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能忍得住，除了心理因素之外，還因為他有其它選擇。</br> 關家灣不行，他還可以去田家灣，陳家灣。</br> 丈母娘已經去做飯了，一時半會兒肯定走不掉，那就慢慢耗著唄。</br> 所以金鋒端起粗碗，又啜了一口。</br> 和金鋒的淡定相反，關家灣沒有選擇的余地，不跟金鋒說好話，他們就掙不到工錢，還得繼續過窮日子。</br> 所以并沒有僵持太久，村長很快就扛不住了，頻頻給關柱子使眼色。</br> 古人的宗族觀念普遍都很重，有關曉柔接濟，關柱子家現在的生活已經衣食無憂，但是看到村長示意，關柱子還是開口說道：“妹夫，你這回來了，有什么打算？”</br> “暫時沒什么打算？”</br> 金鋒笑著搖了搖頭。</br> “我聽曉柔說，紡織作坊還挺賺錢的，你有沒有想過再做一些紡車，再弄個作坊？”</br> 關柱子說道：“你要是愿意，只要把紡車送過來，其他的都不用管了，人我給你找，作坊我給你蓋，你只管等著收錢就行了。”</br> “看來以后作坊還是得靠冬冬啊。”</br> 金鋒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br> 關曉柔勤快善良，體貼溫柔，但是心思太單純了，什么都往外說。</br> 作為妻子來說，關曉柔幾乎完美，但是卻不能作為商業伙伴。</br> 現在只是一個小作坊還沒什么，如果以后生意做大了，關曉柔這種性格很容易把商業機密漏出去。</br>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金鋒笑著搖了搖頭，拒絕了關柱子的提議：</br> “不用了，我在西河灣蓋的作坊已經弄好了，不用麻煩了。”</br> 新型紡車的結構并不是特別復雜，要是流出去，很容易被人仿造，金鋒的作坊也就失去了優勢。</br> 這也是唐冬冬嚴防死守的原因。</br> 金鋒雖然才說一句話，但是族長活了大半輩子，立刻領會了金鋒的弦外之音。</br> “柱子，還是我來說吧。”</br> 族長嘆息一聲，說道：“姑爺你是聰明人，老頭子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有話我就直說了，說得不對，姑爺莫要見怪。”</br> “三爺爺您說。”</br> 金鋒坐正身子。</br> “姑爺你也看到了，大家的日子都難過，每年冬天，村里都要餓死凍死不少人，作為族長，我想求求姑爺看在曉柔的面子上，給大家找個活路。”</br> 族長說道：“只要你在關家灣開作坊，讓大家都能和西河灣人一樣天天吃上飽飯，我們只要一半的工錢，你看怎么樣？”</br> “這……”</br> 金鋒沒想到族長一上來就做出如此大的讓步。</br> 可以說非常有誠意了。</br> “既然三爺爺都這么說了，那我也直說了。”</br> 金鋒說道：“我在西河灣的磚瓦作坊已經蓋好了，暫時不會在關家灣再蓋作坊。”</br> 族長臉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不過并沒有放棄，而是接著說道：</br> “不在關家灣蓋作坊也行，我可以安排村子里的姑娘去西河灣上工。”</br> “西河灣還有很多婦人都在家閑著，我答應過劉叔，作坊蓋好了，先招她們。”</br> 金鋒又搖了搖頭。</br> 這倒不是金鋒推諉，紡織作坊總共就才三十輛紡車，就算兩班倒，只要六十個工人就夠了。</br> 就算上雜工之類的，七十個人足夠。</br> 西河灣本村還有很多婦人都沒搶到工作，在家里閑著呢。</br> “既然如此，那邊罷了……”</br> 族長嘆息一聲，準備起身離開。</br> “三爺爺，你先別急著走，聽我把話說完嘛。”</br> 金鋒笑著攔住族長，說道：“雖然作坊暫時不能招收咱們村里的女工，但是我可以給村里的兄弟叔伯們找個活干。”</br> “什么活？”</br> 族長趕緊停下腳步。</br> “我那邊正在蓋房子，本來我們村的漢子們也夠用，但是三爺爺都開口了，就讓兄弟叔伯們過去幫幫忙吧。”</br> 金鋒說道：“待遇工錢都和我們村一樣，每天兩個銅板，管兩頓麥粥。”</br> “謝謝姑爺，謝謝姑爺。”</br> 族長激動的拱著手要給金鋒作揖。</br> “使不得！”</br> 金鋒趕緊扶住老族長：“不過我丑話要說到前頭，兄弟叔伯們過去之后，得好好干活，不能跟我們村的人起沖突。”</br> 這也是金鋒非要憋著不主動開口的原因。</br> 關家灣和西河灣相鄰，幾乎每年都會因為搶水種地打幾場，積攢的歷史矛盾很深，很多人也互相看不順眼。</br> 關家灣又是宗族村，本身就團結，如果自己出面請他們過去，很容易滋生他們的驕縱情緒。</br> “姑爺你放心，誰要是敢惹事，我把他的腿敲斷。”</br> 族長趕緊保證。</br> “三爺爺這么說我就放心了。”</br> 警告完了，接下來也要給點盼頭。</br> 金鋒接著說道：“也請三爺爺跟大家說，如果他們這次表現的好，我會考慮再蓋幾間磚瓦房，讓咱們村的嬸子嫂子妹子也有活做。”</br> 族長聽到金鋒這么說，激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再三保證一定好好表現。</br> 人就是這樣，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會珍惜。</br> 就像去買東西，老板說一百塊，小明砍價五十，老板一口就答應了，小明肯定會覺得吃虧了。</br> 但是如果老板肉疼的砍價半天，最后六十把東西賣給小明，小明反而覺得占了便宜。</br> 當族長告訴關家灣的漢子們，他和關柱子求了半天，金鋒才松口讓他們去做工，讓漢子們好好表現，漢子們馬上對這份工作變得珍惜起來，紛紛表態絕不會惹事。</br> 第二天一大早，族長就帶著關柱子和四五十個漢子趕到西河灣。</br> 害怕金鋒生氣，不勤快的、身體不好的一個沒帶，來的都是關家灣最棒的青壯。</br> 人多力量大，有了關家灣數十人加入，工程進度立刻加快了很多。</br> 運磚頭的運磚頭，挖地基的挖地基，砍樹的砍樹，整個西河灣村變得熱火朝天。</br> 有老族長親自監督，關家灣的漢子們沒人敢偷懶，也沒人敢惹是生非，一個個全都拼命干活，爭取給金鋒留個好印象。</br> 在數十名漢子的趕工下，只用了十天時間，給老兵家屬準備的三十間宿舍就正式封頂。</br> 金鋒提前聯系木匠做了一批木床和桌凳，每個房間送進去了一套。</br> 老兵們興高采烈的出發，回去接家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