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肖部長的來意。
    張恒很清楚。
    每個時代的落幕，過程中都會有人想要挽回。
    哪怕民國時期，還有張勛跟他的辮子軍想著復辟。
    只是時代如此，又如何能夠強求。
    只是他沒想到，身為新任部長的肖晉城，能夠不要任何面子，以總部部長的身份跪著來見他。
    “好一個肖晉城，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聽聞肖晉城跪在外面。
    張恒有感而發(fā)：“此人比老曹難對付?！?br/>     曹部長雖然也很厲害，一步步爬到高位，大權在握。
    可他做不出下跪求人這種事，無他，架子端久了放不下。
    肖晉城卻能放下。
    一個拿的起，放得下的男人無疑是很可怕的。
    “老祖?！?br/>     “姓肖的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糊紙匠?！?br/>     “他那團紙能不能包住火，也要看老祖您賞不賞臉?！?br/>     祠堂內。
    張氏宗族的一眾族老們分坐兩旁。
    張恒微微搖頭。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他的存在是便利，也是制約。
    張家之內，除他之外沒有第二位能拿得出手的頂級駕馭者，便是因為這些人心中的憂患意識不夠。
    看他們的樣子。
    顯然沒把肖晉城放在心上。
    不過也對，總部在輪轉城內損兵折將，現(xiàn)在確實不太風光。
    不說別人，單單張家內部的家老們，也沒一個覺得還能回到以前，屬于總部的時代終究是逝去了。
    “老祖，您要是不想見他，不如我們出面將他打發(fā)走吧?！?br/>     察覺到張恒的臉色有些不對，一名族老提議道：“再怎么說，肖晉城也是總部部長，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br/>     聽到這話。
    張恒臉色緩和幾分，開口道：“嗯，我見見他吧，不然他心不甘。”
    人總愛鉆牛角尖。
    心一不甘就容易有怨言。
    雖然自始至終，張恒都沒把總部放在心上，可也沒必要在這時候踩一腳，他不是個落井下石的人。
    “肖部長，別來無恙？”
    很快。
    張恒便將肖晉城請進了書房。
    上次見他時，肖晉城還是總部的副部長，老成持重，頗有大將之風。
    今日再看。
    一臉疲憊，雙眼滿是血絲。
    年不過四十，已有半頭白發(fā)，憔悴的不像樣子。
    “張老，我倒是想別來無恙，可身上的擔子太重，怎么輕松的起來。”
    肖晉城說著就要給張恒跪下：“張老，總部實在是難以支撐了，求您看在總部的建立也有您一份功勞份上，施以援手，不能讓它倒下呀。”
    “先起來...”
    張恒一揮手便將肖晉城拉了起來。
    做完之后，他端起手中茶杯，微微搖頭：“隊長計劃和負責人計劃的施行，在我看來是有貢獻的，這對穩(wěn)定地區(qū)安寧的貢獻很大。”
    “可凡事有利有弊，一體兩面。”
    “如果總部夠強，下面的人自然也亂不起來?！?br/>     “反之，總部沒有鎮(zhèn)壓一切的力量，就像唐朝時期，將權利下放給地方的節(jié)度使一樣，生亂也是必然。”
    “張老...”
    肖晉城想要說些什么。
    張恒打斷了他，開口道：“你的來意我已經知曉，但是沒有用了，人心思定，天下才會安定，人心思亂，天下必然大亂?！?br/>     “你覺得現(xiàn)在的這個天下，還有那些自負無敵的駕馭者們，是想安定，還是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肖晉城急不可耐的說道：“張老，要是您肯出山，有您坐穩(wěn)總部，那些人是不敢有想法的?！?br/>     張恒搖頭：“錯了，我止得住黃河水，卻止不住野心流?！?br/>     “我跟你走又能怎么樣，跟他們打，跟他們殺。”
    “天下那么多人，我不能把人全殺光吧？”
    “史記·淮陰侯列傳中曾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br/>     “現(xiàn)在，你們就是失鹿的秦，始皇死而地分，又怎么止得住天下人的貪婪。”
    能在曹部長之后成為部長。
    肖晉城自然也不是少智之人。
    只是他身在其中，哪怕張恒已經說的很明白，依然忍不住懇求著：“張老，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也不是沒有?！?br/>     張恒想了想：“總部鎮(zhèn)守天下多年，還是有一定人心的，只是以前的模式不適合了，你們要是愿意改變，未必沒有東漢接西漢，再度興盛的光景?！?br/>     肖晉城來了精神：“張老，您的意思是...”
