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慧的話給錢晴一個啟發,  火車上賣的東西賊難吃，她跟她姐從省城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嘗試過一次，除了主食不加調料沒有下降空間,  別的菜都難吃的要命。
    這種情況下,  她媽做的辣椒醬受到追捧,  似乎是一件很容易就想明白的事。
    “媽,  你這次做個三十瓶吧,  不,  做個五十瓶。我去南方時候就在火車上試著賣一賣。”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錢晴打算先試探著看看鐵路上好不好賣。真要是好賣,  就把貨出給那些混在車上的人。
    現在有一種人是日常跟火車的，他們就跟無根漂萍一樣，買一張短程票，帶點東西上車,  躲著乘務員多坐幾站，中間把自己帶的東西賣掉，到了地方再進貨,  然后再上車賣貨。
    錢晴倒是想把辣椒醬出給鐵路，但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她媽做的辣椒醬雖然好,  但是卻沒有品牌，正經國營廠子和機關單位采購不會要這樣沒有保證的東西。
    錢母詫異之后連語氣都激動了。
    “我……我做的辣椒醬有人要買？”
    “不僅有人要買，還一瓶兩塊五呢。”
    錢母激動的雙手發顫，雖然前面也賣過冰棍,  現在也做著小賣部的生意,  但錢母一直覺得這些都是女兒的功勞,  跟她關系不大。
    但辣椒醬不一樣！這是她親手做的,  是別人認可她的手藝,  她靠自己掙來的錢！
    “好好好，我馬上就回去做……家里沒有花椒了，不行，我得趕緊去買點，晴晴，你幫我收下攤子啊！”
    錢母飛奔著去準備材料了，錢晴攔都攔不住。
    錢母當晚就買齊了材料開始準備，錢晴一看就頭暈到不行，什么大料花椒茴香，十幾種調料混在一處，連辣椒都有四五種！
    怪不得林曉慧壓根不問怎么做的，合著嘗過好東西的列車員們打頭起就知道這玩意兒費事。
    錢晴嘀咕著：“這么麻煩，兩塊五是不是有點少……”
    錢母笑呵呵的說：“不少了，別看東西多，都不是貴的材料。”
    一瓶兩塊五，錢母心里算下材料費，喜滋滋的翻炸著鍋里的香料。
    “晴晴啊，你們這次又要去南方啊？”
    錢晴點頭：“對啊，趁著天氣沒徹底凍下來，去看看進點衣服。不然花錢租的地攤閑著也不是個事。”
    錢母放下鍋鏟有點猶豫：“那我要是做點辣椒醬，這段時間在夜市上賣行嗎？”
    錢晴自然不會拒絕：“那媽你打算怎么賣？”
    錢母在別的事情上也許沒有那么敏銳，但在吃食上還是有自己的見解。
    “我就搭著賣夾餅，燒餅里頭放辣椒醬，再加點鹵出來的菜。”
    錢晴覺得好，但轉念一想又忍不住笑。
    “媽，你真的是跟鹵味過不去了是吧？”
    母女倆正說這話，錢雨一家子回來了。
    錢晴這才認真打量這個自己過去一直沒怎么注意的姐夫。只見黃三平個子不高，臉也是端正大氣，嘴唇稍薄，看上去就是忠厚老實的長相。
    看見錢晴在，扛著倩倩的黃三平有點拘謹，把倩倩放下來，語氣里帶著些恭敬的打招呼。
    錢晴也跟姐夫打了招呼，錢母把他們趕到客廳去，省的一群人廚房里站不下。
    倩倩手里拿著黃三平給買的果丹皮，有一口沒一口吃著，錢母自己開著小賣部，錢晴也不介意，所以倩倩最近是真不缺小零食。
    錢晴把林曉慧給的幾個小掛件塞給倩倩，錢雨則是把女兒打發出去玩，三個大人坐在一起是要說正事的。
    錢晴也不繞彎子，當即就問道：“姐夫，我跟我姐說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你覺得怎么樣呢？”
