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鶴遠收回手,也不走,看她:“逞什么強?”
梁雪然費力地爬起來,手腳凍的發麻,憋著一口氣,也不能叫他小瞧了自己。
魏鶴遠伸手,把她臉上的雪抖下來,皺眉:“雖說錢貨兩訖,你現在也沒必要沖我甩臉子。”
梁雪然說:“關你屁事。”
魏鶴遠淡漠看她:“你凍成了復讀機,只會說這么一個詞?”
梁雪然沒理他,蹲下來,把雪道板拆下來,抱著就往前走;魏鶴遠站在她身后,直接從她手中奪走:“你一個人來的?”
梁雪然剛想罵他,一想到剛剛這人罵自己復讀機,恨恨地咬牙,哼一聲,不搭理他。
她走的艱難,膝蓋還在疼,沒幾步,被魏鶴遠像捉小雞仔一樣輕而易舉地一手掐著她雪褲后的帶子拽了起來——
雙腳離地,梁雪然嚇的尖叫一聲:“你做什么?!”
“照你這個速度,等到酒店太陽都下山了!”魏鶴遠不輕不重地說,他仍舊是板著一張臉,“明明怕冷還出來滑雪,你那核桃大的小腦袋里到底裝了些什么東西?”
梁雪然手肘都麻了,害怕魏鶴遠一松手把她摔出去;她對魏鶴遠近乎可怕的力氣隱約有個朦朧的印象,但現在被他輕輕松松單手拎著仍舊覺著恐怖:“我腦子里裝什么東西和你有毛線關系?既然都說了互不相干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風夾雜著雪沫子劃過去,梁雪然咳了兩聲,魏鶴遠放下她和滑雪板,重新調整姿勢,把她打橫抱起,另一只手自她膝窩下而過,捏著滑雪板,不見一絲笑容:“不干什么,你當我瘋了吧。”
魏鶴遠把她抱到酒店休息處,很快有人殷勤迎上來,為梁雪然遞上熱茶;而魏鶴遠只是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梁雪然真覺著魏鶴遠瘋了。
程度還不輕。
熱茶很快讓她身體暖和起來,梁雪然喝光了茶,去換掉滑雪服,突然不想參加下午的訓練了;上午練那么久都沒能讓她情緒低落,而剛剛和魏鶴遠吵的這一架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精力。
梁雪然沒精打采地給鐘深打電話:“我放棄滑雪了,真的沒有這方面天賦。”
她語調平緩,帶了點幾不可聞的難過;而鐘深只是微微一怔,反應過來,立刻安慰她:“沒事的,不喜歡咱就不滑。”
也不再那么強硬。
梁雪然掛了電話,揉揉臉。
果然,不管什么性格的男人,都比較吃女孩子示弱這么一套。
梁雪然下午悠悠哉哉地泡了溫泉,找專業的按摩師按累到僵硬的肩膀和四肢,全身舒爽后去茶廳喝茶——有些名流的太太們和女兒在那邊,人脈多多益善。
在鐘深和幾位老師的教導下,梁雪然本身又擅長察言觀色,輕而易舉地和這些太太們找到共同話題,自然而然地聊到一起。
她在這邊如魚得水交際著,而另一旁,魏老太太看著梁雪然,笑著打趣魏容與:“這小姑娘看上去至少比你小十歲吧?你這口味還真是——”
想了半天,沒想出個好的形容詞來,魏老太太嘆氣:“從法律上來講,不是什么問題。難得你看上,我這么一大把年紀還得去幫你牽線。”
魏容與笑:“嬸嬸,侄子的終身大事,現在可就托付在你手上了。”
魏老太太笑著罵了他一句。
雖說是魏容與是她侄子,但魏容與的父親去世早,一直都是魏老太太教養著他,在她眼中,已經和魏鶴遠地位差不了多少。
魏老太太為人開明,到了這個年紀,萬事皆看開,如她上次對魏鶴遠說的那些話,但凡是魏鶴遠看上的,無論對方怎么,曾經做過什么,只要是人,立刻接回家中,結婚領證,一點兒也不反對。
對已經算得上大齡未婚男青年魏容與,老太太也是這么個看法。
魏老太太瞇著眼睛打量梁雪然,行為舉止都很規矩,氣質干凈,明艷動人,也難怪魏容與會動小心思。
聽魏容與的意思,早先見過對方一面,但對方顯然很提防他這個年齡段的人,最后竟然連個聯系方式都沒能要到手。
這倒是讓魏老太太很是意外。
-
魏鶴遠赤著腳,坐在落地窗前抽煙。
煙頭都快撩到手,魏鶴遠聽見一聲輕笑:“想什么想的這么出神?”