    張恒也不隱瞞：“那些人想要什么，尸山血海，飛弾洗地嗎？”
    “當然不是，他們想要的是尊嚴，權利，還有自主性?！?br/>     “古羅馬時期，有元老院?！?br/>     “這是議會制的前身，每一位元老，都能在元老院中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為自己謀利?！?br/>     “我們是否也可以改變下權利結構，以城市為模塊組成城邦議會，讓駕馭者進入權利中心，而不是像棋子一樣被呼來喝去？”
    “若是可以，我相信絕大多數(shù)的城市負責人，是愿意接受這一提議的，不接受的只是少數(shù)。”
    “歷時，或許還有一番光景?！?br/>     “這...”肖晉城笑的有些尷尬。
    說實話。
    這次來求張恒回歸總部，就是為了保證權利的不流失。
    若是按照張恒所說成立最高議會，也沒必要來請張恒出山了。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對不對？”
    張恒嘆息道：“那就沒必要再談下去了，駕馭者需要發(fā)出聲音，新時代就要有新時代的樣子，既然你們不相信，想要試試，那就試試吧?！?br/>     說到這里。
    張恒不等肖晉城再開口，手中的拐杖便戳在了地面上。
    肖晉城只覺得腳下一空。
    下一秒，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了總部的天臺上。
    嗚嗚嗚...
    天臺上狂風呼嘯。
    肖晉城一臉茫然。
    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此去來回足有五千里之遙。
    瞬間橫跨這是何等可怕。
    “權利，權利！
    “唉??！””
    張家老宅內。
    張恒坐在太師椅上，嘆息著：“民國十二年夏，武義親王離別帥府，那時，他也是如此不舍吧？”
    搖搖頭。
    張恒嘆息著：“權利可真讓人著迷?！?br/>     和其他人不同。
    張恒并不迷戀權力。
    可就是他，也覺得眼下的權利結構是畸形的。
    強大的駕馭者足以跟神靈比肩，他們又怎么會允許自己郁郁久居人下。
    沒有人想當棋子。
    沒有人不想被尊重。
    甚至就是張恒。
    他還不夠強大嗎？
    可事實上。
    攻打輪轉城這么大的事，都沒人來詢問下他的意見。
    張恒有很多話想說。
    可他說不出口。
    這里面有太多的無奈...
    “老頭?！?br/>     “老頭？”
    轉眼又是半個月。
    總部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放出來，不過時間還短，更多人也在觀望。
    這一天。
    張恒正準備去檢閱下張家小輩。
    沒等出門，天空便劃過一條火光，有熟悉的呼喊聲從上方傳來。
    “這死孩子。”
    聽到老頭二字，張恒就知道是誰來了。
    除了李中壇，沒人敢這么稱呼他，因為大家是正常的，只有他是神經病。
    “老頭，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不開心呀？”
    李中壇從天而降，臉色的表情賤兮兮的：“我可是一養(yǎng)好傷就來看你了，你難道就不感動嗎？”
    張恒向李中壇看去。
    剛要數(shù)落兩句，讓他明白什么是尊老，就發(fā)現(xiàn)李中壇的身體有些不對，遲疑道：“你這身體？”
    “我很好啊。”李中壇一臉的不在意：“之前在輪轉城傷的太重，那副身體已經不能用了，所幸就換了具新的?！?br/>     張恒嗅了嗅鼻子。
    只覺得隨著李中壇的靠近，便有一股藕味香傳來。
    再看看他潔白如玉，白里透紅的容貌，心中已經有所猜測：“蓮藕身？”
    “老頭你還真識貨?！?br/>     “我這具身體，是用一朵圣潔法則凝聚成的蓮藕拼湊成的，自帶大威能，要不了多久，你這老家伙就不是我的對手了?！?br/>     李中壇一邊說著，一邊從周身綻放出神光。
    這神光潔白無瑕，好似能凈化萬物。
    張恒只是被他一照，就覺得頭腦清明，確實有點門道。
    “以前嘛，他們就說我人不人，鬼不鬼，三頭六臂，活脫脫一個怪物?！?br/>     “現(xiàn)在嘛，更非人了，你看我還能這樣。”
    李中壇扭著自己胳膊，將自己的胳膊卸了下來。
    張恒定眼看去。
