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晴這次回到油田之后,  先是連著好幾天沒出門，出門了又正好碰上華珍煙酒被市電視臺采訪的事情。一時竟也沒幾個人關注她這次去省城為什么去了那么久。
    錢晴樂得別人不知道，大院里的還都是一個月拿幾十塊的死工資的鄰居,  她就算不像萬真真那么愛炫耀,  可是如果自己的事業進行到什么程度都要被人知道個清清楚楚,  那日子還怎么過？
    這個來幾句酸話,  那個來訴訴苦借錢,  她跟周皓整天應付這些事情都要耗盡心力了。
    華珍煙酒這么聲勢浩大,  對她來說不是什么壞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王華一家身上去了,  她這里自然沒什么人來關注。
    說起來王華,  拉扯著萬真真回到家之后就發了脾氣。
    這段時間他家的日子的確是過的不錯，從阿珍那里拿來的貨十分緊俏，別說是Y市，就算是省城都未必有。來買貨的人也越來越豪氣,  前一陣子還有開著小車來的呢！
    做個體戶的人多了，有錢的也多，人的腰包一鼓就想顯示下自己跟別人的不一樣。所以華珍煙酒雖然不像別的店那樣門庭若市,  但是營業額一點都不小。好幾次，王華盤點當天的流水時候手都是抖的。
    阿珍跟他說,  有錢人買東西，未必要質量多好，但是一定要高端，要貴,  要讓別人買的時候覺得值！
    王華就把自己拿到的貨分成了三六九等,  最便宜的酒也要幾十塊一瓶,  中間一點的就是幾百塊,  最好的酒,  王華都不往出擺。都是精準銷售，看準人才推薦。
    幾個月下來，王華算了下賬，一共賺了好幾萬塊！
    有了錢，王華也忍不住放松了一點，想著他去年這個時候惶惑不安，整天都在擔心周皓是不是要戕害他，最后更是被周皓逼得狼狽辭職。
    再看今年，他已經是腰包鼓鼓的萬元戶了！
    雖然念及周皓的老婆應該早就是萬元戶，讓王華有點氣餒，但轉念一想，周皓那是吃軟飯，靠著老婆能干才有的錢，光算他自己，現在還不就是每個月大幾十塊的工資？
    把周皓甩在身后的這個認知讓王華興奮不已，順帶著看萬真真都順眼了些。
    臨近過年，王華也給家里留了錢，讓萬真真看著置辦過年的東西，去年他們家正好碰著他辭職，一個年過的沒滋沒味，也讓鄰里們看了笑話。今年他勢必要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讓周圍人都知道，他王華下海下對了！
    萬真真算上上輩子，還是頭一次摸到這么多自己可以支配的錢，高興的直接去給自己買了一件貂皮大衣回來。
    一件貂皮大衣不便宜，把王華眼睛都給花綠了。
    這回又碰上萬真真在電視臺的人面前丟臉，王華積攢了一段時間的氣憤終于爆發了。
    “萬真真，你是不是有病！不說話能把你給憋死是嗎？”
    萬真真有了兒子，這跟上輩子她生了閨女完全不一樣的發展，讓她對自己的人生已經有了百般的信心，聽見王華的指責就下意識回嘴。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說的哪點不對？王華，你上節目的主意還是我出的呢！我憑什么就不能上去露露臉？”
    萬真真也不傻，都上電視了，要是她這個正牌的老婆不出來亮亮相，別人再以為王華是個鉆石王老五可怎么辦？
    王華眼神陰惻惻的：“你就是張了個嘴，找關系，送東西，打點人，你哪樣拿得出手？叫你給我看個門店你都不如店里十七八的小姑娘……”
    這話可是捅了馬蜂窩，萬真真逮住王華的話頭就開始罵：“好哇你，才剛有點錢你就嫌棄我，還店里十七八的小姑娘，王華你個畜生！你兒子都有了你還看別人，你出去進貨一走半年，我埋怨過你沒有，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接著就是一連串帶哭腔的咒罵，王華眼瞼狂跳，摔了門就出去。
    這破日子，過的什么勁！
    萬真真抹著眼淚恨恨想著，店里什么十七八的小姑娘，等她過幾天去都給開了！
    她中間受了多少委屈白眼，現在剛沾上王華的光，他們還有了兒子，王華就是她一輩子的指望了。怎么可能讓半路出現的女人給劫走呢？
