都在柏林和維也納。”</br>
    “‘一起工作’不算是貼切的說法。”羅門凝視著周曉青的眼睛微笑。“事實上，他們曾經是我的學生，而且現在我仍然認為，他們還有提高的空間。”</br>
    “你開玩笑？”周曉青不敢相信地提高了聲音。“他們的年齡可要比你大得多！我知道簡歷里總是要有一些水分，不過以你的水平你根本不需要弄虛作假。”</br>
    “你說我在吹牛？”羅門仍然凝視著她。</br>
    “我是說，他們不可能是你的學生。”周曉青忽然意識到他眼中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欣賞，臉忽然紅了，聲音也低下來。“你們可能在一起工作過。”</br>
    “斯貝塞克是波蘭人，但他能說德語和英語，漢斯就只說德語，但他的演奏水平要比波蘭人好一些。”羅門微笑著從口袋里拿出電話遞給周曉青。“推薦信上有他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打過去。”</br>
    “德語和英語我都不會，打過去也不知道是誰接。”周曉青的臉更紅了。“更不知道他們說什么。你這個辦法好，想拆穿你都不容易。”</br>
    羅門笑了笑，周曉青看起來并不在乎他的簡歷里有沒有水分，那他也不用太認真。</br>
    “現在你不確認，將來可不能以此為理由解雇我。”</br>
    “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周蜜學得到東西。”周曉青的目光轉向在一邊游戲的女兒，然后用信賴的眼神看著羅門。“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br>
    就在這時，周曉青的手機響了起來，沒說幾句話，她的臉上忽然露出惶急的神色。</br>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br>
    看來那個管家已經被送到醫院了，羅門若無其事地站起來。</br>
    “要是你現在還有事，我想先告辭，我們明天就開始。”</br>
    “等一下，羅先生。”周曉青遲疑了一下。“我的管家出了時，我現在要去醫院一趟，我能不能請你照看一下我的女兒？”</br>
    “沒問題，我很愿意。”羅門關切地看著她。“你的管家沒事吧？”</br>
    “現在還不知道。”周曉青從桌子上抓起車鑰匙，快步走了出去，聲音很是煩躁。“這么大歲數的人，自己也不小心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