    黃三平有點為難的看一眼錢雨，吭吭哧哧說道：“我都行的，扛包什么的都能干。”
    錢晴哭笑不得：“哪兒就會讓你一個人扛包……說的是去南邊你有什么想法不？”
    黃三平垂著頭：“我都行的。”
    “……進貨方面呢？”
    “都行的。”
    錢晴徹底無奈了，看向她姐。
    錢雨也有點頭疼，丈夫不善言辭，她是一直都知道的。
    “晴晴，這次還是要麻煩你，我們倆對款式和品種都不如你看的細，這次跟著去，自然是你進什么我們就跟著進點。”
    雖然說起來難為情，但錢雨覺得以妹子的脾氣，寧愿聽不那么好聽的真話也不愛聽假話。
    錢晴接下她姐的話：“好的，那咱們先去羊城進貨，再去那個小鎮上看一看。”
    本來她也不是要什么答案，不過是想把幾個人的打算了解一下，避免中途出現什么意外而已。
    不過她之前怎么就沒發現姐夫這么面呢？
    錢晴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跟錢母打聲招呼就回家去了。
    聽著門關上的聲音，黃三平這才抬起頭來，看小姨子走遠了。才悄聲跟錢雨說話：“錢晴現在可真有氣勢。”
    錢雨帶著點驕傲：“我妹子上過高中呢，眼界肯定比咱們寬。”
    黃三平有點踟躕：“媳婦，咱真要去南方啊？”
    錢雨不以為意的點頭：“對啊。”
    黃三平有點急了：“咱現在手里那么多錢，在家里干點小買賣不行嗎？我媽現在也不說什么了，咱在城里買個小攤賣菜不行嗎？”
    錢雨前幾天回去就把事情始末給他說了，還拿了六百塊錢給他看。
    這點錢幾乎把黃三平一個大男人嚇暈過去！
    六百！黃家現在全家人的錢捏起來都沒有六百的！
    黃三平心里又是高興又是害怕，依他看，這點錢足夠他們一家帶上倩倩過的很好了。媳婦要是實在跟媽處不來，他們就搬進城里租個房子，賣賣菜也能過得去，老婆還能照看倩倩。現在這樣把倩倩丟給丈母娘管，黃三平覺得臉上也不好看。
    錢雨有點詫異的看著丈夫，眉頭緊皺：“這個咱們不是說過了嗎？手里的錢是晴晴幫我掙下的，這點錢給倩倩交了借讀費就只有六百，夠干個什么生意？再說了，倩倩的借讀費交了，初中可還沒影呢。到時候要是孩子的城里戶口下不來又交不起借讀費，就得送回鎮上去上中學。”
    黃三平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吞吞吐吐把心里話說出來：“咱就非得讓倩倩在油田上學嗎……不然咱給孩子轉個學，我聽說Y市六小借讀費只要五十塊錢的。”
    錢雨臉被氣的漲紅，在屋子里轉了兩圈才把氣壓下去：“六小是個什么條件？子弟一小又是個什么條件？這要不是晴晴在這里有關系，你當咱們能這么順利把孩子送進子弟一小？現在咱手里還有錢，你就想到以后交不上借讀費，要給孩子轉學，我倒是想問問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沒志氣。我妹子都能半年不到給自己掙下幾千塊的身家，你就沒信心五年時間給咱倩倩弄一個城市戶口？”
    黃三平從來沒被老婆這樣罵到臉上過，當即也紅了臉，但他嘴笨。吭哧半晌也沒說出來個所以然，只能抱著頭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錢雨以前看丈夫這樣只會覺得心疼，現在看他這樣卻覺得他這個舉動是火上澆油。
    “黃三平，話我給你撂這，孩子我就是要放在子弟一小上學。不光是子弟一小，往后孩子中學高中，我都要把她送進最好的學校！你吃了沒文化的虧，我也吃了沒文化的虧，我不能叫倩倩也這樣！你要是不樂意，現在就走。只要你心里過意的去！我妹子帶我掙錢，這錢你真以為是我掙回來的？我明著跟你說，這錢是我妹子送給我的！不然這點錢我妹子自己掙了又跟你我有什么相干？這次叫上你一塊去，不就是想著你是個男人，我們倆女的出門不方便才叫你跟著。你這樣猶猶豫豫，還像個男人樣嗎？”