    被卸下來的手臂上，還有絲線連接著身體，抓了兩把就重新接了回去，很有藕斷絲連的味道。
    “你以前的身體呢？”張恒追問了一句。
    此時的李中壇唇紅齒白，看上去也小了一些，最多十三四歲的樣子。
    張恒還有些不習慣。
    “別提了，半個身子都打爛了?！?br/>     “幸虧我有大眼輪，要不然也會跟其他人一樣死在里面吧?！?br/>     李中壇腳踩雙輪。
    那是兩個大眼球，一眨一眨，散發(fā)這恐怖與不詳?shù)臍庀ⅰ?br/>     不過恐怖也是相對的。
    李中壇就超級喜歡它們，語氣中都滿是溺愛。
    “看來輪轉城一戰(zhàn)，你們輸?shù)牟辉！?br/>     張恒很清楚李中壇的實力。
    連他都被逼到了極限，不得不靠著這對大眼球逃生，其他隊長會全軍覆沒也說得過去。
    只是李中壇對輪轉城的事忌諱很深。
    此時此刻也不想過多評論，很快轉移了話題：“老頭，小嫣然呢，她沒回來嗎？”
    “小嫣然！”
    張恒眉頭微皺：“總部跟我說小嫣然失蹤了，怎么，她回來了？”
    李中壇大大咧咧的說道：“三十六去二人歸，除了我以外，小嫣然也出來了，她命好，老曹將法則之門交給了她，要不然她也活不下來?！?br/>     “其他人就沒這個命了，包括大兵都死了，還別說，沒有大兵拖在后面，我也很難逃出來?！?br/>     聽到這話。
    張恒陷入沉默。
    女大不中留。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張嫣然的選擇顯然是精忠報國。
    只是再怎么說，也該回來報個平安才是。
    張家再不好，也沒有對不起自家子弟的地方。
    至于大兵。
    張恒對大兵的印象不錯，記憶中，他一直站在曹部長身邊，小寸頭，話不多，給人一種可以信任的感覺。
    他的死倒是有些可惜。
    若不是總部決策失誤，他本可以創(chuàng)造更多價值。
    “算了，不提他們了。”
    “總部聯(lián)系我，準備將魔都市交由我負責，以后由我負責那邊?！?br/>     “你要是找我的話可以直接來這邊，方建舟留下的方舟總部大樓被我接收了?！?br/>     李中壇這次過來只是打個招呼。
    現(xiàn)在招呼打完，他也沒了再留下來的想法，揮手道：“老頭，我先走了，你小心點，鏡子，不，現(xiàn)在要叫酆都大帝，她可是個瘋子，掌控輪轉城和永生圖錄只是她的第一步，要不了多久，輪轉城就該降臨人間了。”
    說完。
    李中壇一溜煙的跑了，根本不給張恒多問的機會。
    不過就是如此。
    張恒也從中聽出了很多內幕。
    要是他沒有記錯，輪轉城屬于法則之地，是不存在于現(xiàn)實中的。
    讓輪轉城降臨人間，不就是讓法則之地和現(xiàn)實重合嗎。
    她怎么做到的？
    還是說，法則之地融入現(xiàn)實，本就是紅月的下一步打算。
    鏡子只是提前獲悉并布局，借了這股東風。
    情報太少，張恒也不能肯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法則之地一旦與現(xiàn)實融合，普通人再想過普通日子就難了。
    沒有駕馭者的保護，人類居住地將難以為續(xù)。
    “肖晉城，應該已經接受我的建議了吧？”
    想到李中壇去了魔都。
    以后會成為魔都的負責人。
    張恒猜測，總部方面也該準備妥協(xié)了。
    當然，妥協(xié)前依然少不了小動作，一些重要地區(qū)肯定是不會放手的。
    李中壇去了s市。
    張嫣然呢，應該是t亰吧。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總部雖然在輪轉城損失慘重，卻也不至于瞬間倒下。
    挑挑揀揀，控制幾座主要城市，外加直隸三省還是可以的。
    若真組建城市聯(lián)合體。
    總部也是議會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勢力，一如春秋時代的周王室一樣，前期不失尊位。
    當然。
    未來如何就難說了。
    只是話說回來，我們不過是一群活在當下的人。
    未來的，還是交給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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