丟掉煙。
魏鶴遠轉身,看到魏容與。
魏容與走到他旁邊坐下,半瞇著眼睛瞧他:“我有件喜事要告訴你。”
“什么?”
“我對一小姑娘一見鐘情了。”
魏鶴遠仍舊是興致缺缺的模樣:“恭喜。”
魏容與說:“只是那女孩年紀看上去有點小。”
魏鶴遠說:“那得好好哄哄,小女孩心思多。”
這話出口,他自己還沒覺出來,魏容與倒是一怔,笑著拍他肩膀,意味深長:“你倒是挺有經驗。”
魏鶴遠推開他的手,冷淡的表情終于有了絲松動:“隨便說說而已。”
魏鶴遠看了一下午的書,始終無法靜下心來。
偏偏不知道誰家的寵物貓偷偷跑了進來,白色的絨毛,長而柔軟,咪咪咪地叫著。
一眼沒看好,魏鶴遠錯認,叫它:“小雪球?”
小奶貓甩著尾巴,沒理他,噠噠噠地跑掉。
魏鶴遠看著小東西毫不留戀地跑掉,心臟某處,被什么東西靜悄悄地又啃食一塊。
又一塊。
晚上魏老太太親自來他套房捉人,笑盈盈,開口第一句:“我看中了一個小姑娘,和你挺配。”
魏鶴遠自書籍中抬起頭來,清俊的臉上閃過愕然:“您是說相親?”
繼而否決:“不去。”
“只是一起吃個飯而已,”魏老太太說,“那小姑娘練滑雪練了一下午,雖說滑的不好,但那股兒韌勁我非常喜歡。難得人長的漂亮,性格乖巧,雖然年紀和你差的有點大——”
魏鶴遠起先還漫不經心地聽著,等魏老太太說出“滑了一下午雪”之后,終于壓抑不住,問:“她特別白嗎?”
魏老太太愣了愣。
魏鶴遠天生的白,這遺傳自他那個身體并不好的媽媽;老太太心里暗暗琢磨了下,自家孫子的擇偶觀還真的有些不同,比起來外貌竟然更關注膚色。
“特別白。”
魏老太太斬釘截鐵地說,瞧見魏鶴遠眉目舒展開,哪里還有剛才的郁色。
魏鶴遠問:“您和她說了我的名字?”
魏老太太:“當然,不然人家小姑娘怎么會同意和我老婆子一起吃飯?”
她這話是自謙,華城交際圈的太太們,誰不想和她共進晚餐?
魏鶴遠放下書,剛想站起來,又若無其事地拿起來,只是語調輕快了些:“吃一頓飯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魏老太太哪里還不懂?這是他心動了。
魏老太太說:“說起來也湊巧,容與今天也看上個女孩,請我幫忙約出來一起吃飯呢。”
魏鶴遠心情愉悅:“他下午和我提了一次。”
仔細想,魏容與似乎也提了句年紀小。
晚飯時間,魏鶴遠跟隨老太太去她約定好的位置,隔著玻璃瞧見梁雪然穿著淡青色的小禮裙坐著。
安靜而優雅。
魏鶴遠正準備過去,卻被老太太拉住胳膊:“走錯了,這邊。”
老太太指指右側不遠處一全然陌生的姑娘:“花菱在那兒呢,我問過了,四分之一英國血統,夠白吧?”
猝不及防。
魏鶴遠怔住,仍舊看向梁雪然的方向,神色一點點冷下來——
衣冠楚楚的魏容與,微笑著在梁雪然面前落座。
魏老太太一臉滿意:“瞧瞧,那就是容與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我下午問過了,比你還小八歲呢。你別因為年紀小就不尊重人家,該叫堂嬸還得叫,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