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去年過年相比, 今年的這個年過的很輕松。
錢晴跟周皓吃過團年飯就回自家去了,本來是應該守歲的,但是錢晴現在特別容易困, 晚上不到十點就要睡覺。
周皓給家里的門窗都關嚴實, 還用舊布條把窗戶的縫隙給塞了塞。生怕錢晴睡著了再被晚上零點的炮聲驚醒。
收拾完一切, 倆人就窩在床上看電視。
周皓抱著媳婦還在想, 明年這個時候, 家里就要添一個奶娃娃。
這是他跟老婆最后一個清凈的新年。
“你……”
“老婆……”
周皓摸著老婆的長發:“你先說。”
錢晴還真有想說的:“你職工大學那邊什么時候畢業?”
距離周皓去上學已經過了快一年了, 但是周皓是第一屆學生, 可能再過半年就會畢業。
雖說職工大學的學業不忙, 但周皓既要忙著工作,還要兼顧學業,家事也沒拉下,算起來也很辛苦。
周皓不明白媳婦為什么對他的學業感興趣, 不過還是老實回答:“應該是的,到時候結業考試通過就能發證了。”
錢晴猶豫了一會兒才問:“周皓,你說……我要是也去上職工大學行嗎?”
周皓覺得意外, 半年前自己問的時候,錢晴還一副不愿意再回去學校受折磨的樣子。這才多久就改主意了?
錢晴也覺得臉有點疼:“那什么……我總不能一直都看不懂報表吧?”
而且上次去參加展銷會, 她遇見的那個什么歐禾集團的Lily也讓她很不爽。對方跟那幾個假洋鬼子設計師交流時候用的就是英文,可是她連從外面進口布料都要招人,那幾個兼職的大學生準備的文件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她看著都心虛。
財務、管理、英語, 這三樣是她現在急缺的。
想要學到這些東西, 只能是進校門去, 她也不能一直都依賴聞蘭一個人。
周皓聽明白了媳婦的念頭, 卻沒有支持她的想法。
“如果你要學習這些, 那職工大學肯定是不適合你的。”
職工大學是針對油田的,里面的專業都是實用性比較強的,像是電工,鉗工,化工這些。錢晴說的這幾樣,對口的是經濟類專業,職工大學只有一個勉強沾邊的會計專業,還不教英語。
錢晴有點氣餒:“那怎么辦?”
她現在能夠上的就是職工大學了,畢竟這個學校自主招生,針對的就是職工和家屬。換了別的學校,她是一頭霧水。
媳婦要上進,周皓當然高興,略想了想就支招:“要不咱們去找閆教授打聽一下?”
錢晴是個體戶,跟他們這種體制內的不一樣。體制內的,看重的是實用性,也看重那張文憑。有了文憑,后面升職才有更大的希望。
但對錢晴來說,學到知識才是最重要的,現在國內的經濟變化一天比一天大,經濟方面的老師是不是有真材實料也是個問題。
所以要么不上,要讀就要讀好學校!
周皓提議:“咱們初三去舅家的時候,給閆教授送點禮,順便打聽打聽梧桐大學有沒有跟職工大學一樣的學習方式。”
錢晴還有事業要忙,馬上還要有孩子,真要是跟大學生一樣從早讀到晚,一讀讀四年也不太現實。像職工大學這樣的,周末晚上去上個課還差不多。
錢晴被周皓這么一說,心里有點忐忑:“梧桐大學啊……”
不怪她虛,上學時候成績不算拔尖,整個高中上下來也沒想過自己能上大學。這會兒突然說找人問問能不能去梧桐大學上學……周皓都沒去呢!
周皓一看錢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職工大學畢業就能考研究生了,順便我也去問問閆教授怎么準備。”
錢晴安心了一點,這樣好,到時候就說自己的事是順便問的,省的上去一說就叫閆教授給撅回來。
她現在大小也是個老板,多沒面子呢……
說完了自己的事,錢晴才問周皓剛才想說什么。
周皓來了勁兒,從床頭摸出一張紙來,上面整整齊齊寫了兩大排的方塊字。周皓一臉苦惱:“我從新華字典里挑了點字,就是選不定哪個好,你給看看。”
錢晴眼前一黑,一大張紙上,不是什么“靈”就是“嬌”,要么就是“蘭”……
“周皓。”
“怎么了媳婦?”
“你就真一丁點都不考慮我萬一生了個兒子的問題?”
周皓盼女兒那是有目共睹的,自從錢晴懷孕,周皓看路邊蹦皮筋的小丫頭都帶笑。錢晴嚴重懷疑自己要是生了個姑娘,周皓能讓人三歲之前不下地,一直頂在頭頂。
但是,關鍵是錢晴在那個夢里根本就沒見過自己懷孕啊!誰知道她現在肚子里是個男娃還是個女娃?