    黃三平聽著錢雨的話，臉色變了好幾個顏色。
    半晌才苦笑著說：“我在你眼里就是個這樣沒心沒肝的？我知道，你跟妹子一塊去省城開了眼，但我這不是一輩子都在鄉下當老農民沒見識嗎？你說的我也明白，為了倩倩我也會努力的，你疼孩子我難道就不疼？我就不盼著倩倩往后好嗎？”
    錢雨發過脾氣，這會兒又見丈夫服軟，心里的火苗也下去不少。
    黃三平掛著一臉的苦笑：“你現在這個脾氣啊，真是大。我就這么一提，倒給你惹出一堆火星子。下回我不說了就是，咱家還是你當家作主。”
    錢母在廚房聽見他們夫妻倆的吵架聲，中間一直沒有說話。聽到外面似乎平息了才喊大女兒進來幫忙，想岔開他們夫妻倆冷靜冷靜。
    錢雨剛氣過一場，臉上還帶著點紅暈。
    錢母看著她這幅樣子，耐著心勸她：“三平一直沒怎么出來過，對事情肯定不如你跟晴晴看的細。這次去南方也是個好機會，你帶他看看外頭的世界，說不準他想法就變了呢？這男人啊，十全十美的哪能有，多數不都是自己教。”
    錢雨悶聲堵了她媽一句：“誰說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周皓端著鐵飯碗都沒干涉晴晴，怎么三平就不能像周皓一點？不說一點了，哪怕半點呢？”
    錢母被大女兒的話堵的又好氣又好笑：“你要是比著周皓，那你看三平就只能全是挑剔了。但誰家日子都是自己過，你要是凈看別人家過的多好，那怎么你都要生氣。三平是個老實人，心里有啥就對你說啥，你就是不樂意也別吵。能說通說通，說不通還不是你自己拿主意？就怕是吵多了他往后心里藏事，你倆的關系受影響。”
    錢雨知道她媽說的對，這會兒也垂了頭不說話了。
    按照錢母的意思，她也不覺得黃三平說的話對，錢雨雖然上學沒有錢晴多，但還是知道事的，曉得上次省城那一趟是錢晴把一千條枕巾和手帕的利潤送到她手里。
    家里兩個女兒關系好，錢母也樂見其成。至于女婿犯的一點小糊涂，錢母覺得也不是不能教，一直活在鄉下的人，你跟他說什么外面天地寬廣他又能認識到哪里去呢？只盼著這次去南方跑一趟，大女婿能早點開竅。
    堂屋里的黃三平沒人開解，只能悶著頭把丈母娘家里掃了一遍。心里有點委屈的想，錢雨自從去了省城之后，變化真是太大了。
    回到家里的態度不說，現在更是開始注意起穿戴，每天睡前還要往臉上抹東西，說是錢晴送她的。
    黃三平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媳婦雖然在身邊，卻離自己越來越遠。
    *****
    錢晴回家時候，“十全十美”的周皓已經在家了。
    但跟往常不一樣的是周皓沒有聽見門響就湊到門邊去給錢晴開門。而是坐在正屋的椅子上，兩手交叉胸前，一副巋然不動的嘚瑟樣子。
    錢晴一看就知道周皓一定有事要跟她說，偏偏不遂他意。
    “周皓，衣服洗了嗎？”
    周皓本來打算好好裝一把，結果被這句話問到臉上，登時就撐不住氣氛了。
    “……洗了。”
    “我媽說小賣部的燈泡得換，你買了嗎？”
    “……買了。”
    “哎，你還做了糖水啊？”
    “……嗯。”
    周皓把下巴搭在錢晴肩膀上，有點委屈說道：“早知道我今天都不做了，留給你做。”
    本來想要給媳婦邀功，再順便享受一把皇帝待遇。結果怎么就沒管住手，把事全做了。
    錢晴眉眼彎彎，周皓從兜里拿出來一個信封，那厚度一看就知道里面不少錢。
    “給，媳婦，這是兩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