    王華氣咻咻的跑到筒子樓外頭，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是阿珍特地給他準備的煙，說是從國外進口的好煙，又貴產量又少，讓他不要賣，自己抽。
    想到溫柔似水還時常關心他給他寄東西的阿珍，王華心里的氣憤別提了。
    世界上的女人怎么就能兩極分化到這種地步！一個是干什么什么不行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萬真真，一個是在他危難之際伸出援手還幫他成就事業的阿珍。
    傻子都知道選誰！
    王華把手里的一支煙抽完，決定訂車票去南方一趟。
    上次去見阿珍還是上個月，跟萬真真說的是進貨，這次……
    就說自己是去找合作方談生意吧。
    反正萬真真那個蠢貨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
    十二月開始，錢雨那邊就忙得不可開交，粉條廠自不必說，養豬場那邊還要考慮豬肉怎么賣。
    錢晴給她姐出主意：“做成臘肉熏肉唄，順便問問大舅二舅的餐館要不要。再不濟還有咱媽的手藝，弄幾個方子試試。”
    錢雨按照妹子的提議想了一下，還是搖頭：“大舅二舅那邊要的都是新鮮的豬肉，頂多能消耗個一兩頭，臘肉熏肉家家都會做，賣不上價，還耽誤人手?！?br/>     “……我準備做臘腸和香腸，弄兩臺機器回來，到時候密封保存，能吃上個半年不會壞。剩下的地方問問咱媽有什么方子，給做成熟的處理成小包裝的，到時候也密封起來賣?！?br/>     錢晴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歇了太久，所以轉的比以前慢多了：“??？”
    錢雨：“我打算把直營店開起來了，到時候店里就賣這種包裝好的東西，還有我養殖的菌菇木耳都給曬成干的也分別包裝好，粉條也能放里面搭著賣，做個副食店?！?br/>     自從聞蘭幫她把幾個廠子整合，統一放在副食公司下面之后，錢雨就動起了這樣的腦筋。錢晴說的不錯，光是當個批發商，來批貨的回去也不會給她打廣告，還不如自己開直營店，批發直營一塊做。
    錢晴艱難動了動腦子，覺得她姐說的也沒錯。
    “那直營店開在哪里？”
    “第一家和第二家一塊開，在Y市和省城吧?！?br/>     錢晴這下來了勁：“那不用租了，咱家現成的房子。梧桐大學小東門那兒今年有兩家不干了的，你去挑個門店，還有省城那邊，我有一棟小樓還有三間門店，你去看看想放在哪兒。”
    錢雨：……
    “你什么時候又買了一棟樓？”
    錢晴嘿嘿一笑：“其實我還有了一家廠子。”
    錢雨無奈一笑，做生意這件事上，她還是差了錢晴太遠。她這邊還在市里面打轉呢，錢晴已經在省城扎下根基了。
    話說回來，錢晴對她姐的生意也有點疑問：“兩家店面一塊開，那你的貨供的過來嗎？”
    去年粉條賣瘋了的樣子還如在眼前，她姐中間擴大規模和人手都沒有攢下來庫存。今年也就是三個月時間，她姐的粉條廠能有多大的產量？
    提起這個，錢雨嘴角的笑容就收斂了一點。
    “放心吧，今年估計能存下不少的貨?！?br/>     跟她去年預料的差不多，今年周邊幾個村鎮都開始了做粉條。尤其是她所在的劉家村，還有黃家村。
    去年她的粉條廠出貨能出到把一條大路都給堵了，這情景讓多少人眼饞。今年還不等進入十一月，周邊的村子都動起來了。
    走貸款的，找人轉借的，還有些人家今年的紅薯一斤都沒賣，全都留著準備做粉條。還不進十一月，紅薯價格就比去年翻了一倍，成本增加了不少，還要去外地拉。
    到了十二月份，倩雨粉條廠開業之后，更是各種事件頻出。
    卡著她粉條廠外面那條路不讓進貨的人過來的，拿著自家粉條去推銷的，還有人故意弄斷她粉條廠外面的電線……
    錢雨覺得萬分離譜，這些人該不會以為，把她的粉條廠打壓下去，他們的生意就會好到跟她去年一樣吧？
    “粉條這個市場其實很大的，你去年供不應求是因為就你一家在做。其實今年就算加了周圍幾個村子，你們的生意都不會受到影響的，畢竟進貨的那么多，而且你們做的越多，名氣就傳的越廣，來進的人就會更多……”
