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被射中一條腿,更加狂躁了,抬起蒲扇一般大的右前爪,對著張滿倉拍去。</br> 張滿倉嚇得臉都白了,就地一滾,順著山坡往下滾了五六米。</br> 猛虎憤怒咆哮一聲,用剩下的三條腿爬起來,繼續追擊。</br> 嗖!</br> 又是一道箭矢飛來,射中左后腿。</br> 左側兩條腿都被箭矢洞穿,猛虎立刻失去了平衡,噗通一聲側倒在地。</br> 哪怕如此,猛虎依舊兇猛,兩條右腿撲騰著在地上刨出兩個大坑。</br> 咆哮聲震耳欲聾,嚇得那些村婦們面如土色。</br> 金鋒端著弩弓在二十米之外,對著猛虎的頭又補了一箭。</br> 頭部中箭,猛虎漸漸停止掙扎。</br>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金鋒第一次直面猛虎。</br> 剛才高度緊張的時候沒覺得,現在猛虎死了,金鋒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得就像擂鼓一樣,端著弩弓的雙手也不停顫抖。</br> 那些剛才還叫囂得厲害的婦人們,一大半都嚇得雙腿發軟,坐在地上抖如篩糠。</br> 她們還算好的,在閻王殿門口溜達了一趟的張滿倉更是不堪,屁股下邊濕了一大片,癱坐在地上抖個不停,牙齒打得咯咯直響,顯然被嚇壞了。</br> “我的兒啊!”</br> 張家老娘跑過去把張滿倉拖到一邊,確認兒子沒事,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對著金鋒嘭嘭磕頭。</br> 老娘都跪了,林云芳和小姑子也不敢站著,趕緊跟著跪了下來。</br> 金鋒很不習慣古人的跪拜之禮,特別對方還是個老人家,趕緊伸手去拉張家老娘:“大娘,你別這樣,您這么大年紀給我磕頭,不是折我壽嗎?”</br> “金家小哥,這是救命的大恩,你受得起!”</br> 張家老娘哭著說道:“回去我就給你立長生碑,和祖宗牌位放在一起,一輩子供著!”</br> “使不得!使不得!”</br> 金鋒和趕來的村長一起,好說歹說才把張家幾人拉起來。</br> 婦人們看到猛虎已被射殺,也壯著膽子圍上來。</br> 身處亂世,所有人都崇拜強者。</br> 不管以前金鋒在村里如何,現在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全都不一樣了。</br> 金鋒當著她們的面搏殺猛虎,救下張滿倉,讓這些婦人有種在做夢的感覺。</br> 可是老虎就躺在一旁提醒她們,這不是做夢。</br> “金……金鋒,你真是太厲害了,一個人就殺了這么大一只老虎!”</br> 小玉兩眼盯著金鋒,眼睛亮晶晶的。</br> 哪個少女不懷春?金鋒從小讀書,沒經過風吹雨打,面相上自然不是其他農家小子可比的。</br> 不僅小玉眼睛亮晶晶的,其他適齡姑娘或者家里有姑娘的婦人,看金鋒的眼神也都如此。</br> 之前沒姑娘愿意嫁,是怕嫁過去被餓死。m.</br> 但是現在她們看到了金鋒的另一面。</br> 連老虎都能打死,還養不活一家人嗎?</br> 嫁給打虎英雄,以后在村里誰還敢欺負自己?</br> 剛才帶頭攻擊金鋒的三嬸子,此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br> “小……小鋒,剛才是我不對……”</br> 三嬸子主動道歉了,金鋒也懶得跟一個鄉村老婦一般見識,擺手說道:“沒事嬸子,都過去了。”</br> “對,都過去了,不提了。”</br> 村長拍著金鋒的肩膀,暢快大笑道:“好樣的!哈哈,咱們西河灣也出了一個打虎英雄,以后我看誰還敢小看咱們!”</br> 周圍的關家灣、田家灣都是同一姓氏的宗族村,而西河灣是因為兵亂、災荒聚在一起的可憐人,來自五湖四海,自然不如那些宗族村團結,所以西河灣經常被其他村子欺負。</br> 就連馬匪收例錢,西河灣每家都要多收兩斤谷子。</br> 現在好了,西河灣出了一個打虎英雄,其他村子再想欺負他們,也得掂量掂量。</br> 畢竟每一個打虎英雄都不是簡單之輩,要么是身手高超的好漢,要么是善于制造陷阱的老獵人,哪一種都不是好惹的。</br> ……</br> 山底下,關曉柔一直在擔心,刷過碗之后就出門去找金鋒。</br> 才出村子,就聽到老虎咆哮。</br> 回過神來,也顧不上害怕,瘋了一樣往后山跑。</br> 天已經黑了,金鋒又被人圍在中間,關曉柔看了一圈沒找到金鋒的身影,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喊道:“當家的!……”</br> “這兒呢,這兒呢!”</br> 金鋒聽到關曉柔的喊聲,趕緊擠開人群:“不是讓你在家嗎,怎么來山上了?”</br> “當家的,你沒事吧?”</br> 一向害羞的關曉柔就好像沒看到周圍的人,爬起來沖到金鋒旁邊,一把抱住金鋒的胳膊。</br> 生怕一松手他就飛了一樣。</br> “沒事。”</br> 金鋒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一只老虎而已,我兩箭就射死了。”</br> 說完,拉著關曉柔擠開人群,得意的指著地上的老虎。</br> 關曉柔一眼就認出來,插在虎頭上只剩下一半的箭矢,的確是金鋒的。</br> 直到這時候,關曉柔才發現周圍的婦人全都一臉曖昧的看著自己。</br> 一把松開金鋒的胳膊,俏臉羞得通紅。</br> “金鋒家的,你男人可厲害了,你以后有福了。”</br> 三嬸子打趣道:“成了親就是不一樣,成了男人都能殺老虎了。”</br> “嬸子你可別說了,曉柔臉皮薄,等下被你說哭了,還得我哄。”</br> 金鋒發現關曉柔羞得都快把頭埋進衣服里了,笑著把她護到身后。</br> “喲喲喲,這就護上啦?”</br> “金鋒家的,害什么的羞嘛,你當家的打死了老虎,我們都替你高興。”</br> “我看你是眼紅!”</br> “我就是眼紅怎么了,老虎可值錢了,送去縣府還有獎賞,你不眼紅嗎?”</br> “金鋒家的命真好。”</br> 不少婦人看著關曉柔,眼神中都有著濃濃的羨慕。</br> 這個時代,女性地位低下,男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像金鋒這樣維護老婆的少之又少。</br> 最重要的是金鋒一個人打死了老虎,不管是賣虎的錢還是官府賞金,都是他一個人的。</br> 這可是一大筆錢,省著點兒花,往后幾年甚至十幾年都不用發愁了。</br> 沒有婆婆在頭上壓著,當家的是讀書人,知道心疼人,一下子又得到這么一大筆錢……</br> 村里其他婦人不羨慕關曉柔才怪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