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蘭被關(guān)回了花園木屋。
    她緊裹著長毛地毯，勉強(qiáng)抵御嚴(yán)寒，頭腦昏昏沉沉，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沉睡前，她想著，“不用再醒來了”。
    但在昏沉之中。
    “醒醒！”有幾分耳熟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卡蘭，醒醒！你是不是在發(fā)燒？卡蘭？”
    卡蘭勉強(qiáng)睜開眼，看見一頭微卷的柔軟銀發(fā)，鬢角柔軟得像兔子尾巴。
    “拉斐爾……”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嘶啞得說不出話。
    “別說話了。”拉斐爾擔(dān)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得去醫(yī)院……我會想辦法把你帶出去的。”
    “你要把我切成段，放進(jìn)你的小提琴盒里嗎？”
    拉斐爾笑了笑，很快唇角又壓了下來。
    他跟卡蘭讀同一所公立學(xué)校，同年級，不同班。
    兩人沒什么交集，但拉斐爾對卡蘭很了解。
    卡蘭成績出色，拉斐爾勝負(fù)心強(qiáng)。每次考試、比賽，他都會留心她的表現(xiàn)。卡蘭讓他第一次覺得，黑發(fā)人種當(dāng)中也存在有價值的人。
    拉斐爾打了個寒戰(zhàn)，他摸著手臂說：“這里太冷了……對了，你從昨天開始是不是就沒吃過東西？”
    他從口袋里拿了塊巧克力塞進(jìn)卡蘭嘴里。
    “能站起來嗎？我們得快點(diǎn)……不然父親會起疑的。”
    他每天早上六點(diǎn)起床晨跑，八點(diǎn)回城堡。
    在這兩個小時里，他可以自由行動。
    他作息規(guī)律，如果八點(diǎn)鐘沒有準(zhǔn)時出席早餐，父母肯定會覺得奇怪。
    他騙不過父親。
    要是被父親發(fā)現(xiàn)，他不一定會受懲罰，但卡蘭肯定要遭罪。
    拉斐爾扶著卡蘭站起來。
    “從賽車道出去，二十分鐘就能到私人醫(yī)生家。等他開點(diǎn)藥，我們再迅速趕回來。你撐住，從這里到車庫還有段路……”
    拉斐爾突然想到：“不對！莊園經(jīng)費(fèi)削減，賽車道被封鎖了，我們得走普通公路。”
    ”放棄吧。”卡蘭聲音低弱。
    “放棄？”拉斐爾有一絲憤怒，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你從來都不是半途而廢的人。”
    卡蘭發(fā)出一聲嗤笑。
    拉斐爾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別自以為很了解別人。”卡蘭若有所指地嘲諷。
    “你帶我去看病，然后呢？再把我?guī)Щ厍f園，關(guān)進(jìn)狗屋嗎？哦……你是善良的貴族。也許你會把我?guī)Щ爻潜ぃ屛掖┥蠂梗o你干活，甚至為你暖床。一年，兩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你父親死了，你繼承爵位，你可以繼續(xù)讓我的孩子給你干活，世世代代，祖祖輩輩。”
    卡蘭冷冷地譏笑道：“我情愿現(xiàn)在就死掉。”
    拉斐爾如遭重?fù)簦谎圆话l(fā)。
    他抿緊嘴，將卡蘭連著毯子一起抱進(jìn)車?yán)铩?br/>     “你有駕駛證？”卡蘭問道。
    “愚蠢的問題。”拉斐爾發(fā)動汽車，“希歐維爾家族成員名下的車都有備案，沒人敢攔。”
    他沿著僻靜的道路狂飆，很快抵達(dá)私人醫(yī)生家。
    醫(yī)生見到這位小少爺，睡意散了大半。
    他把兩人請進(jìn)屋內(nèi)，給卡蘭量體溫，然后給她開藥。
    “這些藥在你家都有，每天按時服用就好。”醫(yī)生沒有多問任何問題，他正是因為嘴嚴(yán)才成為希歐維爾家家庭醫(yī)生的。
    “謝謝。”拉斐爾禮貌地道謝。
    卡蘭突然問：“請問有事后避孕藥嗎？”
    拉斐爾表情僵硬了一下,他低頭在卡蘭耳邊說：“你要這個做什么？”
    “給我藥。”卡蘭堅持道。
    醫(yī)生的眼神謹(jǐn)慎起來。
    他看了看卡蘭，又看了看拉斐爾，眉毛揚(yáng)起：“小公爵……”
    “我沒有。”拉斐爾立即澄清，“把藥給我。這件事你要是敢告訴父親，我會記恨三十年的。請記住，我是希歐維爾家的第一繼承人。”
    醫(yī)生取了一盒藥給他。
    拉斐爾迅速開車把卡蘭帶回莊園。
    時間正好七點(diǎn)五十。
    “你為什么會想要這個？”拉斐爾拆開藥盒，不解地問。
    “當(dāng)然是因為我需要這個。”
    拉斐爾失笑道：“你又用不上，荊棘鳥莊園連仆人都是金發(fā)的。就算有男仆□□熏心，他們也不會直接……直接下手。沒人想這樣接觸黑奴，就像沒人會碰艾滋病人一樣。”
    卡蘭翻了個白眼，冷笑道：“殺了我吧……”
    黑發(fā)人種=艾滋病人。
    她就不該貪生怕死跟拉斐爾上車。
    她應(yīng)該死掉。
    如她所料，拉斐爾重新把她關(guān)進(jìn)了花園小屋里。
    他也好，阿諾也好，都不敢真正違抗父親。
    卡蘭知道，他們也許可以讓她的生活好過一點(diǎn)，但絕對不可能給她自由。
    卡蘭也沒指望過他們。
    她自嘲地笑道：“也許我可以花十年八年挖出個逃生地道。”
    她就著水槽里的水，吃掉了避孕藥。
    在她思考出路時，拉斐爾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禱告了。
    蒂琳拿起刀叉，忽然看向長子：“拉斐爾，你滿身都是汗，怎么不去洗個澡？”
    拉斐爾通常會洗好澡再上桌，但是今天沒時間了。
    “我……抱歉，母親，我馬上就去。”
    “算了，先吃完吧。”蒂琳又說。
    拉斐爾生怕父親看出來什么，連頭都不敢抬。
    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父親有點(diǎn)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往玫瑰花園的方向看。
    母親也很奇怪，她似乎刻意不跟父親說話，也不往他那個方向看。
    ‘他們吵架了嗎？’拉斐爾在心里暗想。
    這可不常見，上次他們倆吵架，還是為了他上公立學(xué)校的事情。
    “我吃飽了。”阿諾不到三分鐘就清空盤子，跑回自己房間。
    拉斐爾皺眉。
    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很奇怪？
    “我去上課了。”他忍受不了沉重的氛圍，只得趕緊離開。
    兩個孩子下桌后，蒂琳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抱歉。”她平靜地對希歐維爾說道，“昨晚是我欠考慮了。”
    希歐維爾對她生不起氣。
    他淡淡地說：“不要有下一次。”
    然后他們各自離開，誰都沒有多講一句話。
    希歐維爾已經(jīng)很疲憊了，他一整晚都沒睡。處理好奴隸后，他洗了整整兩個小時澡。
    但是那種微妙的觸感一直滯留在他的皮膚之上。
    洗不掉，擦不干。
    黏濕柔軟，如附骨之蛆，讓他身體抽痛，從里到外翻涌起不明不白的陰暗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