    錢晴給她姐這樣說著，心里也感嘆這些人的短視。
    錢雨點點頭：“我就是這么說的，我一個粉條廠，就算擴大規模又能出多少？粉條受放，又是過年前趕集的大頭。根本不愁銷路，所以大家都各自去控制好自己的出粉質量，把名氣做起來。弄個什么粉條之鄉的名稱。到了往后，豈不是年年都能掙錢？”
    但就是沒用，壓了本錢的那些小作坊，心里太忐忑了，生怕那些來進貨的進了倩雨粉條廠的貨，他們的粉條就無人問津。恨不得倩雨粉條廠明天就倒閉，這粉條的生意就給他們周邊幾個村子做完了。
    錢晴有點擔心的問道：“那劉家村那邊的村干部說什么了沒有？”
    農戶們針對還是小事，要是村干部那邊動了歪心才煩人呢。
    “還有劉二桃在，一時也沒說什么?！?br/>     也是多虧了她去年當機立斷選擇了劉二桃做合作對象，不然今年她的粉條廠能不能開下去還不好說。劉二桃今年更是賣力，他們一家四口帶著新進門的兒媳婦盯著粉條廠那邊，倒是也沒出過什么大問題。
    “我現在干脆就不怎么出貨了，都是走訂單，提前來下了訂單的，我弄輛拖拉機給送到地方。其他的做出來就放庫里，等著門店開起來再慢慢賣?！?br/>     她也不愿意跟這些人計較，說白了，就是這些人本錢小，心里虛的慌，等今年掙點錢，曉得這個市場有多大，就不會這么鼠目寸光了。
    不過，錢雨也不傻。這會兒也覺出來在農村開廠子的弊端了。她這樣做起來的廠子，村里想要限制她可太容易。別的不說，就拿這些人禍害她的廠子來說，真鬧出事來，村里只怕還是站在那些人的一邊。
    “我打算開個分廠，放在市里面。”
    地方都已經看好了，錢雨打算就跟去年一樣，圈一片地，先把院墻壘起來，里面就先弄成草棚子先做。她手里的資金很充裕，完全投資的起。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不就是個粉條？技術含量幾近于無，放在哪里生產不是一樣？
    劉家村要是好好的，她就一直開著廠子，要是找事，她就關了廠子，留著地皮等升值唄。反正她妹子說了，那片地方離梅花鎮近，還靠大路，干放著都能回本。
    錢晴對她姐的開廠癖已經習慣了：“那就開嘛，反正時間也來得及?！?br/>     “我還打算再買輛車。”
    錢晴算了算她姐的錢：“買車不夠吧。要不要我借你點？”
    現在的車可貴了，她前段時間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買一輛，但左看右看都覺得心疼。
    “夠的，我就買輛二手的貨車。不是那種小轎車。”
    小轎車那么貴，她又用不上，她就是打算買輛貨車拉紅薯和粉條的。
    錢晴來了勁：“你什么時候去看車啊，我也去！”
    雖然不是小轎車，但是她也想著買幾輛貨車，要知道現在省城那邊出貨，每次還都是找客運站的車，麻煩不說，還貴。
    錢雨算了下時間：“后天吧，就在市里面。”
    姐妹倆聊完生意經，錢雨就匆匆走了，這段時間她實在是忙，幾頭跑，走路都是帶風的。
    錢晴歪在躺椅上曬了一會兒，又昏昏欲睡了。
    這段時間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抑制不住的睡意，每天基本都是周皓下班回來才叫醒她，以為她白天睡夠了晚上就不困，誰知道吃完晚飯還能睡。
    恍恍惚惚間，錢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坐起來。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往年雖然說冬困，但是從來沒有這樣過。
    ……莫不是……
    錢晴也拿不準，在屋子里轉悠了兩圈。
    要不要現在就去醫院看看？
    要給周皓說嗎？
    她聽人說懷孕都是要犯惡心的啊，她為什么沒有這個癥狀？
    要不還是別說了？
    ……
    糾結到半下午，錢晴還沒拿準主意。
    一直到下午六七點鐘，周皓快下班的時候，錢母突然哭著過來了。
    “晴晴！你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