周皓這么篤定,萬一將來生了個男孩,他是準備叫兒子“靈靈”還是叫兒子“嬌嬌”?
周皓臉上的欣喜仿佛被凍住了,咔咔咔扭頭,錢晴都能聽見他心里破碎的聲音。
臉上帶著無奈,錢晴拍拍周皓的臉頰:“好好想想吧,萬一生個臭小子,你總不能兩手一甩再給我塞回肚子里。”
周皓一臉的不知所措,生個女兒像錢晴多好,又乖又軟。
生個兒子隨自己?
周皓兩眼一黑,他也就是這幾年才學著圓滑處世,以前他就跟個斗雞一樣,逮誰叨誰。別看老丁現在跟他哥倆好,小時候他沒少揍老丁。那時候剛到村里去,他一個人揍遍全村男娃,被人說了還梗著脖子。
良久,周皓才喪著臉:“不至于吧?”
二分之一的概率,他不會那么背吧。
錢晴懶得理他了:“我就是提醒一下,你做個心理準備,別給我兒子起什么嬌嬌燕燕的小名。”
周皓猶豫了一會兒,拿起字典隨手一翻,勉強在名字紙上寫了幾筆。
錢晴湊過去一看,差點被他氣笑。
只見一大堆的風花雪月里,一個歪七扭八的字寫在角落,“陽”。
周皓仿佛在自欺欺人一般嘀嘀咕咕:“男孩就叫陽陽,女孩……我空了再挑挑吧。”
錢晴把被子一蒙,懶得管他了。
****
正月初一的早上,到處都是跑著拜年的,錢晴挺著大肚子,就沒有跟去年一樣出去轉悠,頂多是在樓里互相串串門,到了中午依舊去錢母那里蹭飯。
初二,錢父錢母一塊回去看錢奶奶,錢晴這會兒才跟她姐說了自己怎么忽悠老爹的。
錢雨剛開始聽錢晴說錢大伯炒蘭花掙錢了,還松了一口氣,覺得往后終于不用看錢奶奶來哭窮要錢了。再聽錢晴給她分析,心里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大伯真能那么干?”
錢晴也不知道錢大伯現在究竟是做到什么程度,沒有給她姐夸大事實:“這就不知道了,但以大伯的性格,早晚是要做最后一手的。咱爸要是今年不能解決好,別說咱媽,咱倆的生意都難做。”
錢雨嘆氣:“要是爸今天能看明白就好了。”
錢奶奶的偏心眼早就有跡可循,這些年錢父不是沒察覺,但是總是覺得是老人的老思想,覺得他們兩口子沒兒子的原因。
實際上,錢雨才不覺得是這樣,妹妹沒出生之前,錢奶奶就已經是個偏心眼了。
那時候錢母還能生,也沒計劃生育,人均都是好幾個娃。但錢奶奶那時候就是只管問錢父要錢,錢母后來懷孕都沒來照顧一次。哪里像是因為盼孫子未果而遷怒錢父呢?
“就盼著咱爸這次能明白了。”
她們姐妹倆,跟爸都不是很親,但是也曉得錢父這人就是這么個脾氣,有點老思想,嘴上不會說。就像之前錢雨離婚,放在真的老古板那里,別說是帶著女兒回娘家了,估計連見女兒一面都不愿意。
錢父那時候生氣歸生氣,也沒說出什么混賬話來,看見錢雨不在還擔心她是不是怕他所以躲出去了。
除了愚孝,她爹比那些老古板們強多了。
幾個人擔心錢父那邊的事,也沒心思出去逛。就在錢母小賣部的樓上邊看電視,邊等著人回來。
倩倩一放假就撒歡,跟著小伙伴們一塊轉悠找啞炮,錢雨說她,她就搓著衣角。明顯是想玩,不想應承她媽的話。
錢雨這一年多忙得很,跟女兒相處時間不多。也不能老是訓她,畢竟親媽總是忙著掙錢不在身邊,回來就是教訓人,時間久了,母女倆要有隔閡。
“倩倩,那炮是啞炮,崩身上還好說,崩臉上你怎么辦?”,錢雨苦口婆心的勸。
倩倩依舊不說話。
還是周皓看不下去了,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幾根長長的線香,用打火機點燃了一頭。
“喏,點的時候身子側著,用圍巾包著點頭臉。”
倩倩兩眼放光的接過來,又怯生生看了一眼親媽。
錢雨看周皓給的線香夠長,女兒又可憐巴巴的,只能無奈笑道:“去吧,別把炮往水里和井蓋里扔。”
倩倩歡呼著跑了。
周皓的臉色變得很復雜,把錢雨看的一臉莫名。
“周皓這是怎么了?”錢雨小聲問妹子。
錢晴:“哦,怕我給他生個帶把的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